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预测2008年金融危机的哈佛教授：今年是让人忐忑不安的一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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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师NO.028
对话哈佛大学经济学教授、国际货币基金组织前首席经济学家肯尼斯·罗格夫
60S 要点速读：
1、虽然有很多风险点，但我仍然对2019年的经济发展持乐观态度。2019年仍然是经济稳定增长的一年，同时也是让大家忐忑不安的一年。
2、我认为，中国需要转向以“消费驱动”和“内需拉动”为主的经济增长模式。
3、金融危机发生的原因有很多，但表现形式有一些明显的共性。比如资产价格崩盘，经济复苏周期长、失业率恢复缓慢，等等。
4、金融危机的出现就像突发性心脏病一样，你很难去预测患者什么时候会发病。
以下为专访精编：
“2019年仍然是经济稳定增长的一年，同时也是让大家忐忑不安的一年”
网易研究局·大师：您如何看2019年全球经济发展的前景？
肯尼斯·罗格夫：我想，某些事情可能会影响全球利率的波动。
如果多年来一直不断下行的全球长期实际利率，出现逆转并大幅上升，那么另一个可能性较小但风险更大的外部风险将会显现。例如，美国联邦储备委员会出现大规模过度紧缩状况，除此之外还有很多可能显现的外部风险，虽然这些状况导致的问题主要影响短期实际利率，但是更为严重的风险在于对长期实际利率的冲击，甚至有可能会创造历史新低。由于利率一直在下降，均衡债务水平应该会上升，所以现在很难对这些风险状态进行全面科学的评估。
除此之外，还有许多其他的风险，比如陷入胶着的英国退欧，摇摇欲坠的意大利、希腊、土耳其，以及日益恶化的地缘政治紧张局势等。
话说回来，虽然有很多风险点，但我仍然对2019年的经济发展持乐观态度，因为美国仍然可能继续保持自身的强劲增长，正从债务危机中复苏的欧洲增长态势也很有可能高于预测趋势，中国经济可能会一如既往地强劲增长。所以，2019年仍然是经济稳定增长的一年，同时也是让大家忐忑不安的一年。
网易研究局·大师：为什么您说实际利率要在未来一段时间内持续下降？
肯尼斯·罗格夫：在过去的250年里，我们经历了快速增长，但这一切已经结束了。从经济理论上来说，我们至少能找到六七种这方面的好解释。如果我们观察历史上实际利率与经济增长之间的关系，你会发现它们之间的相关性非常不明显，利率并不是一个好的预测指标。
显然，亚洲的经济增长、新兴市场安全资产的缺乏、人口老龄化问题日益严重、金融危机后人们更畏惧冒险，等等，这些都是非常重要的原因。如果我们不知道它为何下降，也就无法知道它为何会上升，可惜的是我们对此还没有一个非常明确的答案。
网易研究局·大师：为什么您认为新兴市场缺乏安全资产？
肯尼斯·罗格夫：想一想19世纪的英国，当时英国是世界金融中心，人们都希望持有英国的资产，英国的利率也很低。随后，美国、加拿大、澳大利亚的金融市场尤其是债券市场快速发展，人们对安全资产的选择更加多种多样，这种情况就消失了。现在世界上最重要的国家是中国，如果中国能够以一种合理的方式开放其债券市场，允许外国投资者持有中国债券，世界上大量的资本就会从美国流出，涌向中国。
网易研究局·大师：您对中国经济的未来增长有何建议？
肯尼斯·罗格夫：我认为，中国需要转向以“消费驱动”和“内需拉动”为主的经济增长模式。
现在中国已经成为全球经济增长最快的国家，也是一个在全球占主导地位的出口大国，仅仅依靠出口很难继续维持经济的高速增长，继续推动房地产投资的策略也不是很有吸引力。因为一旦贸易伙伴的经济发展陷入低迷，就会对中国的出口带来不利影响，而且中国现在缺乏足够的市场空间去保持之前的出口扩张速度。
除此之外，中国应该拥有更加分散化的经济，虽然我还不是很清楚该如何实现这一点，但我对此非常关注。比如，中国可以逐渐完善反垄断政策、逐渐完善本国的竞争法，做好这些要比增加出口容易得多。
“金融危机的出现就像突发性心脏病一样，你很难去预测患者什么时候会发病”
网易研究局·大师：作为研究经济增长的专家，您怎么看“索洛悖论”(注:核心观点是“IT产业无处不在，而它对生产率的推动作用却微乎其微”)？现阶段，科技加速进步，高科技企业越来越多，但生产率并没有大幅提高甚至有所下滑，您怎么看？
肯尼斯·罗格夫：不能否认，高科技企业是很多创新的源泉。生产率增长缓慢背后的原因其实有很多，比如，从2008年金融危机后，投资情况一直比较低迷。又比如，现在市场中的高科技企业早已积累了巨大的资金优势，可以兼并或压制其他有可能威胁自身利润产品的创新企业。
在实践中，那些潜在的创新技术很可能被埋没，现在创新企业所面临的环境和三十年前是不一样的。你很难分辨这些高科技企业的某些行为是想发展一些东西还是想摒除一些潜在的、威胁自身未来发展的新想法。
网易研究局·大师：您刚才也提到了2008年的金融危机，有人说，金融危机10年一个小轮回。您怎么看这种观点？
肯尼斯·罗格夫：金融危机就像是“罗生门”，人们有许多不同的看法和说法。在我看来，金融危机的发生没有规律可循，人们很难对其做出准确预测。当金融危机爆发时，我们以往的知识似乎都起不了作用。大多数经济学家、政府监管机构和IMF等国际组织都认为，经济很快就会好转。
金融危机发生的原因有很多，但表现形式有一些明显的共性。比如资产价格崩盘，经济复苏周期长、失业率恢复缓慢，等等。金融危机的深层原因在于人的本性，没有简单的应对之策。通过政策的确可以有效地阻止一场金融危机的发生，但随着时间的推移，当一切逐渐开始好转，人们就会忘记这些风险点和教训，政策制定者和监管者也会撤掉防止危机发生的“防火墙”，金融危机就可能会再次发生。在美国，这个周期一般是30-40年。
网易研究局·大师：您在2006年就预测到了金融危机的出现，您能预测出下一轮金融危机大概什么时候来吗？
肯尼斯·罗格夫：我们当时认为，如果房价、股价和债务一同快速上涨，很可能会预示着一场严重的金融危机就要到来，但是想要推测出精确的到来时间很难。我给你打一个不太恰当的比方，金融危机的出现就像突发性心脏病一样，你很难去预测患者什么时候会发病。
如果我们观察一个人的身份健康指标，比如身高、体重、血压、血脂等，有些人可能看起来健康状况非常糟糕，但一直没有生过什么大病，还很长寿。有些人可能看起来各种指标都很正常，但某一天就有可能突发心脏病而死，这个例子应该有助于加深你对金融危机的理解。 我只能说，如果短期内会出现经济衰退，情况会比正常情况更糟，而且将更难应对。
网易研究局·大师：您的观点是，对发展中国家来说，公共债务积压与金融危机密切相关；对发达国家而言，高债务与低增长之间不存在必然的因果关系。这是为什么呢？
肯尼斯·罗格夫：对发达国家而言，高债务与低增长之间虽然不存在必然的因果关系，但一定有很强的相关性。一个很明显的原因是，当一个政府的债务负担很重时，政策的有效性就会减弱，不管是想要实施积极的财政政策还是想调整税收政策都很困难。我们都认为，在危机发生期间，政府应该加大投资力度，比如加大对基础设施建设的投资力度，但当政府债务负担很重时，这一切都很难进行。
肯尼斯·罗格夫简介
肯尼斯·罗格夫（Kenneth Rogoff），现为美国哈佛大学肯尼迪政府学院经济学教授，曾任国际货币基金组织（IMF）前首席经济学家，前美国总统克林顿的首席经济顾问。他对金融危机和经济发展有着很深的研究，曾准确预测过2008年金融危机的发生。可以说，他在经济学术和政策实务方面都有顶尖的履历，他也是金融危机后美国声望最高的经济学家之一，是研判经济未来趋势的集大成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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