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南华语与汉语教学

刘晓燕（越南）

华东师范大学国际汉语教师研修基地

壹

越南汉语发展史

公元前111年，汉朝在现在的越南北部设立了交趾、九真、日南三郡，实施直接的行政管理。从此汉族人开始从北方移民到南越，成为越南最早的华人。从西汉末年始，汉字逐渐通过中原移民传入越南。从公元938年至1407年（吴朝至胡朝）汉字成为越南国家的通用文字 （陈吉雄，1999）。当时朝廷的各种文件都用汉字行文，文学创作也使用汉字书写。例如，科举出现于1075年（李朝），汉文作品有阮攸的《清轩诗集》、阮廌的《平吴大诰》等等。越南在长期使用汉字的同时，依据京语的读音，以汉字为基础，用形声、会意、假借等造字方法创造出了自己的文字，即“喃字”。到17世纪，越南语虽然拉丁化了，但在中国文化长期的影响下，大量汉语词汇纳入了越南语词库，所以在当今越南语中，汉语借词约占全部词汇的60%，在某些领域，这一比例甚至高达70%-80%（百度百科，汉越词）。

   喃字数字

在近代20世纪前，越南华人主要是通过汉语家教学习华语。1907年，越南堤岸的闽侨谢妈延、曹允泽、林民英、潘秉德等发起创办了越南史上第一所华校——闽漳学校，结束了私塾式的华语教学模式。随后华校规模不断扩大，且多由“帮会”创办（曾小燕，2015）。

1954年，越南北方摆脱了法国殖民统治，得到众多社会主义国家的支援。中国和其他欧洲友好国家接受成千越南学生在各高校学习、研究。从此，汉语、俄语、英语、法语在北方得到了大力推广，特别汉语和俄语，更是成为越南北方外语必修课（陈吉雄，1999）。

1975年越南统一后，受当时政治局势的影响，很多华校暂停上课，只有一少部分公立学校开始组织华语教学，这一段新旧交替的时间，华语和汉语教学形成了一个“空档期”。

1986年，越南实施革新政策，大部分越南人开始学习英语。1991 年 11 月，中越关系正常化，两国的经济贸易关系开始恢复和发展，合作领域不断扩大，汉语也逐渐成为越南经贸发展的重要需求语言之一。在这种背景下，汉语成为越南的第二大外语。各大学、外语学院都设有中文系，有涉及商业、贸易领域的家庭也开始聘请教师给子女教授汉语，这种教学方式一直延续至今。各高校积极开设中文专业、汉语选修课，社会上纷纷成立华文中心、私立华校，这充分显现越南的汉语教学迎来了复苏的迹象（曾小燕，2015）。

贰

越南华语与汉语教学发展的基本情况

（一）民族语性质的华语教学发展

根据2009年越南人口普查数据，华族为823071人（占越南总人口0.96%），是越南第八大民族。华族祖籍地多以中国广东福建为主，多使用闽粤一带方言。华人子弟与其他民族子弟一起上学。由于各地华人分布不均，在胡志明市的第五、第六、第十一郡的各所普通学校，华人学生占的比例较多，有的占30%-40%以上。其中占比较高的几所学校为：范文二（第十一郡）学校92%，欧姬（第十一郡）86%；阮曰春（第五郡）65%；黄建华（第五郡）75%；金童（第六郡）47%。（1997年数据）（阮氏宁，1997）

1989 年，越南部长会议第256号指示规定，在华人集中的地区，华人子弟可以学习华文，可以成立各种利用华语表达的文化艺术组织。

民族语文（华语语文）性质的华语教学对象是普通学校学龄的华人青少年。组织形式包括：（一）安排在普通学校章程时间表内，每周上课5节；（二）由普通学校属下华人子弟中心单位，在越南课程之外的时间授课，每周上10节，可设华文教育辅助会；（三）各华文中心（自立活动），每周上课15节。1978年，第一种授课形式有64所学校，8万4000学生就读。1985年32所学校，学生7万2000人。1994年仅剩8所，2260名学生就读。1997年，尚存5所普通学校，1200学生上华语课。（阮氏宁，1997）

根据《西贡解放日报》的报道，2015年胡志明市有18所小学、8所初中、1所高中设有华语课和汉语课。2015-2016学年，小学有2717学生，初中有1335学生学习华语与汉语。其中小学教的是华语，使用《华语》教材（民族语性质）。教材没有附带光盘和教师手册。中学教汉语，使用《汉语》课本（外语性质）。《汉语》课本附带第9册到第12册光盘和教师手册。以上两种教材由越南教育出版社出版。公立小学和中学（初中）每周上5节课。有条件的学校会以“加强华语”的形式教学，一周上8至10节华语课。小学每节课35分钟，中学每节课45分钟。小学阶段，完成五年级课程后，学生将参加由教育培训厅举办的华语水平考试。通过者获颁发结业证书。初中阶段，学生完成九年级课程后，将参加由教育培训厅举办的全市优秀学生考试，选拔汉语学习中的佼佼者。高中阶段，学生完成十二年级的课程后，将参加由教育部举办的全国汉语优秀生考试。教民族语（华语）的教师大部分都是编制教师，80%以上教师是华人，全市大约有50位教师。（访谈教育培训厅华语专员王桂秋老师。）

第三种授课形式（华文中心）是华语教学发展的主力。越南的华文中心由普通学校的校长兼任管理。教学形式与普通学校一样采用半日制。每周上15节（1997年）。其中陈佩姬华文中心、启秀华文中心、麦剑雄中心及礼文华文中心是胡志明市较为有名的华文中心。

陈佩姬华文中心、麦剑雄中心、启秀华文中心

（二） 高等学校汉语专业及汉语课程的发展

目前越南高校主要招收本科生，如河内国家大学所属外国语大学、胡志明市师范大学、顺化大学所属外国语大学、海防大学等等。其中也有少数学校培养汉语研究生。如胡志明市师范大学开设了汉语硕士研究生（2017年）、河内国家大学所属外国语大学也有汉语硕士研究生(2000年）。2010年河内国家大学所属外国语大学争取到了汉语专业博士学位授予权。

（三） 外语中心

目前越南学习汉语的人日益增加，因此各外语中心也随之迅速发展。学生多为上班族、大学生。他们利用课余及业余时间，报名就读汉语班。完成学习课程后若想测试自己的汉语水平，学员可参加国家举办的汉语水平考试。汉语水平考试约定于每年3月份、5月份、10月份和12月份，测试等级分A、B、C级。A级为初级，B级为中级，C级为高级。通过C级者汉语水平相当于中国的初中程度。全国学习汉语者均可以报名统一考试，通过者将获得国家颁发证书。这是目前获得国家认可的汉语考试证书。

（四） 越南河内大学的孔子学院

2012年12月27日，中国广西师范大学与越南河内大学一起建设了孔子学院。迄今，这是越南第一所也是唯一一所孔子学院，是中越两国教育文化交流的成果。据孔子学院总部官网介绍，今年10月，为庆祝中秋佳节，越南河内大学孔子学院举办了中国文化周暨孔子学院日系列活动，以才艺竞技表演为主要形式，河内近十所高校学生欢聚一堂，共同分享中国语言文化的学习成果。河内大学孔子学院还举办了汉字大赛、书法大赛、快乐学汉语竞赛等活动。活动中，各班用汉语表演了歌舞、话剧等丰富多彩的文艺节目，最后评出了获奖的优秀节目。中秋之夜，孔子学院还举办了中文歌唱大赛暨中秋中越文艺晚会。

叁

关于越南学生的若干问题

（一） 分类

我们可以把学习汉语的越南学生分为两类：一类是华裔青少年，在各普通学校、华语中心以民族语言的形式学习华语；一类是非华裔人士（包括少数华人子弟），在高等学校以第二语言的形式学习汉语。另外，各种外语中心也教授越南人学习汉语。

（二） 动机

根据阮氏锦秀（2012）对顺化外语大学中文系一年阶段与四年阶段的学生的研究，发现越南汉语学习者最强学习动机是融合性动机。（融合性动机是指学习者对目标语社团的文化想有了解或存有特殊的乐趣兴趣，希望与目标语社团的人员交往，真诚地希望融入该社团的生活中去。）工具性动机（指为了外语的实用价值和好处而学习外语）取向的均值比融合性动机取向的均值稍低。其中“我对中国的电影，歌曲感兴趣。”（M=4.27）一项的平均分最高。可见对于越南大学生，中国电影、歌曲对他们的吸引力极大。看中国电影和听中国歌曲不仅是娱乐的一种方式，而且也是学生学习新词语、了解中国文化的一种途径。

“我开始学汉语是因为父母、学校要我学”、“我学好汉语是为了移民国外”的均值为最低。第一理由是由于汉语在越南的初中、高中学校还没普及，学生所学的第二语言是英语，所以学生根本没有机会接近汉语。第二，英语在越南长辈心中仍占据着最高地位，若说逼迫孩子学习外语还是选择英语，若决定移民国外，大部分越南人包括学习者以及其父母的第一选择也会是英语国家。

总的来说，和工具性动机取向相比，越南学生的融合性动机取向更强烈。他们认为汉语是随着当今世界经济发展，进行国际交流的一种重要工具，学习汉语在将来谋生求职中会带来极大的优势。他们期望的学习结果是能够具备与中国人沟通的能力；认为对自己学习能力的最高评价是汉语能运用自如。

肆

越南华语与汉语教学存在的问题

（一） 缺乏当地化的汉语教材

由于普通学校所使用得教科书（包括华语和汉语教科书）均需经过教育部专家委员会审查通过后方可出版使用，因此目前当地的汉语教材仍然匮乏。

目前越南各高校使用的汉语教材并不统一。越南高校的中文专业使用的汉语教材是中国大陆或者台湾、香港地区编写出版的教材，如杨寄洲主编的《汉语教程》、王洪顺主编的《中国概况》、孙德金主编的《汉语语法教程》、章纪孝主编的《高级汉语口语》等等。另外，教师也会编写练习手册、辅导用书作为内部材料使用。（曾小燕，2015）

来自中国大陆、台湾、香港等地的教材不以越南学生为学习对象，因此缺乏针对性，导致教学效果有所限制。如有些语法点在汉语和越南语中是相似的，不必作过多的解释和练习。然而因为教材是针对英美欧学生，所以课文里出现很多此类练习。反过来，有些对越南学生较难的语法点，课文却没有特别强调。

（二）缺乏系统的整套教材

《华语》教材在1997年由越南教育出版社出版。教材共十册，供小学五年制华语教学。至今20年过去了，但仍在使用，未经修订改革。《华语》教材内容有些已陈旧，存在许多需要改进的问题（教材生字总量超过本教材的规划，各册的生字量与生词量没有形成递增分布等问题）（刘晓燕，2014），也不符合现在社会的要求。学生学习后，虽然词汇丰富，但是不能流利地交流。正如上文所述，小学的《华语》教材，以华语性质授课，到了中学却使用《汉语》课程，以汉语性质授课。从形式上或是内容上都缺少了连贯性与系统性。

（三）缺乏教师

目前越南仍有些学校尚缺乏汉语教师，尤其是高水平的汉语教师。各高校每班学生人数有时超过40（曾小燕，2015）。加之学生汉语水平参差不齐，使教师难以全面照顾到每位同学，教学质量受到限制。

据曾小燕（2015）访谈调研，2004年至2015年越南的中文相关专业博士毕业人数估测能达到50人左右，可近两年此数量已不断递增，甚至有人已获得了副教授职称。从数字来看，汉语教师问题已有所改善，但是目前还是缺乏专业的汉语教师，并且教师的业务能力仍有待提高。

（四）辅助教材与教具仍有待补充

除教科书以外，汉语辅助教材与教具也有待补充，如教师用书、学生习字本、练习本以及教材录音光盘。另外如图片、字词卡等教具也极其欠缺。教师上课基本是黑板粉笔与书本，较少使用多媒体设备。一些外语中心设备较齐全（基本上都有投影仪、电视、音响），教师也大多数是年轻老师，加上需要吸引更多的学生来学习，所以经常使用PPT及各种游戏练习形式作为辅助教学。

（五）HSK考点分布不均

1997年，胡志明师范大学受中国国家汉语水平考试委员会的委托，在越南举办了第一次汉语水平考试（HSK）。20年来，越南的HSK考点没有太大的变化，只增加了四个。目前越南HSK考点有胡志明市师范大学、顺化大学所属外国语大学、河内国家大学所属外国语大学、太原大学、越南乖宝宝有限公司。

整体来看，越南汉语水平考试时间间隔太长，一年只有2~3次考试，另外设有HSKK考试的考点也不多。这样，既不能及时检测学生的汉语水平，又给考生带来了诸多不便。

伍

总  结

中国的经济正在迅速发展，国际地位不断提升，市场也越来越庞大。很多国家都想跟中国通商交往。另外，中国历史悠久，各国汉语学习者多为了解汉字的魅力及历史文化而来。目前，在越南，汉语学习者人数排在第二位（仅次于英语）。2006年越南政府规定，学生可以在英语、俄语、法语、汉语四门语言中选择一门作为必修外语；也可以在以上四门外语中选择另外一门作为第二外语来学习，第二外语是选修课。

将来汉语在越南，乃至世界的发展趋势是非常乐观的。如何有效地发展汉语国际教育，发扬中华民族文化是值得探究的问题。

参考文献

1. 曾小燕.越南汉语教学发展的现状及问题探讨[A].东南亚纵横[J]，2015(5) : 52-56

2. 陈吉雄. 越南大学汉语教学.第三届东南亚华文教学研讨会，1999(12)

3. 刘成源. 越南胡志明市华教近况.第三届东南亚华文教学研讨会， 1999(12)

4. 西贡解放报，http://www.sggp.org.vn/day-va-hoc-tieng-trung-trong-truong-hoc-thay-doi-theo-nhu-cau-xa-hoi-136525.html

5. 阮氏宁. 对本市华语教学工作的若干意见[J]. 《教育篇》版块.西贡解放日报1997年4月14日及15日

6. 阮氏锦秀.越南大学生汉语学习动机研究[D]，2012年05日

7. 刘晓燕.越南《华语》教材字、词编写分析[D],2014

8. 百度百科，https://baike.baidu.com/item/%E6%B1%89%E8%B6%8A%E8%AF%8D/2011782?fr=aladdin，汉越词

9.  陈吉雄.越南十年改革开放，十年汉语教学发展. 第二届东南亚华文教学研讨会.1997（12）

10.DATVIET报纸 http://baodatviet.vn/chinh-tri-xa-hoi/giao-duc/tieng-trung-thanh-ngoai-ngu-thu-nhat-bo-gd-dt-len-tieng-3319332/

国际汉语教师500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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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8年 · 1月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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