结婚十五年，相看两不厌

1

过去这一年，真一言难尽。

去年此时，不曾料想新冠疫情会延续至今。当时密西根的疫情趋重，而今密歇根的疫情更甚。

“家里蹲”一年多，不仅是对传统工作方式的挑战，也是对家庭生活的挑战。

李从善小朋友的一年级从Online开始，也会以Online结束。好在老师虽然也是教网课的新手，但足够耐心。加上从善自己悟性不差，课业上我们倒不担心。分到的网络课堂小组的几个小伙伴也都聪明可爱，性格外放，大家在小组会的时候聊得不亦乐乎，算是弥补些许不能真正“面对面”的遗憾。

但网课真正挑战的其实是家长。网课之所以挑战家长，是因为学习是一个合供过程，没有家长的投入，恐怕事倍功半。

（从善善意提醒了CC。）

让天性好动的从善端坐电脑前，就已经要耗费CC和我巨大的耐心了。但光让从善坐在电脑前是没有用的，CC和我也跟着几乎从头学了一遍美国小学一年级的课程。收获可能是彻底打破了美国小学“快乐学习、不强调做作业”的迷思。实际上美国小学生也一样做作业，作业量并不少。

尽管我常常和CC吐槽，有些作业简直侮辱人的智商。但我们是以一个已经掌握了相关知识的眼光去看的。从我初步的感受来讲，在打数学、阅读和写作的基础上，美国小学教育有它系统性的一套做法，不仅仅只是光光做题那么简单。

尤其是写作，我觉得只要认真遵循美国公立教育的大纲，至少到大学和研究生就不用愁学生怎么写论文了。至于现实中为什么有些学生还是写得一塌糊涂，那就是另一个故事了。

CC和我尽量固定从善每个工作日的时间安排，分工监督他完成学业，这样下午四点后可以去找好朋友们玩。

回想我们当时买这个房子，硬件不如另外一间好，但买房子也要考虑“软件”。看着孩子们在户外欢笑，依稀找回点自己童年的影子。诸位可能担心疫情肆虐，但我们这个小区平安无事，而且平日也没什么人进出，四邻相熟，所以也放心让孩子们在一起玩。能一起玩的环境，就是我说的软件了。

见贤这一年成长迅速。Google photos不能识别现在的见贤和快两岁时的从善，以为都是一个人。见贤开始说话算晚，但一两个星期就已经是长难句了。见贤起步也晚，但现在也已经走得稳稳当当，见四邻都感慨见贤已经会自行走路。现在见贤就天天盼着拉着我出去玩了。

CC每日录下见贤的趣事笑语，已有数万言，想来今后会是个很好的礼物。

家里买了围栏，本来是想给见贤围一块地方玩。我自己在家辟出了一块工作的地方。但最后我用见贤的围栏把自己圈了起来。即便这样，也并不能阻挡从善和见贤活蹦乱跳，一起挤到我的椅子上。

之前看到有项研究说过去一年，很多学者在研究上没什么进展，女性学者尤甚。我觉得可能以是否在家带娃，有几个娃，娃是否在家上网课等来推断学者的工作效率，更显著一些。但怎么说呢？我在Rutgers念博士的时候，家里迎来了从善，当时的院长Marc Holzer和我说：“孩子才是你最好的作品。”

希望他们继续择善而从，见贤思齐。

（离真的兄友弟恭还有段日子。）

2 

去年的时候，说到夫妻双方三观一致是不是很要紧的问题。我自己的体会是，要紧。

毕竟能坚持长久走下去的，主要靠能在一起吐槽，吐槽这糟糕的世界，吐槽不靠谱的政府，吐槽看不惯的人和事。吐槽将我们紧密团结在一起。

我说笑的。

日常生活的挑战光靠吐槽挨不过去，还是要靠两个人有商有量才行。在育儿，家务，投资理财，处理人际关系上，CC和我是通过闲聊打趣，聊着聊着把事儿定下来的。

最近的好消息是打新冠疫苗的速度跟上来了。但坏消息是人类的分歧未见消弭，反而日益深重。

不可避免的，我们也会在家里讨论亚裔的困境。我们发现亚裔的首要困境是要搞清楚什么是“亚裔的困境”。亚裔内部的多样性太大，描述就是一个挑战，合在一起讨论是不是最合适的，就更存疑虑。

即便限定在华裔，我们发现问题之所以复杂，是两类“歧视”交织在一起。不管是明着暗着意识到没意识到的，多数必然歧视少数，而华裔身为少数，就会遭受来自其他多数族裔的歧视。

但另外一面华裔内部贫富差距严重。整个亚裔群体也是美国贫富差距最严重的群体。这就意味着社会经济地位比较高的华裔，会有意无意歧视底层，不管是华裔还是其他族裔。

叫得响的恐怕也恰是这部分“因少数族裔被人歧视、又因经济地位歧视他人”的这一群。

关于#StopAsianHate这一活动，网上流出有一个华人群有人想组织类似活动，第一天大家就意见纷纷，冷嘲热讽者有之，泼冷水者有之，要求这要求那者有之，甚至上升到人身攻击，最后作鸟兽散。我看微博上成百上千的跟帖都在说：看，这就是中国人。

反正都是内讧，都是搞不成。

我想说：给点时间。民主是需要练习的。

美国黑人运动也不是一开始大家齐心，也不是事事精通，也是内部吵吵闹闹，也有实在不行就分道扬镳，也有鸟兽散。但从1950年代起算，从非裔民权运动逐渐活跃到现在Black Lives Matter，那是练了快70年。

华裔才刚刚开始练习街头政治，人数又少，问题百出在所难免。

但要给点时间练习。说到练习，那真是万语千言，不如站在那里。

(右边是我和Alex在练习。)

3 

婚姻和民主一样，也需要练习。

我一直说的是，爱情没有统一的模板，你也不可能事先列个标准，有个单子，照单子找另一半。相反要练习的是互相成就。

大家看我这几年写的纪念文章，大概已经发现“日常”是我最常提到的词。

但生活比戏剧更壮阔。

这不是一句名人名言，这是我自己结婚15年的感悟。

我随手写下来的结婚周年纪念，现在据说是朋友圈的年度期待。但亲爱的朋友们，CC和我能展示的是日常琐屑，不是电视剧。

尽管有些人的爱情比电视剧更戏剧化，但你们或许也意识到了，戏剧化通常不长久，因为扛不住日常的侵袭。所以戏剧不会有“仙女放屁，王子口臭”这些日常的侵袭。

抵御日常侵袭，日复一日，年复一年，还满怀热情，这才是更壮阔的平淡。

（纪念今年这个日子，CC做了桃花酥。）

CC和我的这一年，除了小儿从善和见贤大有长进，我们两个的日子和结婚14年时，相差无几。

除了带娃，出去买点菜(都改成了开车到店，让人把货放入后备箱，再开回家处理)，我还是按部就班教网课，读书写文章。CC照顾家里的日常起居，我尽量搭把手。

今日密西根，气温骤降，但心底满是暖意。晚上陪小儿们吃饭、洗澡、读书、睡觉。等小儿们睡着了，CC和我还是各自忙碌。

回头相顾一笑，难得是：结婚十五年，相看两不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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