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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乐与年龄的关系是U形。知道上述信息对青壮年人非常重要,甚至可能会救你一命。当你三十岁左右时,如果不快乐,可能会想,我这么年轻,就已经不快乐,将来老了不是更加糟糕,不如自杀算了!其实那很可能只是你人生的快乐最低点,熬过后,将来快乐就会长期增加。”
——黄有光
网易研究局出品——中国人如何更快乐
你快乐吗?2020,中国迈向全面小康,物质生活富裕后,人们开始追求更高层次的精神生活,如何才能做一个快乐的人?金钱和快乐一定成正比吗?快乐的影响因素有哪些?网易研究局邀请长期从事快乐研究的全球知名华裔经济学家、复旦大学经济学院特聘讲座教授、澳大利亚社会科学院院士黄有光解读快乐的秘密。
NO.001 年龄与快乐的关系
作者|黄有光(复旦大学经济学院特聘讲座教授、澳大利亚社会科学院院士、网易研究局专栏作家)
笔者在网易研究局已经写过不少专栏文章。从现在新的一年,笔者开始写一系列与快乐密切相关的课题。我去年在喜马拉雅的《黄有光的快乐经济学》音频课也讲过类似课题,但尽量争取联系新发生的事件来讨论,并补充新的发现与文献(部分内容与喜马拉雅音频课有共同)。
现在步入2020,所谓20后已经开始出生,而90后已经开始步入“而立”,80后开始步入“不惑”之年。随着中国经济的高速发展,与个人事业的上升,多数人的收入越来越高。然而,很多80后与90后都感到问题越来越多,越来越不快乐。我们现在先来讨论快乐与年龄的关系,以后再讨论金钱是否能够增加快乐等其他问题。
如果问快乐与年龄的关系是什么,像笔者原来一样,多数人会认为,起初随着年龄的增加而快乐增加,老了随年龄的增加而快乐减少,关系是反U形的,或者说是山峰形的。这是因为多数人认为小孩子没有独立性,有学业的压力,还不大会享受人生。因此,小孩子与年轻人的快乐程度,随着年龄的增加而增加。老了外貌和健康都下降,快乐也大量下降。
实际上,比较不同年龄组,许多学者发现快乐与年龄的关系是U形的,是和多数人的看法相反的。儿童时期相当快乐,少年时期快乐开始下降,从11-12岁就开始下降(见González-Carrasco等2017)。快乐最低点大致是三十多岁到五十多岁的青壮年期。此后快乐随年龄增加而增加(如Blanchflower 2008, 2017;Cheng等2017,Graham & Pozuelo 2017,Beja 2018, Laaksonen 2018, Shishido 2020; 但最后几年会下降,见Fukuda 2013)。2017年一项针对中国的研究(Graham等2017)显示,快乐的最低点约在34岁时。
澳大利亚Deakin大学的一个研究指出,刚出生的婴儿以及刚刚步入退休阶段的老年人是最快乐的,而中年人是所有群体之中最不快乐的人群。由英国智库决心基金会(Resolution Foundation)所做的一个研究发现,16岁以后的快乐水平保持稳定,但在20多岁至50岁出头之间下降,然后再度上升,于70多岁时达到顶峰。
知道上述信息对青壮年人非常重要,甚至可能会救你一命。当你三十岁左右时,如果不快乐,可能会想,我这么年轻,就已经不快乐,将来老了不是更加糟糕,不如自杀算了!其实那很可能只是你人生的快乐最低点,熬过后,将来快乐就会长期增加。现在你知道了这信息,将来遇到低点时,会知道只是短期现象,会对将来有希望,除了避免走极端,你到时的不快乐的程度也会减轻。单单这个信息的价值,就比你读本文的时间成本的几千倍还要大!
关于快乐与年龄的关系是U形而不是山峰形的结论,是否完全没有争议呢?是有一些争议。比较早期,研究快乐的心理学者原来是认为快乐和年龄没有什么关系,认为各个年龄组的人们,快乐大致是一样的,平均而言,一个人在不同年龄阶段,快乐也是大致一样的,即使有些不同或波动,但并没有一定的趋势或类型。他们得出这个结论,大概是因为影响快乐的因素很多,人际差异很大,如果没有大量的数据,很难看出有什么趋势或类型。后期的研究,有了大量的关于快乐的调查数据,比较可以得出一些可靠的结论。例如,2017年的一篇(Blanchflower & Oswald)文章,用了7个不同的数据,共包括51个国家,130万随机选出的人们,从20到90岁,得出快乐与年龄的U形关系的可靠结论(图见文末)。
我看了多篇文章的分析,结论与图形,大致可以说,如果我们排除最后几年,在接近死亡前因为病痛而快乐下降的部分,在绝大多数情形,大致都有快乐和年龄的关系是U形的作用。有些数据,甚至有双U形的,例如,根据英国近年的一个原始数据,20岁左右有一个低点,然后回升到约34岁,之后下降到约48岁,50岁过后大量回升到约七十岁。美国的一个数据也是类似,尤其是60岁到70多岁的跳升是很明显的。可能是因为已经耳顺了;哈哈!
支持快乐和年龄的U形关系的一个重要数据是,一些负面的感受与行为,例如压力、精神问题、抑郁症、自杀率等和年龄的关系是山峰形的。这些数据是比较可靠的,而这些是造成不快乐或痛苦的重要因素,因此,这些数据大力支持快乐与年龄的U形关系。2017年一项关于中国的研究(Graham等2017)得出的结论是,这些问题的高峰在33岁时。三十多岁左右的朋友,你们可能会有体会。
另外一个支持快乐与年龄的U形关系的有趣数据,是关于类人猿(包括黑猩猩和红毛猩猩)的研究。那些长期饲养类人猿的人,能够从它们的表情看出他们是快乐或不快乐。根据他们这种判断的快乐指数,类人猿的快乐和年龄的关系,也是U形的,也是在中年时期有一个低点(Weiss等2012)。
那么,为什么我们的快乐会先随着年龄的增加而下降,中年之后再度上升呢?
我想,青少年的快乐下降,很可能是青春期的一些烦恼,包括开始有自己的看法,很可能与家长有代沟而不和。例如,有些少年人要把头发染成不同颜色,而家长反对,这会造成不快乐,可以理解。其次,青春期开始对异性有兴趣与需求,而同时有学业的压力,交异性朋友也缺乏经验,你喜欢的人,不见得也喜欢你,不快乐也可以理解。
青壮年时期的低快乐,一方面很可能是金钱的压力,例如要还房子贷款,负责家庭支出等;一方面可能是责任与时间的压力,对上要照顾父母,对下要养孩子,负责学费等。另外一方面,可能是才结婚不久,彼此相处所产生的各种问题,还没有能够处理好,或是初次有了孩子,对照顾孩子的经验不够,所以有许多困难。老年人快乐很高的一个原因,应该是已经具有比较高的人生智慧,对事对人可以比较平和,比较看得开,可以“随心所欲不逾矩”。不过,在我自己的情形,虽然老早就应该已经知道天命,我老早就已经超过50岁,但却还没有不惑,比不上孔子40岁时。因此,如果我随心所欲,一定会被关进监牢里。
在我还没有研究快乐问题之前,我的常识看法,也是认为快乐与年龄的关系应该是山峰形的。当我读到实际上是相反时,自己回想起来,我自己的快乐经历,也是U形的,30多岁时是低点,虽然当时的快乐水平还算不错。三十多岁之后快乐明显大量增加,一直到这几年,我已经70多岁了,快乐还在增加。在77岁的2019年,快乐是全生最高的,而且是我年轻时根本不可能想象得到的高度。这与我长期锻炼身体与维持乐观的心态有关。我们以后还要讨论运动对健康与快乐的重要,快乐与幸福、生活满意度、偏好等有何异同,婚姻是爱情的坟墓吗,快乐与道德的关系等重要与大家关心的问题。
附录:方法论
分析快乐与年龄的关系,有两个不同的方法。第一个是直接看原始数据,看不同年龄的人们的平均快乐指数,这是早期多数心理学者用的方法。这方法也有两类,一类是比较同一时段的不同年龄组的人们的快乐,另外一类是跟踪同一组人,快乐随年日或年龄的增加而变化。这需要很多年的跟踪,因此这类数据比较少。除了看原始数据,另外一个方法是对原始数据,不论是根据同期的还是根据跟踪的,进行多重回归,除了年龄,还加上其他与快乐可能有关的变量,例如性别、职业、收入、健康等,从而得出,除了这些其他因素以外,年龄本身和快乐的关系。
例如,简单而言,原则上可能(实际上多数不是),女子(或蓝领)的快乐与年龄的关系线是山峰形的,而男子(或白领)的快乐与年龄的关系线是U形的。如果合在一起,就很可能会得出快乐大致是水平线的结论。又如,中年人可能因为收入增加而快乐增加,如果扣除收入的因素,快乐就可能不变,甚至减少。老年人可能因为健康下降而快乐下降,如果扣除健康的因素,快乐也可能不变或增加。
不过,也有学者认为,中年人就是因为年龄增加,经验增加而收入增加,这样造成的快乐增加,其实就是因为年龄的关系,不应该扣除。同样的,老年人健康下降,就是因为年纪大了,因此,这样造成的快乐下降,也不应该扣除。因此,上述两种方法,只看原始数据与多重回归,都有一些长处与不足,我们可以两种方法都用,再比较。近年很多学者,就用两种方法,还能够得出快乐与年龄大致是U形的结论。例如Blanchflower & Oswald (2017)得出:如果只看原始数据,在7个不同数据中,有5个有快乐和年龄的关系是U形的结论;而用多重回归,则全部7个不同数据都有快乐和年龄的关系是U形的结论。而且,这个U形作用,是很巨大的。
文献
BEJA, Edsel L. "The U-shaped relationship between happiness and age: evidence using world values survey data." Quality & Quantity 52.4 (2018): 1817-1829.
BLANCHFLOWER, David G. & OSWALD, Andrew J. (2008). Hypertension and happiness across nations. Journal of Health Economics 27, 218–233.
BLANCHFLOWER, David G. & OSWALD, Andrew J. (2017) : Do Humans Suffer a Psychological Low in Midlife? Two Approaches (With and Without Controls) in Seven Data Sets, IZA Discussion Papers, No. 10958, Institute of Labor Economics (IZA), Bonn. https://www.econstor.eu/bitstream/10419/170942/1/dp10958.pdf
CHENG, T., POWDTHAVEE, N., & OSWALD, A.J. (2017). Longitudinal evidence for a midlife nadir: Result from four data sets. Economic Journal, 127, 126-142.
FRIJTERS, P., & BEATTON, T. (2012). The mystery of the U-shaped relationship between happiness and age. Journal of Economic Behavior & Organization, 82(2-3), 525-542. doi:10.1016/j.jebo.2012.03.008
FUKUDA, Kosei (2013). A happiness study using age-period-cohort framework. Journal of Happiness Studies, 14(1): 135-53.
GONZ?LEZ-CARRASCO, M., CASAS, F., MALO, S., VI?AS, F., & DINISMAN, T. (2017). Changes with age in subjective well-being through the adolescent years: Differences by gender. Journal of Happiness Studies, 18(1), 63-88.
GRAHAM, Carol, and Julia Ruiz POZUELO (2017). Happiness, stress, and age: How the U curve varies across people and places. Journal of Population Economics 30.1 (2017): 225-264.
GRAHAM, Carol, ZHOU, S., & ZHANG, J. (2017). Happiness and health in China: The paradox of progress. World development, 96, 231-244.
LAAKSONEN, Seppo (2018). A research note: Happiness by age is more complex than U-shaped. Journal of Happiness Studies,19(2): 471-482.
SHISHIDO K. & SASAKI T. (2020) Happiness in Japan: A hierarchical age-period-cohort analysis based on JGSS cumulative data 2000–2015. In: TSAI, MC. & IWAI, N. (eds) Quality of life in Japan. Quality of Life in Asia,vol 13. Springer, Singapore
WEISS, A., KING, J.E., INOUE-MURAYAM, M., MATSUZAMA, T. & OSWALD, A.J. (2012). Evidence for a midlife crisis in great apes consistent with the U-shape in human well-being, Proceedings of the National Academy of Scences U S A, 109, 19949-19952.
From:https://www.weforum.org/agenda/2017/08/youll-probably-have-a-midlife-happiness-crisis-heres-why.
黄有光简介:
Monash大学荣休教授、复旦大学经济学院特聘讲座教授、澳大利亚社会科学院院士、牛津大学Global Priorities Institute咨询委员。
1942年出生于马来西亚。1966年获新加坡南洋大学(Nanyang Technological University)经济学学士学位,1971年获悉尼大学经济学博士学位。1974年至1985年在澳大利亚Monash大学任副教授(Reader),1985-2012年任讲座教授(personal chair), 2013年后成为终身荣誉教授(Emeritus Professor)。于1980年被选为澳大利亚社会科学院院士,于1986年被选入Who’s Who in Economics: A Biographical Dictionary of Major Economists 1700-1986的十名澳大利亚学者与全球十名华裔学者之一, 于2007年获得澳大利亚经济学会最高荣誉—杰出学者(Distinguished Fellow)。受邀请于2018年到牛津大学作第一届Atkinson Memorial Lectur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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