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系科大】科二代成长印记 - 纪念逝去的科大长辈
第 165 期
【编者按】朱昱在科大的校园长大,他记忆中的科大变迁和科大人是特殊的。对于科大校园里长大的孩子们来说, 科大的名师不仅是科学家,也是长辈,他们身上闪烁的人性光辉比他们的学术成就更加耀眼夺目。在这篇文章中,朱昱用朴实的文字记录感人的故事,笔端流露出真诚和感恩,编者也绘出几幅记忆中的科大校园风景,与文章相和,以飨读者。
最近科大的樱花大道火了,每天的游客成千上万,络绎不绝,把校园变成了一个大公园。 爬树摘枝的不文明举动不少,学校为了正常的教学秩序甚至考虑停止对外开放。有同学形容樱花大道是眼镜的鼻梁是很贴切的,它的两侧是对称的眼睛湖,再往下走是横着的一教,正象眼镜架的横梁。 这条樱花大道其实是近年来的事,和校园外的高楼大厦一样属于新生事物。
中国科大第一教学楼(一教)
今天的合肥已经很都市化了,科大也从城市的边緣变成了市中心,完全找不到七八十年代的乡土气息。 即便是老校门到一教这一段,虽然格局未变,装扮可比当年是漂亮多了。
当年的合肥是很落后的,科大下迁后所处的原合师院就坐落在农村之中,校園外春天开滿了油菜花,金寨路(大寨路)上跑的净是发出“突突突”声音的手扶拖拉机,处处都是土,没有什么绿化,一下雨到处都是泥,雨鞋是每个人的生活必需品。 年轻的科大就是在这样的条件下腾飞的,靠的就是一大批有爱心有能力无私奉献的中青年教师,其中也有不少右派,最出名的当然是方,而资格最老的恐怕要算本家的朱兆祥伯伯了。
科大东区一鉴亭
从科大老校门进去左转沿眼睛湖边的小路走不远可以看到两栋住宅楼,是近些年新建的院士楼。 原址之前是4栋红砖楼,是科大下迁后新建的,上述的中青年教师大多住在这里,几乎家家都有孩子,校园里又没有汽车出没,很安全,玩沙子的,粘蜻蜓的,筑水坝的,捅马蜂窝,掏螃蟹的孩子随处可见,他们把校园变成了一个儿童乐园。
朱伯伯是一个很慈祥,和蔼可亲的人。 和一般大人不同的是他也是一个很有童心的人,很能和孩子们打成一片。他见到我父亲和我常说他是老朱,我父亲朱滨是大朱,我是小朱,很有亲和力。 孩子们知道他是右派,不能积极参加党的革命工作,他好象倒也乐得清闲,总是乐呵呵的,看不出任何因不公正的待遇有任何的埋怨抑郁,反而主动积极参与"劳动改造"。 最早校门口到4栋家属楼之间是田地, 沒有路的, 又挨着眼睛湖(当时有个瘆人的名字叫死人塘,估计是有些孩子野泳淹死的缘故吧),虽然走的人多了走出了一条泥巴路。 晚上走深一脚浅一脚,挺吓人的。 正巧也不知为何, 那时的科大校园里很多处都堆着红砖,也许是科大砖厂生产的供过于求吧。 朱伯伯便开始用这些砖铺在泥泞小道上,熟悉眼睛湖边小道的人都能想到整个工作量不算小了,而且他那时也近六十了,一开始就他一个人干,慢慢地发动了我们这些校园里疯玩的孩子一起参与,经过一段时间的努力,终于完工了,虽然不象今天的这么专业,至少下雨不会踩的一脚泥了。完工后走在自己参与建设的小路上,很有成就感。 想来这也算是我的第一次义工啦,回想起来,从朱伯伯身上学习到的看到需要,身先士卒,发动群众,平易近人这些优秀的领导者素质,令人终生受益。
图书馆后面《孺子牛》雕塑
十一届三中全会一声春雷,全国科学大会的召开,把科大带入了黄金发展期。 很多的右派被平反摘帽,朱伯伯也恢复了教学科研工作,日益繁忙起来,科大选派了一批青年教师出国进修, 我父亲也在其中。同时我们这批孩子也进入了初中。
大约是81年时,朱伯伯和钱志道先生出访美国,我父亲和同学周玉龙的父亲周光泉叔叔那时正在Rutgers大学做访问学者,那段时间魔方正在风行,便托朱伯伯给我和周玉龙各带了一个。 我们很快就迷上了这个新奇的玩具,天天都在琢磨怎么解,可到最后一面是怎么也搞不出来。 一直到听说朱伯伯那有解,去到还在2号楼东头四楼的朱伯伯家, 和他一起探讨解法如获至宝。 很显然他自己也一直在琢磨魔方如何解。
又过了几年,我已经上高中了。 有一天听大人说朱伯伯要去宁波大学当校长了,后来就没有再见过他了,但他的和善,平易近人,能屈能伸,豁达乐观积极的人生态度对我仍有潜移默化的影响。
对朱伯伯更深的了解是在自己步入中年以后了。有一次在阅读钱学森的故事时发现55年在罗湖桥头代表党和政府迎接钱回国的正是熟悉的朱伯伯。 而他还是解放前的学生党员,地下党,和革命时期电影里的主人公一样!这样一位可亲可敬的老党员是怎么当上二十年的右派的?在网上看到一段回忆朱伯伯的文字找到了答案,他在担任力学所学术秘书和党支部委员期间,钱伟长先生是副所长,1957年钱伟长受到了冲击,他受命去探望钱伟长先生“做一些思想工作”。大概后来他“批钱”不力,此行成了他“包庇大右派”的罪名,因此挨整多年。
随着自己的长大,见的人渐渐多了,越发明白人际关系的复杂,也看到世上事不如意者十之八九,有些人因此抑郁甚至生病去世,越发钦佩朱伯伯在逆境中的人生态度. 而对我们这些在科大校园长大的孩子们来说, 长辈们身上闪烁的人性光辉比他们的学术成就更加耀眼夺目。
中国科大图书馆
樱花榭了,科大校园也回归了平静。正如再灿烂的人生也会回归平凡一样, 在科大发展最艰苦的时期,有很多象朱伯伯这样人品学问都很优秀的人为学校的建设添砖加瓦,其中不少人已经作古。他们的爱国,虚己,努力工作,任劳任怨,乐观豁达,不计较个人恩怨是后人学习的榜样。正值校庆六十周年,谨用拙文表达对他们的纪念。
参考资料:
1. flz:为化学楼烧砖的日子 http://blog.renren.com/share/284917881/12510902627
2. 朱兆祥:50年前我在罗湖桥头接钱学森回国 http://tech.sina.com.cn/d/2006-01-05/1637811910.shtml?from=wap
朱昱与父亲朱滨
朱昱与夫人汤惠
【作者简介】朱昱,866校友,科二代,从1976年到1991年在合肥科大校园里度过了美好的童年、少年和大学时光,也收获了爱情。太太汤惠是879校友,一起育有一子一女,现居芝加哥。父亲朱滨是58级力学系校友,毕业留校工作至今,从北京到合肥,见证了科大六十年的历史。
编辑/插图:陈颍87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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