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系科大】80年代初的科大校园
第143期
随着生活环境的不断变迁和时间的推移,在大学母校——中国科学技术大学学习生活的各种记忆瞬间已变得渐渐模糊,甚至忘却,但自己与母校深层次的关联与情感,是本能性地从未含糊过。记得休斯顿的一位熟人,曾好意地告诉我,本地有清华大学校友会,建议我去参加,虽然我科大毕业后去清华读了硕研,但条件反射地婉言谢绝了。当时内心的想法是,即使要参加校友会,也只会先去科大的,因为我潜意识里莫名奇妙地认为自己仅是科大校友。其实,在清华生物系,倒是有我个人关系比较亲近的老师,来美后,也主要跟读研时的同学保持联系,但每当人们问起我从国内哪里毕业时,我可能会笑着说:科大肄业。这四个字既说明了我对自己所受高等教育之根的认定,也说明了我对科大水平定位的想法。象我这样的,就不要用毕业二字来“抹黑”心中崇高的母校了,当然这是玩笑之言。另一方面,我在科大的学号,用作了不少帐号ID的一部分,我视之为自己与科大的一种永恒联系。
前不久读了施蕴渝老师对科大生物系建立,生存,发展的回顾,感叹生物系一路艰辛,从“四不像”走到今天的不易,也从中部分理解了当时生物系的教课中所存在的硬伤,我的普通生物课竟硬生生地得了67.5分,不过,从未有所抱怨,倒是陡增了对818班其他同学的敬意,我想他们中的多数至少是成绩优良吧。在大学成绩单上,还有另一门课六十多分,那就是物理系的“四大力学”之首——理论力学。记得任课教师五十岁以上,瘦瘦的,个子不矮,戴副眼镜,他曾在开始或中考后,不紧不慢且笑兮兮地解释说,我这门课,一般都有一些同学在补考以后才能通过,最高分一般在七十多分,不curve up。这门课纯粹是我自己选修的,得此成绩自己愿意,活该。那时一直以为,上科大的,是天之骄子,得了两D,自然就成了永远无法忘却的回忆。但这并不意味着有什么情绪或其他的想法,仅是凸显科大瞬间的一种简单思维联系。
大学早期,赶上温元凯老师从法国访学归来,听过他欧美之旅的幻灯片介绍,觉得他兴趣广泛,爱好摄影,口才上乘,演讲富有激情,用现在的话来说是阳光才俊。后来参加了他为大学学习做改革探索而成立的“量子生物学业余科研/活动小组”,从起始的十几人到后来的三十人左右。这个尝试性小组的成立,既受温老师欧美访学得到启发,更受他自身经历的影响,他在大学期间就发表了化学键方面的研究论文,他希望大学生早些进入科研的角色,这样,既能使大学学习有方向感,又能训练科研的一些基本技能,更潜在的应该是希望在最活跃的人生阶段培养创新思维。温老师对这小组确实是用了心的。他定期请交叉学科的专门人士,包括当时在校的高年级研究生,以及外校的老师,给小组做演讲。那时,他感兴趣的一个内容是,如何应用模糊数学解决化学及生物学研究中的一些问题,为此,他请过数学系的,也请过计算机系的专修人士,还讨论演讲者如何有效地投入相关课题的研究。对于每个组员,他分配内容,从文献人工检索做起,为此,我被约到图书馆,他手把手地教如何以作者,主题,专门物质为切入点做检索,并做成卡片。事先领取检索内容,约在了他家里(教工宿舍),我见过他的太太,更听到了背景播放的交响乐,后来才知道,温老师喜爱古典音乐,也喜欢诗词。
温元凯老师
顾名思义,这个小组在科研内容上,涉及量子化学的知识,作为低年级的学生,我是无法参与和听懂的,所以,当时我就想,我一定要选修量子化学这门课。记得当时温老师很强调交叉学科思维方法的重要性,受此影响,加上科大生物系来源于物理系分出来的一个分支,我一气学完了物理系的四大力学和化学系的量子化学课程,其实,我还去数学系听了一个多月的拓扑学课程,希望对认知DNA的结构与功能有新的视角,但终因数学基础薄弱而放弃。顺便提及一下,这个小组作为科大大学教育尝试,因为温老师的媒体使用天赋而得到了高度宣传,曾上过世界经济导报的发稿,电视台(不确切是中央电视台还是安徽电视台)的报道,和人民画报海外版的介绍。我的家乡父老在电视上认出了我,我的高中同学在浙大图书馆的画报上见到了我,都以为我可能成了个“人物”,弄得我啼笑皆非,因为我只是由外系朋友介绍加入的无名小卒。另外补充一点,小组的活动比较放松,话题可能随时跳跃,但温老师在那么多次的场合,从未提起过自己对中国高考制度恢复所起的作用,以至于到近期才吃惊地知道这一历史事实,当然也说明了自己的孤陋寡闻。
在科大上学,听各种各样的演讲,出席答辩,看演出是至今仍回味无穷的一大人生享受,除了饶有兴趣,有时似懂非懂的学术内容以外,吴健雄的气质,李政道的风度,陈景润的学究,侯宝林的风趣,杨在葆的阳刚台风,“江水英”的似水柔情,林三贝的口琴绝技(演奏打虎上山),以及霍金的坚毅深邃,都让我记忆犹新。当然还有方励之老师饱含深度又充满激情的演讲,第一次听完,就清晰地得到了 take home message:简单,和谐,美。他对社会问题所用的科学语言表述,我只能用智者来形容。记得他说过大意如此的话:社会问题如同一个偏微分方程,一旦边界条件确定,其解只有唯一,所以,要深化改革,必须冲破边界条件(现场掌声雷动)。84-85年前后相隔不久的两次关于时空方面的演讲,一直让我刻骨铭心,一次是霍金首次访华时在科大的第一讲——为什么时间箭头永远向前?(他的第二讲,记得只有30多人参加,在水上演讲厅做的,听众主要是相关专业人士,题目是 Quantum Cosmology)。另一次是方老师的 “没有时间,没有空间”,其中,方老师谈到了自己不久前在国外访问时的一次车祸事故体验,符合“没有时间,没有空间”的感觉。最近读了葛健(844)写的“方励之先生印象记”,其中谈到“他从量子论和相对论的结合导致时空概念失去绝对意义……”,我想这或许是演讲标题的真正来源。这系列的前后演讲,让科大学子对所处的未知,充满挑战的世界产生了强烈的好奇与激动。
提到科大,大家容易想起选课的自由,其实,相应的,还有免修课程的自由。每个专业,都有自己规定的必修课,但是,你可以通过事先自学,开学时,经过比常规课的期末考试更难试卷的考试(称之免考),成绩达到85分或以上,你就可以不用修这门课了,成绩按免考得分记录入档。我自己参加过两次免考,第一次是为了选修时间冲突的“量子力学”课程(范洪义博士任教),免考第二学期的“物理化学”课程,当时是寒假自学,又忍不住观看正在热播的“上海滩”电视连续剧(周润发版),确实有番辛苦,运气的是,顺利通过了。第二次免考,是严镇军老师任教的“数学物理方程/法”,仅得了不足70分,没法通过,只好乖乖地上常规课。记得第一堂课上,严老师略带神秘地微笑着说,我这门课一般都是免考通不过的。其实,免修能否通过,还要看老师把关的程度。或许,他觉得,我们这些学生,都还是需要常规上课,才能学得扎实有用。免修制度的存在,虽然绝大多数学生都派不上用场,但确实提供了自我挑战,自我设计课程的宝贵机会,这在当时的其他高校,好像是没听说过的。
六十周年华诞的到来,让我明显意识到,在校求学伊始,母校仅有20多岁校龄,与之相应的是振作向上的蓬勃朝气,宽松激励的自由氛围,青春无悔的奋发精神和如影相随的切身缺失。斗转星移,春华秋实。跨过苦涩,母校已迎来了万山红遍,硕果累累。在此欢庆之际,我心与所有老师和校友同在,为科大骄傲,为科大喝彩!
作者(左三)1986年与部分科大同班同学在北京合影
编辑:张红818 郑文妮01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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