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言与民俗（音频）| 詹晓悦：潮州歌册，道不尽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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壹

      相信很多潮汕地区的朋友都曾在天井后院、祠堂树下，听到过一群老婆婆们其乐融融地唱着《百屏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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潮州歌册《百屏灯》

韩江两岸是名城，街头巷尾尽歌声。

元宵佳节人同乐，百屏花灯唱恁听。

活灯看完看纱灯，头屏董卓凤仪亭。

貂蝉共伊啰戏耍，吕布气到手捶胸。
二屏秦琼倒铜旗，三屏李素射金钱。

四屏梨花啰吮毒，五屏郭华卖胭脂。
六屏点将杨延昭，七屏张飞战马超。

八屏孔明空城计，九屏李旦探凤娇。
十屏关爷过五关，十一昭君去和番。

十二赵云救阿斗，十三刘备取西川。
十四大战魏文通，十五冻雪韩文公。

张千李万遇着虎，十六郑恩下河东。
十七时迁啰偷鸡，十八良玉啰思钗。

十九桂枝啰写状，二十碧英遇张千。

廿一莺莺啰听琴，廿二秦琼战杨林。

廿三李密双带箭，二四劝君朱买臣。
廿五三休樊梨花，廿六秦琼去夺魁。

廿七雪梅教商辂，廿八元贵打秦梅。
廿九金真扫纱窗，三十说古一韩朋。

卅一宛城遇张锈，卅二秦桧风波亭。
卅三金花啰掌羊，卅四大战太平桥。

卅五李逵打老虎，卅六陈三共五娘。

卅七唐王游月官，卅八周氏清风亭。

卅九苏秦假不第，四十八宝遇狄青。
四一霸王困乌江，四二走贼遇瑞兰。

四三庞统连环计，四四太公遇文王。
四五蒙正赴彩楼，四六关公去辞曹。

四七大破万仙阵，四八五虎战牛皋。
四九三娘啰夺锤，五十燕清去拍擂。

五一武松收方腊，五二杨任收张奎。
五三大战野龙仙，五四孙膑遇庞涓。

五五三鞭换二锏，五六秦琼救李渊。
五七三打祝家庄，五八削发杨五郎。

五九李渊带家眷，六十潘葛跳油汤。
六一薛蛟遇狐狸，六二射兔刘咬脐。

六三王莽篡帝位，六四上表蔡伯喈。
六五狄青解征衣，六六吴主纳西施。

六七辕门欲斩子，六八董永遇仙姬。
六九王英欲落山，七十挂帅杨令婆。

七一周仓擒庞德，七二刘邦斩白蛇。
七三乃是女搜宫，七四魏征去斩龙。

七五火烧葫芦谷，七六刘备去招亲。
七七国公拍李良，七八黄忠战潘璋。

七九子龙遇张郃，八十张公困睢阳。
八一大战夏侯渊，八二投江钱玉莲。

八三包公欲铡侄，八四篡位武则天。
八五仁贵返回窑，八六杨衮啰教枪。

八七辕门啰射戟，八八烈女苦孟姜。
八九专诸刺王僚，九十文广去收妖。

九一武松啰歇店，九二仁贵平西辽。
九三海瑞拍严嵩，九四妲己迷纣王。

九五罗通去扫北，九六寡妇征西番。
九七万历小登基，九八武王反西岐。

九九摘印潘仁美，百屏拜寿郭子仪。

       她们唱的，正是被称为“潮州女书”、“潮州妇女百科全书”的潮州歌册。潮州歌册，是潮汕地区一种特殊的说唱艺术，它产生于清代初期，吸收了弹词、木鱼书和潮汕当地歌谣的题材与特点，形成了几万字甚至几十万字的长篇叙事结构。

       当地根据《百屏灯》设计的花灯展览（局部）

（图片来源：百度图片）

       清代开始，弹词、木鱼书在潮汕地区传播，书坊开始印制和销售外地的唱本，也出现了抄写的唱本。在此过程中，说唱文学中的长篇叙事模式为潮州歌册的发展提供了模仿的样本。在现在一些现存的歌册中，我们还能看到一些外地唱本的痕迹，一部分甚至只是改动了一些文字，主体与原来的弹词基本相同，如《背解红罗》、《刘成美》等等。

        这样的叙事模式与今天网上的连载小说在某种意义上具有一定的相似性，在当时，潮州歌册吸引了一大批传唱者与忠实听众。清代乾隆时期的文人张九钺曾短期出任海阳知县，后落职还乡，回来的时候途经大埔（今梅州市大埔县，当时属潮州府），见有渔女传唱潮州歌册，即赋诗道：“三蓬上趫捷，六蓬上娑拖。女儿棹船尾，更唱潮州歌。”

贰

       潮州歌册在语言方面的一大明显的特点，就是首句入韵，四句一转韵。我们可以从潮州歌册的名篇《百屏灯》片段感受这个特点：

        活灯看完看纱灯，头屏董卓凤仪亭。

        貂蝉共伊啰戏耍，吕布气到手捶胸。

       从例子我们可以看出，首句的最后一个字确定了往下第二句、第四句应押的韵，而第三句是不用押韵的。“灯”、“亭”、“胸”等等都是在潮汕方言中押韵的一组字。

       七字句是潮州歌册的基本形式，但夹在叙事中间的一些书信、奏疏、诏令、传话、对话等，则灵活采用多种句式:三三七、三三四、三三五、四四四四、五五五五、六六六六、七四七四等为一节。这些特点，使得潮州歌册即使不用音乐伴奏也可展现出它的音乐美、节奏感，使得它受到更多人的欢迎。

潮州歌册《英台仔全歌》唱本 （图片来源：百度图片）

叁

       潮州歌册在潮汕地区受到欢迎，还与以前潮汕地区的普通劳动妇女息息相关，这是为何呢？

       一是潮州歌册作为文学作品，它非常重视女性形象的刻画，女性常为故事的主角。在故事里，她们可以女扮男装，如祝英台女扮男装去书院读书（《英台行嫁》）、徐柔香女扮男装寻父兄（《雌雄宝盏》）、崔龙珠女扮男装建立军功（《韩廷美》）等等。以前潮汕地区的部分普通劳动妇女由于家庭经济、“重男轻女”观念的原因，没有机会和条件接受教育，只能通过歌册来获取见闻学识、树立是非观念。而歌册中这些女性形象栩栩如生，能够引起潮汕地区女性听众的共鸣，给予她们昂扬向上的精神力量。

       二是潮州歌册传唱时，只需徒口清唱，无需乐器伴奏，传唱的难度相对较低，大多数潮汕地区的女性是直接跟在家里亲人和邻居学唱歌册的。家住潮州市湘桥区、现年98岁的蔡若花老嫲嫲，还能记得她80年前在家里学唱潮州歌册的经历：

       我从是十几岁还是小姑娘的时候开始学唱歌册的，一边做工，一边学歌册。那时候我就把歌册本放在我的膝盖上，一边做工，一边看着唱歌册。晚上不做工的时候，就经常唱歌册，我的祖母、母亲、弟弟都喜欢听我唱歌册。那时候，我要唱歌册需要去外面租，一本一块钱，如果要买的话，要很多钱，所以我是没有办法把歌册本都买下来的，只能去租。租的时候，还没办法把整版歌册都租下来，只能几本几本拿，整版歌册要完整唱下来，我要来回跑三四次。

98岁歌册传唱者蔡若花（中）与她的女儿（左）、好友（右）

（詹晓悦摄）

      然而，随着潮汕当地经济的发展，义务教育的普及，很多潮汕地区的女性获得了到学校、培训机构获取文化知识的机会，不再需要通过歌册来获取知识。再加上多种文化娱乐方式的冲击，潮州歌册的已不单是人们消遣时光的最好选择。为了让这一文化遗产焕发出新的生命力，传承人们将传统的潮州歌册与潮州音乐融合在一起，提供了音准，使潮州歌册的传唱变得更加轻快动人。

        在今天，“潮州妇女百科全书”的受众群体正在进一步缩小，如何保护与传承这一文化遗产，仍需要更多人的努力，为潮州歌册的创新与发展、为潮汕文化的传播与繁荣谱写光辉的新一页。

参考文献：

[1]肖少宋.潮汕本土题材潮州歌册整理与研究[M].深圳报业集团出版社,2017.

方言点：广东省潮州市湘桥区

撰文：詹晓悦，就读于华南师范大学

音频：网络

编辑：詹晓悦

审读：司徒梁希

责编：甘于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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