名科｜为实现没有肝炎的未来，他带领的感染内科10年实现大飞跃，“一体两翼” 助力母婴零传播
开栏语：2018年，广东卫生在线推出全新栏目“名院.名科.名医”，通过深度采访，展示名院的榜样力量、名科的品牌形象、名医的专业风采，通过一个个发生在医生与患者之间的故事，展现广东医生恪守职责、守护生命的最美瞬间。
“我们要把肝病大国的帽子扔到太平洋去！”这是11年前原卫生部部长陈竺在谈及我国肝病防治行动计划时说的话。
事实亦正往其所描述的方向发展：由于乙肝疫苗免费接种及对乙肝孕妇、新生儿实施联合免疫所取得的巨大成绩，2015年的全国乙肝表面抗原阳性率降至5.49%, 其中1～4岁儿童人群仅为0.32%。
但是，由于我国巨大的人口基数，既往乙肝病毒感染人群仍有8000万，包括需要抗病毒治疗的慢性乙肝患者约2800万，如果这些患者不进行有效治疗，有25％～40％最终会进展为肝硬化或肝细胞癌而致死亡。
肝病防治依然任重道远，需要医务工作者们不断为之奋斗，乃至献出毕生心血。现任南方医科大学南方医院感染内科主任、主任医师、博士生导师侯金林教授无疑其中是典型的一位。
提起侯金林，在传染病学和肝病学领域恐怕无人不知——第26届亚太肝病学会主席、中华医学会感染病学分会前任主任委员；国家杰出青年基金、国家科技进步奖获得者，他抗击肝病的故事很长并将一直延续。
1984年，来自山西平遥古城的侯金林以优异的成绩从第四军医大学医疗系毕业，分配到第一军医大学（2004年更名为南方医科大学）南方医院感染内科工作，开始了自己的从医生涯。天资聪颖的侯金林勤奋好学，善于 39 40338 39 15885 0 0 2362 0 0:00:17 0:00:06 0:00:11 3514研，很快成为科里的业务尖子。
侯金林师从科内著名的肝病专家骆抗先教授攻读硕士学位，骆老是名医更是明师，培养弟子不遗余力。1993年，侯金林循着导师铺好的道路前往英国帝国理工医学院深造，学习国际先进的肝病诊治技术。
关于这次出国留学还有一段佳话：当时国内医生收入普遍不高，侯金林一个月的薪水不过200来块钱，临行之际，骆抗先将自己攒下的200英镑塞给了弟子，为侯金林解决初到英国的燃眉之急。侯金林之后，陆续有科内医生前往英国学习，200英镑就在师兄弟间传了下去，成为了感染内科的“传家宝”。
直到今天，侯金林还珍藏着当年骆抗先给他写的培养计划。在这份认真手写的计划里，骆抗先叮嘱他“必须长期深入临床”，殷切寄望“市场经济还要发展，为病人着想的观念不要改变，无论何时何地，病情需要你的召唤不应拒绝”。
国外学习很辛苦，但开拓了眼界，学到了很多新东西。这些新技术侯金林带了回来，也带动了整个感染内科的发展。“我觉得，那时候的工作以及学到的新技术就奠定了南方医院感染科一直处在全国的领先地位。”侯金林回忆。
众志成城 抗击“非典”天道酬勤。2002年，侯金林获得国家杰出青年科学基金，成为全国医院传染病学科首位获此殊荣的医务工作者。随后的2003年，他出任南方医院感染内科主任。同年，“非典”暴发，身为感染内科教授和主任医师，侯金林立即投身其中，在医疗救治和科学研究两条战线同时作战，白天在病房，晚上在实验室，分秒必争。
在抗击“非典”的日子里，侯金林承担着常人无法想象的繁重工作：组织指挥病人的收治，亲自参加危重病人的抢救；随时听从上级部门调遣，奔赴千里之外参加会诊和抢救；密切注视疫情发展动向，紧密跟踪国内外疾病研究进展，及时总结防治经验；参加全国及地区紧急会议，积极协助防疫部门从大局遏制疫情发展；加紧部署科研小组攻关研究……
有一次，侯金林在抢救了重症患者何某后，突然咳嗽加重，他第一时间想到的是打电话告诉参与抢救的同事，让他们赶紧用药，提前预防。遇到科里的护士因发热担心感染时，他连夜带她们拍片会诊。而让侯金林感动的是，在这场持续数月的特殊战斗中，科室医护人员自始至终没有一人请过假，大家都竭尽全力救治患者，坚持站好每一班岗。
在这场“抗非”战争中，南方医院率先发表了关于“非典”的综述和临床分析论文，为全国同行提供了防治的宝贵经验。感染内科先后收治了100多名“非典”病人，创造了广东省和全军综合医院单个科室收治患者最多、治愈率最高、死亡率和感染率低的优异成绩，被评为全军“非典”防治工作先进单位，侯金林荣膺“全国防治‘非典’优秀共产党员”，并荣立一等军功。
调整布局 感染内科大飞跃“非典”给人们带来了苦难，有太多的事情需要去总结、警醒。而身处第一线的侯金林则敏锐地感觉到，此事将成为国内改善传染病防治的一个重要节点，他有很多事情要去做。
侯金林的感觉没错。
一个有力证据是，2016年6月，国务院新闻办公布的《〈国家人权行动计划（2012－2015年）〉实施评估报告》中提到，中国建成全球规模最大的传染病疫情和突发公共卫生事件网络直报系统。另外，对于慢性感染性疾病的管理，随着乙肝疫苗的大范围使用，以及提升慢性肝炎的临床诊治水平，乙肝病毒感染病例大幅度下降，连世界卫生组织也肯定了中国的贡献。
但是在侯金林看来还不够。因为随着“地球村”的趋势日益明显，国家之间人口流动频繁，新发感染性疾病的传播速度远高于以前，因此，对于感染性疾病认知和防治方法的研究显然不能懈怠。此外，我国对于慢性感染性疾病患者的及时有效诊治与发达国家仍相去甚远，而这些，都是传染病防治领域极具价值的学科建设方向。
全国的传染病防治工作者都应该意识到，正因为国家的空前重视，取得成绩的同时，也给了医务工作者千载难逢的空间，还有很多事情可以做，我要带着南方医院感染内科往上述方向奔跑。——侯金林
▲2015年2月，侯金林被聘为中国肝炎防治基金会第四届理事会副理事长。
在侯金林初掌南方医院感染内科时，该科在学科建设上并无显著特色，跟国内其他医院的同类科室一样，执行国家政策和医院赋予的常规任务，只是完成得比绝大多数医院更加好而已。
侯金林不满足于此。在深思熟虑之下，他开始调整感染内科的业务布局，搭建起“一体两翼”的业务架构。主体是肝病诊治，“两翼”分别为肝胆肿瘤中心、疑难感染与发热中心。
肝胆肿瘤中心将之前散落到多个科室的肝胆肿瘤病人集中起来，除了外科，大部分肝胆肿瘤病人集中到感染内科，如此既有利于患者得到专业治疗，也因为术业有专攻，利于医院打造一个强劲的亚专科。
在调整业务布局的同时，侯金林还大力推动学术研究，因为学术和学科的发展是相辅相成、密不可分的。在他的感召下，感染内科逐渐形成良好的学术创新氛围，大家主动根据自己的临床工作实际潜心开展学术研究，论文发表硕果累累、医疗服务提升获得患者好评……
略举一例：以侯金林为第一作者的 “乙型肝炎病毒基因型和耐药性研究” 项目荣获2009年广东省科技进步一等奖，其“影响耐药主要有两大因素：抗病毒药物抑制病毒复制的能力，以及药物抵御耐药的屏障，乙肝患者应立足长远，重视初治，跳出对短期指标的过度关注，建立理性的远期目标。如用核苷类抗病毒药物治疗，最好从一开始就选择具有强效抑制病毒和高基因屏障双重保护的治疗方案，避免耐药困扰，长期有效抑制病毒复制，提高生活质量，从而轻松享受每一天”的建议让无数乙肝患者受益匪浅。
承前启后 储备人才
南方医院感染内科人才培养的优良传统也没有抛下，就像当年骆抗先把自己送往国外深造一样，侯金林主动与国内外一些知名大学取得联系，并与之建立良好的合作关系，科室先后送出多位医生前往美国、日本和英国等地深造，积极学习国外先进的技术和实验室管理经验，为科室发展汇聚了一大批青年后备人才。
值得一提的是，虽然感染内科的羽翼日渐丰满，但侯金林并未单打独斗，反而特别强调横向协同。比如，围绕肝病诊治，他联合院内多个科室，包括肝胆外科、消化科、肿瘤内科、介入科、影像科、放疗科、病理科，组建肝癌多学科协作组，结合随访管理、网络平台等，构建起“慢性肝炎-肝硬化-肝脏肿瘤”为一体的临床综合预防诊治体系。
学术的兴盛、人才的集聚为增强科室实力、打造科室品牌起到了举足轻重的作用，南方医院感染内科的发展强劲无比。如今，该科室是国家重点学科消化病系（肝病部）、广东省重点学科、广东省211工程建设重点学科、教育部器官衰竭防治重点实验室、广东省病毒性肝炎研究重点实验室。
为共同梦想而战在侯金林主攻的病毒性肝炎的诊断和治疗方向上，全球医学界有四个共同的梦想：一是治愈乙肝；二是逆转肝硬化；三是减少肝癌发生；四是母婴零传播。
侯金林就是为实现梦想不断拼搏的一位。
在他看来，前三个梦想都离不开科研攻关。
2009年4月，由侯金林牵头的一项名为“慢性乙型肝炎临床治疗方案的优化及影响疗效的因素”的课题获得国家“十一五”重大科技专项资助，预算资助高达7000余万元，创造了南方医科大学和南方医院科研课题所获经费资助历史新高。
广大慢性乙肝患者长期的治疗需要一笔数目不菲的费用，对于家庭经济拮据的患者来说，更是雪上加霜。那么，如何进一步优化慢性乙肝病人的治疗方案，达到既能提高疗效，又能减轻患者经济负担的目的？这是摆在广大肝病工作者面前的一道现实而又颇具深远意义的课题。
慢性乙肝的治疗是比较困难的，但我们可以优化治疗方案，提高治疗效果。”侯金林解释该课题时说，“我们可以为慢性乙肝抗病毒治疗制作一个路线图：把握好治疗的起点、拐点和终点。由于抗病毒药物的应用，目前严重肝炎活动的病例已明显减少。多数慢性乙肝患者已经充分认识到抗病毒治疗的重要性，但往往对治疗的流程缺乏足够的认识。抗病毒药物种类的增多，更加需要规范地治疗慢性乙肝，作为一名医生，有责任将慢性乙肝患者带到正确的治疗轨道上，为每个就诊的患者画好治疗路线图：帮助患者确定是不是该开始抗病毒治疗？治疗过程中何时由于疗效不佳或出现耐药应加用或改用其他抗病毒药物？什么时候可停药？这些问题，用专业术语叫抗病毒治疗方案的优化，目的是帮助患者正确掌握好慢性乙型肝炎治疗的三个重要时间点：起点、拐点和终点，从而达到抗病毒治疗的‘四化’：疗效最大化，耐药最小化，费用尽可能最少化和疗程个体化。
为了让上述难题得到最为细化的答案，侯教授及其团队确立了“慢性乙型肝炎临床治疗方案的优化及影响疗效的因素”这一临床针对性很强的课题。而为了能让课题得以通过，从2008年8月起，在历时两个月的时间里，课题组成员每周都要往返于北京和广州，周一到周五在医院为患者看病，周末飞往北京，蜗居在某大学的学生宿舍里彻夜筹集申报和答辩资料。辛苦终获得回报，该课题成为国家重大科技专项“十一五”计划第一批获得资助的项目。
项目的研究成果自2011年起被纳入《慢性乙型肝炎防治指南》进行全国巡讲，培训医务人员6000余名，优化治疗方案的临床推广应用使27万例乙肝患者受益，共避免了约10 万例耐药患者的产生，减少了因耐药带来的负担，节省了大量医疗资源，造福中国广大慢性乙肝患者。为此，侯金林团队于2015年获得国家科技进步二等奖。
▲2016年6月，侯金林在全国重大传染病防控高峰论坛上作报告。
除了这些重大的科研项目之外，在日常对患者的诊治中，侯金林也一直为上述梦想努力。
他举了一个病例：1988年一位来自阳江的42岁患者梁先生，来院治疗时已是肝硬化腹水，病情十分严重。患这种病的人，5年存活率一般不超过20%。医护人员在给他仔细做了各项指标的检测之后，针对其病情制订了相应的治疗方案，叮嘱他按时服用相关药物，并每隔3个月做一次检查。大约半年之后，梁先生的腹水症状就消失了，肝硬化的程度也大大减轻，这位病人说，没有想到今天还幸福地活着。
“直到现在，梁先生都生活得很好，类似这样的病例在我们科还有很多。为及时给患者提供后续服务，以便更好地控制病情，医护人员还养成了一个习惯，便是根据患者的档案定时给他们发送短信，温馨提示按时服药和做检查。”侯金林说。
虽然医生们如此努力，但人力有时而穷，要想实现上述梦想中的前三个确非易事，此时，侯金林又将目光聚焦在第四个梦想上。
乙肝母婴零传播工程2016年，亚太肝病学会与美国肝病学会、欧洲肝脏学会、拉丁美洲肝病学会的4位主席在世界卫生组织（WHO）代表见证下，共同签署了联合宣言：“2030年消除病毒性肝炎”。
随着丙肝直接抗病毒药物的应用，丙肝治愈得以实现，如何消除乙肝病毒感染就成为了实现“2030愿景”最重要、最急待解决的问题。基于现有研究，WHO提出了6大干预目标，其中“提高治疗比例”及“实现乙肝母婴零传播”无疑是最具有成效、最关键的措施。而在中国，有一批人在更早时候便行动起来了。
2015年7月28日，第五个世界肝炎日，一个名为“乙肝母婴零传播工程”的公益项目在人民大会堂启动，这项工程旨在利用移动医疗APP“小贝壳”链接乙肝孕妇、感染科医生、产科医生，通过对病人和新生儿的全程管理来实现乙肝母婴零传播。同时，借助手机应用来记录乙肝孕妇妊娠期间抗病毒治疗情况和相关检验结果，开展患者管理和医患互动，利用大数据进行“妊娠期慢性乙肝病毒感染的临床特征”和“乙肝病毒母婴传播的流行病学”研究。
这项工程的倡导者和牵头人正是侯金林。
最近几年研究发现，通过对乙肝表面抗原阳性的、病毒载量高的妊娠患者在妊娠期第三阶段时进行抗病毒药物干预，可进一步降低母婴传播的发生率，使临床实际中通过母婴传播感染乙肝的婴儿接近于零，这是非常重要的突破性的医学成就。——侯金林
▲侯金林在2017年度乙肝母婴零传播工程暨乙肝防治示范基地项目总结会上作学术报告。
▲2017年度乙肝母婴零传播工程暨妊娠乙肝防治示范基地项目总结会上，侯金林与接受表彰的先进单位和个人。
经过两年多的培训和交流，迄今，“乙肝母婴零传播工程项目”由最初的5家示范基地（南方医院、南京二院、佑安医院、盛京医院、西南医院）发展到107家医院参与其中，覆盖了31个省市自治区，注册医生1290名，入组乙肝孕妇15545例的庞大工程。
如今侯金林最大的心愿大概莫过于将这项工程更广泛地推向全国，从而实现“2030愿景”。
为了进一步了解乙肝母婴传播阻断在偏远地区的可操作性，他还不辞辛劳地前往西藏干巴县——这是中国乃至全世界海拔最高的一个县，海拔高度超过 4700 米，很多人到达后高原反应非常重，但是侯金林义无反顾。当了解到即使在中国的极偏远、高海拔地区医疗条件也已有不少改善，婴儿出生在诊所和医院里，在当地也可阻断乙肝母婴传播的情况后，侯金林感到非常欣慰。
“我希望政府能以更强有力的手段将我们的成果推广开来，因为它确实是有效的，并且不需要占用太多的资源。实现乙肝母婴零传播，只要5到10年就可以达到。”侯金林说。
侯金林经常跟同事、弟子们说的一句话是，“抬头仰望星空看理想，低头脚踏实地加油干”。
“干传染病事业确实需要有这样的精神，我们的条件或许不像其他的专业那么好，但是这并不妨碍我们去思考能做些什么，我的梦想是要实现乙肝母婴零传播，治愈乙肝，逆转肝硬化，减少肝癌的发生，我就努力地去做。”侯金林说。
采写｜廖维佳
编辑｜Henin
广东卫生在线全媒体团队出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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