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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言故事 l 阮桂君:我和母亲的方言故事【转发】

阮桂君 语言资源快讯 2020-01-18

我和我母亲的

方言故事

从小到大,我和母亲最亲。有什么事情,我总爱跟她讲。不管是小时候遇到了学习上的困难,还是长大后遇到了生活的迷惑,我都会向母亲请教。哪怕在我进行的方言研究中,母亲也是我的老师。

我的博士论文做的是《宁波方言语法研究》,母亲就是我的语料提供人。记得读硕士的时候,我的导师(也是我后来的博士导师)汪国胜教授对我说,做方言研究,语料十分重要。他跟我介绍他研究大冶方言语法时,在田野调查结束后,为了琢磨语料还需要把方言录音一遍遍地反复听,备好纸笔,做好记录。


从那个时候起,我便自觉或不自觉地开始了家乡方言记录的工作。当然,首选的方言素材提供人的身份,必然落到了母亲的身上。2006年,结合博士论文,母亲帮我录了20多个小时的语音材料,其中一半多是长篇叙述语料。断断续续地,我把这些材料转录成文字抄写在几大本手册上,整理成了我的第一批宁波方言宝贵材料。

2016年,一晃十年过去。这十年母亲大部分时间跟我住在一起,帮我带小孩。我在家大多数时候坚持用家乡话跟母亲和孩子交流,只有在辅导孩子功课时,才和孩子说普通话。尽管如此,我发现母亲的宁波话慢慢地受到了小孩普通话的影响。我觉得这种变化或许可以让我们看到很多语言接触带来的信息。于是我突发奇想,是不是可以让母亲把十年前讲过的内容再给我讲一遍呢?这里头会有哪些叙述会发生变化,有哪些用词、发音会有所不同呢?


想到就做,我便拉着母亲,请她重新讲一遍她从小到大的经历。母亲欣然同意,因为有时候我的儿子也会一起听。20多个小时的叙述并不是简单的事,需要花费很长时间,有的时候,因为讲到伤心处,母亲哽咽说不出话来,需休息几天才能再继续。这次录音,重温了父母辈艰辛的往事,对我,对我的儿子,都是很好的教育。而间隔十年的同素材的叙述,又是极为宝贵的研究材料。

2017年,我要到巴黎访学一年。母亲说,我不在家时她想到老家去照顾父亲,并让我教她怎么使用录音笔,说她在老家也可以帮我搜集一些研究资料。我眼圈红红的,知道母亲看着我每日忙碌,一发现她自己还有帮得上我的地方,总是不遗余力。

 

我便教会了母亲怎么使用录音笔来录音。谁知母亲学会后,就喜欢上了这个录音小设备——茶余饭后、夜晚凌晨,只要一空闲下来,她就开始录音,把她的感受,知识,想说的话,“灌输”到手中的小玩意上,由我弟弟帮忙把内容拷出来发给我。

 

我收到后,一则则地听。母亲从外公小时候的事开始讲起,一直讲到现在。各种陈年旧事,好多是我听过的,也有好多是我从来没有听过的。这里头有50年代的贫穷,60年代文革的批斗,70、80年代乡村的巨变,有喜有悲,犹如一代人在特殊历史时期的历史画卷,既有宏大,也有琐细。

 

我是很早就离开老家的,以前跟家人的联系多半通过信件,之后慢慢地变成电话,现在又增加了母亲的讲述。我觉得这种感觉十分神奇,虽万里却又咫尺!

我把录音笔给母亲的时候就说过,录音的内容是受不限制的。后来我发现,母亲在讲述完她的故事后,开始讲各种掌故,天文地理、风水鬼怪、吃穿住行等等,简直令我耳听不暇。我就知道,这是一个机会——我用一支录音笔,牵引出了母亲的兴趣,也让母亲成为了一个自觉的乡村方言文化观察者和讲述人。


图文编辑:彩娴

责任编辑:老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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