广东医生|为病患建起“希望之墙”, 这位胸科大咖说他会带着病人一直走下去...
在中山大学附属肿瘤医院11楼胸科病房走廊上,有一面“希望之墙”,墙上挂着一封封用镜框裱起来的病人来信,这些信件的作者都是癌症患者,在肿瘤医院胸科动过大手术的人。他们在信里诉说着自己当初的病情,听闻病情后的心理状态,以及如何树立起对抗病魔的信心并最终战而胜之的历程。最重要的是鼓励正遭受着病痛折磨的病友们坚定信念,相信“黑暗终会过去,曙光必将来临”。
每隔一段时间,希望之墙上旧的信件会被新的替换掉,但在所有信件中,一个人名会被反复提起、赞美、感谢:龙浩教授——现任中山大学肺癌研究所所长,中山大学附属肿瘤医院肺癌首席专家、临床医学科学家、胸科副主任。
龙浩 教授、主任医师、临床医学博士。中山大学肺癌研究所所长,中山大学肺癌专家委员会主任、首席专家,广东省抗癌协会乳腺癌专业委员会副主任委员。参与中山大学附属肿瘤医院乳腺癌诊治规范的制定及修订,率先开展了骨水泥DACRON三文治式复合体胸壁重建术,手辅助胸腔镜食管癌切除、双肺转移瘤切除,胸腔镜内乳淋巴结清扫等新术式。在微创胸外科,胸腔镜,外科营养治疗,乳房整形、再造,胸壁重建等肿瘤切除后修复重建方面有深入研究和相当造诣。
希望之墙是由龙浩创建的。“前些时候,在麻省总医院看到这么一个栏目,觉得很有意义。将这个栏目移植过来,我们的园地就叫希望之墙!让过来者谈谈他们的经验”,在希望之墙的前言里,龙浩这样写道,“一直在想能再为我的病人做些什么,许多年过去了,他们有的走了,有的还坚强地活着,活着的许多已成为朋友,(这面墙)为纪念那过去了的,当然更为了激励来者。”
这篇前言充满悲天悯人的情怀,透着大爱,也是龙浩的心声,他说:“我行医有三个追求,一是科学的态度,二是精益求精的工匠精神,三是对病人的人文关怀。”而这三点都深深地体现在了龙浩的行医生涯里。
“我选择当医生与家庭有关,因为母亲是一名乡村妇产科医生,耳濡目染。”龙浩说,加之自小生活的山区乡村缺医少药的境况,让龙浩在少时便确立了将来成为一名医生的理想。1979年,龙浩高考填报志愿时,选的全是医学院校。
他以优异的成绩被中山医学院在第一志愿录取。作为当时四所卫生部属全国重点高等医科院校之一,中山医学院有着悠久的历史,深厚的文化积淀,强大的师资力量以及良好的学习风气。立志成为一名有所作为医生的龙浩在这里学习知识磨练技术,如鱼得水。
“中山医学院给我的最大影响就是它非常重视基础教育,严格训练基本功。在那5年里我得到了很好的锻炼,赋予了我脚踏实地、兢兢业业工作、学习的作风,让我受益无穷。”龙浩说,“尤其是作为一名外科医生,上了手术台就必须有充足的把握。因为人和其他的动物、物件不一样,做错了不能重来。”
事实的确如此。大学毕业,龙浩被分配到湖南省肿瘤医院,便显示出更强于其他人的扎实基本功。6年后,龙浩来到了中山大学附属肿瘤医院这个南中国最大的肿瘤中心,在这里他遇见了导师戎铁华教授,在戎教授的指导下,龙浩的操作更加细腻,思维更加严谨,成长飞速。
每一位名医都是从名不见经传的医生开始,但并不是所有的医生都能成为名医,之间的区别或许在于对医学的敬畏程度,以及对工作的态度和追求。
2000年,当龙浩已经成长为能独当一面的胸外科医生时,他决定去国外学习更先进的技术,“当我单独开始临床工作的时候,发现自己的国际视野不够。有些东西不是看资料能得到的,你必须亲眼去看。”龙浩说。
其时恰逢一位澳大利亚专家到中山大学附属肿瘤医院指导工作,龙浩随即选择去澳大利亚,跟随那片大陆上首屈一指的胸外科专家Peter Clarke教授,专攻胸外科及胸腔镜外科。“那时我就直接住到教授家中,跟他一起生活、工作。”龙浩回忆道。这段一年多的留学生涯对龙浩非常重要,他后来的一项为世界瞩目的成就正脱胎于此。
从澳大利亚开拓国际视野回来之后,龙浩认为外科胸腔镜技术发展得非常快,而中山大学附属肿瘤医院虽然在1998年就开始了这方面的工作,但“局限还是太大”,于是他马不停蹄地前往香港中文大学威尔斯亲王医院,师从Anthony Yim教授,学习胸腔镜外科。
▲龙浩在为病人做胸腔镜手术。
可以说,龙浩是最早接触胸腔镜技术并掌握它的少数医生之一,但他至今对此技术仍持审慎态度。
他在不少场合里谈过,“胸腔镜手术发展很快,但同时也出现了一些问题。最近这些年,在国内不同场合,这方面做得有点过度,甚至可以说是走火入魔。也就是说有些不能够、不适应做胸腔镜手术的都做了,在秀独门绝技,而这不一定能够给病人带来很大的好处。”
龙浩认为,这是作为肿瘤医院系统中全国比较顶尖的几家肿瘤医院之一——中山大学附属肿瘤医院需要重新思考的。“为什么呢?因为肿瘤治疗,尤其是肺癌治疗,最关键的是患者的生存。先考虑怎么样让病人活下来,活更长的时间。在这种情况下,我们再考虑病人的生活质量。如果说一个术式或技术引进来以后,反而令病人生存时间缩短的话,就应该反思,需要改进。”
“所以对于胸腔镜技术的应用,我们需要非常严格的态度,第一个是非常严格地训练,第二个是非常严格地掌握适应症。”龙浩说。
这种严格审慎的科学态度贯穿于龙浩的整个行医生涯,并且事无巨细。本刊记者曾跟访龙浩,从清早查房到门诊坐诊,他的每一个行动都可以体现这一点——教授查房时对病人病情细节反复查问,做出决断,在门诊室里与病人交流——当他皱着眉头看病人的影像资料时,全世界都安静了下来,等着他那令人信服的判断。
外科医生是一个非常累的工作,“我们从早上进手术室,到晚上七八点才出来是常有的事情。有时候甚至是24小时,新的一天又开始了,只能随便冲个凉便开始查房,或者继续做手术,因为没有人能替代你啊,还得干。”
“那为什么当初还会选择这个领域?”听到这个问题,龙浩笑了,“在我们那个年代,想法普遍还是比较质朴,或者说是理想化的,不像现在的医学生会先考虑哪个科轻松一些、赚钱比较多一些。而我是觉得外科医生就是医生行当里的艺术家,讲究工匠精神,进入这个领域能把我带往更高处!”
是的,正是这种精益求精的工匠精神引领着龙浩向一个又一个巅峰迈进。
▲由中山大学肺癌研究所等单位主办的广州国际肺癌论坛从2011年起至今举办了七届,已成为一个响当当的品牌。
2012年12月,龙浩发明的“胸腔镜内乳淋巴结清扫术”这一全新术式被肿瘤外科学重要杂志《The Breast》发表,得到国际上的广泛认可。有专家甚至表示,随着研究的深入,这一术式或改变国际临床指南。因为它通过微创方式进行,从诊断上保证了内乳淋巴结评估与病理分期的准确性,从治疗上则避免了让患者承受过度放疗、修复诊断与治疗的缺陷。
在相当长的一段时间里,乳腺癌内乳淋巴结转移都是困扰着医学界的问题。首先是因为它难以发现——内乳淋巴结的解剖位置深,转移也往往比较小,常规检查方法难以准确判定其转移情况。
检查起来那么难,不处理却不行。“如果内乳淋巴结转移没被发现,很可能2到3年乳腺癌就会复发。”龙浩说。
根据目前世界最权威的癌症治疗指南,对临床高度可疑的内乳淋巴结转移,应考虑加做内乳区的放射治疗。不过新问题又来了,内乳淋巴结的放射治疗很容易导致严重心脏放射损伤,许多病人多年后不是死于肿瘤,而是死于相关心脏并发症——放疗的广泛应用受到限制。
“这很明显是过度治疗的结果,在肿瘤的个体化治疗时代,既要反对治疗不够,又要反对治疗过度。内乳淋巴结转移的诊断与治疗的缺陷导致其一直处于尴尬的境地。”龙浩说,“我们一直在思考,能不能在同时满足最小切口、最轻炎症、最少瘢痕等条件的情况下,进行内乳淋巴结清扫。”龙浩及其研究团队想到通过微创技术,开创“胸腔镜内乳淋巴结清扫术”。
▲龙浩及其团队在研究病人病情。
这个术式不仅解决了内乳淋巴结转移的诊断问题,并且属于治疗性手术——即使内乳淋巴结存在癌转移亦可免去进一步放射治疗,避免了放疗导致的心脏损伤,同时还具有创伤小、恢复快等优点。“患者并未因为增加手术操作而从生理上增加损伤,他们甚至没感觉到附加的不适。”据龙浩介绍,这项术式已在国内外逐步推广开来,让不少患者获益。
龙浩另外一个受到国际瞩目的成就是发明了被称为手辅助胸腔镜双肺转移瘤切除术的全新术式,龙浩将它称之为“龙氏入路”。虽然被大众瞩目并推广开来是在2013年左右,但龙浩围绕着这项术式的工作已经进行10多年。
龙浩最初注意到用手辅助胸腔镜手术治疗肺转移瘤是在澳大利亚留学期间,“意大利的一位专家首次报道了经剑突途径行手辅助胸腔镜双肺转移瘤切除术引起了我们的兴趣,于是就学着做,学会后发现它并不尽如人意,就尝试着去改良、去创新。”龙浩说。
他通过解剖学研究,开发了一条全新的手辅助入路。相比以往的手术方式,该手术利用腹部单一手术切口,利用人体自然腔隙通道,完成双侧肺转移瘤切除。损伤减到最小,还能够最大程度地切除转移瘤,甚至有相当多影像学都未能发现的转移瘤。
当相关的研究成果发表在胸外科重要杂志《Ann Thorac Surg》上之后,当初引发龙浩思考的那位意大利专家写下这样的评语:“非常了不起,大大超越了我当年的工作。”
自2001年开展该项新技术以来,超过数百例患有肺转移瘤的恶性肿瘤患者成功接受了此项手术,最新的统计显示,5年累积生存率已超过60%,这一成绩已远超国际先进水平。
采访中,龙浩很少跟本刊记者提及具体病例,但记者所感受到的震撼却比听到一个个鲜活动人甚或传奇意味的故事犹有过之。常说“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当这些已被证明行之有效的手术方式得到推广且被更多的医生所掌握之后,因为龙浩的工作而受益的又岂止这区区几百人?
所谓工匠精神,并非只指工匠对工艺品质的不懈追求,更是指一种勤勉务实、精益求精和爱岗敬业的精神,适用于各行各业。具体到医生,便应该是像龙浩一样,以工匠精神激励自己不断地向医学高峰攀登,为更多的人造福。
“外科之父”裘法祖说:“德不近佛者不可以为医,才不近仙者不可以为医。”意为当医生得德才兼备,而德更在才之上。裘老本人便是其中的典范:预约病人,总是提前在诊室等待;病人来信每封必回;躬身为病人整理衣着,于细微处见精神,将人文关怀演绎得淋漓尽致。
而龙浩常跟病人说的一句话是:“如果你相信我就跟着我,我会带着你一直走下去。”这是龙浩倡导的全程管理的理念,“从病人找到你的那一刻起,你就是他的主治医生,他可能一辈子都跟定你了,得从生到死一直护着他到底。所以你不能仅仅会做手术,还要知道内科、放射科等知识,病人有需要的时候可以安排过去治疗,之后再继续跟进。甚至在临终的时候,你还要给他的家属提供咨询意见,进行心理干预、辅导,这些都是一个现代的肿瘤科医生必须做到的。一旦接手,你就管他一辈子。”龙浩说。
▲中山大学附属肿瘤医院胸科病房走廊上的希望之墙,墙上是抗癌胜利者们的来信。
龙浩给本刊记者讲述了一个病例。在他口中,那位叫小唐的姑娘很“奇葩”,“才33岁,却两次开胸,四次化疗,左边是癌,右边也是癌,基因检测全部野生。”
2014年12月,龙浩为小唐做了第一次开胸手术——左上肺楔形切除,术后做了四次化疗。然而当化疗结束时,影像资料显示小唐右肺也有阴影。这一度让小唐崩溃,龙浩建议她放自己三个月的假去调整。2015年6月,小唐第二次上手术台,做右中下肺切除。但更令人绝望的事情接踵而来,同年10月,小唐的检查报告提示双肺小结节,不排除外转移,她从此又过上了医院家中两边跑的生活。
或许是连上天都感受到了对小唐的不公,终于给她发了“一颗糖”。2016年8月,小唐怀孕了。对于这个意外的礼物,小唐不知该如何抉择,她来到医院征求龙浩的意见。
“每一个人对生命的定义都不相同,有人重视长度,有人重视宽度,肿瘤的治疗也并不仅仅只是针对疾病本身,还要尊重病人的想法,把有限的时间花在自己认为最珍贵的东西上才更有价值。”龙浩这样对小唐说。他还以中山大学附属第一医院一名病患成功怀孕生子为例,仔细给小唐及其家人分析了各种可能性,“从我的角度来看,有一个后代延续自己的生命对你来说是一件好事,生活中多了一份期待,对病情更有利。”
有了龙浩的支持,小唐决定放手一搏,坚持锻炼身体。怀孕37周时,她一共跑完了500公里,她说这是她唯一能为孩子做的事——增强体质,增强肺功能。她做到了,如今,母女平安。
“做肿瘤科的医生真是有喜有悲,你跟我去坐过门诊,能看出我与很多病人真的成为了好朋友吧?从此人生路上一起走。但走着走着就有人掉队了,突然有一天,有人就去了,这是一件很悲伤的事情。”龙浩的口吻一如希望之墙上那篇前言里的文字。所以他要做全程管理,重视人文关怀,让他的病人在可能很有限的生命里活出最大的价值。
龙浩说跟他时间最长的一个病人已经有十几年了,或许,在他的病人朋友心中也有一句话时刻回荡着——“只要我不死,我就跟着你。”
“其实,最好的全程管理是人们对自己身体健康的管理。”龙浩语重心长地说,他给本刊记者列举了一串触目惊心的数据:“肺癌如今已成为全世界发病率和死亡率最高的肿瘤疾病。中国每年肺癌新发病病人超过70万,死亡的病人接近60万,而肺癌病人5年生存率不超过15%!”
虽然肺癌的病因至今尚不完全明确,但吸烟致肺癌的机理已经研究得比较清楚,流行病学资料和大量的动物实验业已完全证明吸烟是致肺癌的头号杀手。已有的研究证明:长期大量吸烟者患肺癌的概率是不吸烟者的10~20倍,开始吸烟的年龄越小,患肺癌的几率越高。“十个肺癌病人里面有8至9个生活与烟草相关,我们应该行动起来,尽量不吸烟以及减少被动吸烟的机会,无论是为自己还是为那些一直陪伴走过人生路的亲友们。”龙浩说。
采写:廖维佳
编辑:SuHenin
广东卫生在线全媒体团队出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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