讲义 | 甘于恩：谈谈中文专业研究生的语言文字素养
著名语言学家詹伯慧教授说过：“语文的范围很广，语文修养通常多指语言文字方面的修养，但语文这个词有时也用来指‘语言’和‘文字’，因而语文修养也就包括语言和文字的修养了。”那么，今天我们就围绕这个主题，谈谈相关问题。
汉语是我们的母语，熟练掌握与汉语相关的知识，并能加以运用与创造，是我们将来走入社会，承担一定角色的必要条件。语文素养，如果从传播的介质来分，一个是书面语，一个是口语。书面语一般是无声而有形的，口语则一般是有声而无形的，书面语是在口语的基础上发展起来的，较之口语更加正规、严谨、细密。
作为中文和秘书专业的研究生，在语文素养方面，必须注意这几个能力的培养：（1）逻辑思维的能力；（2）公文撰写的能力；（3）语法修辞的能力；（4）口语表达的能力。（1）、（3）与书面语、口语都有关系，（2）、（4）则分别涉及书面语、口语。
（一）逻辑思维的能力
公文的总体特点是严谨规范、层级分明和简洁晓畅，因此，必须十分讲究逻辑，公文里面出现的逻辑问题，往往反映出写作者逻辑思维不够清晰。逻辑语误包括概念误用、内涵不清、概念关系排列不当、偷换概念、使用虚假概念、以偏概全、混淆主客观因素、推理和论证有误等。我曾经收到过这样一封公函：
上位概念是“具体做法”，分述三点为“具体做法”的下位概念，但第三点却不是“具体做法”的下位概念，因为行为的主体不同（我院），应该属于与“（你）具体做法”平行的上位概念。
公文写作时如果不注意时间顺序，也会出现类似时间悖论的问题。我们来看看某市的会议纪要：
6月28日的时间在29日之前，“湖面用地交给工程指挥部”是“动工挖湖”的前提，假如“清城区、清新县”没有把湖面用地交给工程指挥部，工程指挥部就不可能“协调施工单位在本周内做好进场施工的准备”，确保29日前动工挖湖。因此，逻辑上应该先列出“清城区、清新县要在6月28日前将湖面用地交给工程指挥部，确保工程顺利动工”，再列“工程指挥部要协调施工单位在本周内做好进场施工的准备。确保在6月29日前动工挖湖”。这是从时间的逻辑关系来表述的。但从事理上说，“6月28日前”包括“6月27日23时59分”，“6月29日前”包括“6月28日23时59分”，假如清城区、清远在6月27日23时59分将用地交给工程指挥部，那么留给工程指挥部的时间只有一天，基本上不可能做到“协调施工单位在本周内做好进场施工的准备”（因为大工程的协调涉及诸多方面）。
我们看看这份文件的发文日期（2009年6月26日印发），刚好是周末（周五），27、28日是周六、日，是法定休息日，假定工程指挥部周一（29日）开始执行这份文件，已经不可能做到“确保在6月29日前动工挖湖”。退一步说，由于特殊原因，工程指挥部周末加班，“本周内”应指“22日-27日”，26日发文，要求人家在27日前“做好进场施工的准备”，也是不现实的。
（二）公文撰写的能力
虽然秘书专业相对于其他专业而言，对于公文的熟悉程度会高许多。不过，由于公文种类繁多，涉及的知识甚多，也会出现文种误用、文字表达不通、程序错误等问题。
我们以最常见的通知为例，通知是“用于批下级机关的公文、转发上级机关和不相隶属机关的公文、发布规章、传达要求下级机关办理和有关单位需要周知或共同执行的事项、任免和聘用干部的一种公文。”通知具有广泛性、周知性和时效性。暨南大学总务后勤管理处于2018年3月12日发布的《关于更换第二文科楼电梯的通知》，就反映写作者文字素养的缺失：
（1）逻辑问题：
表述不规范。主送机关“第二文科楼相关学院”，“相关”一词属于选择性较强的定语，有“相关”，必有“非相关”，但更换电梯乃是影响范围为周遍性的事项，所有部门或人员皆受波及，不存在“相关”与否的区分。
（2）语法错误：
成分残缺。行文中“继续第二文科楼另一台电梯”中“继续”与“电梯”搭配不当，应改为“更换”。
“另一台电梯”用了量词“台”，规范的用法应该是“部”（“台”当系方言量词）。
（3）语义语用问题：
1.主旨表述不清，影响公文办理效率。该公文行文主旨不清晰，一个文件多个主旨，不符合单一、鲜明、确切的要求。如标题是《关于更换第二文科楼电梯的通知》，但内容却是一台电梯的更换完成，以及另一台电梯更换工作的安排和部署。
2.主送机关与行文不一致。抬头的称谓对象是“相关学院”，从数量上而言是多数，但行文中却指向“贵单位”，属于单数，前后不一致，易混淆。就第二文科楼的部门设置而言，除了学院之外，还有中心这类机构，“学院”称谓无法涵盖。宜改为“第二文科楼各单位”，“贵单位”改为“大家”。
（4）格式问题：
附注的位置和格式错误。《党政机关公文格式》规定，“如有附注，居左空二字加圆括号编排在成文日期下一行”。该公文中将附注标注在正文之后，混淆了附注与附件说明的位置。
（5）标点问题：
“特此通知”后是否应加句号？笔者认为，应在其后加上句号。首先，“特此通知”属于公文的结束语，同时又是作为句子甚至是独立的段落在行文中出现，自然应该加上句末标点。其次，从其他各类公文文体中结束语之后标点的使用情况得到辅证。再者，出于美观角度和文化习惯，国人讲求事事圆满，有始有终。因此，综上，笔者认为应用“特此通知。”
（三）语法修辞的能力
语法修辞不单书面语需要讲究，口语也需要讲究。公文是书面语，自然不能例外。语法有广义的理解和狭义的理解，广义的语法指某种语言中的所有法则(包括语音、词汇、句法），狭义的语法则仅指句法。我们所说的“语法问题”主要指句子结构方面的问题。
（1）句法病句：句法病句主要是指句子在词性、成分搭配等结构性的使用不当的病句。细分有词性不对、虚词使用不当、成分残缺或多余。例如：
“纵深”是名词，意思是“纵向的深度”或“更深的层次”，其前面必须带上表方向的介词“向”。
再如：
介词短语“到……”使用有问题，“到”的宾语通常是地点或时间，如果宾语为人物的话，则应该使用介词“给”。
以下有一份肇庆市经济和信息化局的公文，存在成分残缺的问题，原文如下：
“对定点单位的淘汰电机回收、拆解等相关情况”是个介宾结构，谓语是“进行监督检查”，第二个分句是“对定点单位存在弄虚作假或不遵守承诺等情况”，也是个介宾结构，后面需要跟有谓语动词，虽然后面还有一个分句（省略句）是“一经发现”，但是“一经发现”的潜在宾语不是“对定点单位存在弄虚作假或不遵守承诺等情况”，而是“（弄虚作假的）单位”，因为最后一句表明了前一分句的宾语是“单位”。所以第二分句缺失了谓语动词（进行严肃查处），第三分句则缺失了宾语（有这种情况的单位）。
（2）语义病句：语义病句是指句子成分之间的语义搭配出现问题，主要有主谓、述宾、主宾、偏正搭配不当等。如：
以下是主谓搭配的问题(主语落空)：
（3）指称不当：指称分为指示和称谓，体现为代词和称谓词的使用。指称问题其实更大程度上涉及如何有效交际的问题。
A．称谓缺失
先来看称谓缺失的情况：这种情况在公函中较为多见，如《关于赴贵局学习交流的函》，一开始就是标题，没有称呼语。公函是致送对方的一种公文，相当于一种书面的对话，而在对话中，开始的“语轮”通常必须有称呼语，这是话语交谈的“礼貌原则”。而上例公文中只有“贵局”，“贵局”只是称代，是“你局”的典雅说法，一般而言，称代的前面必须出现“先行词”（即抬头的“江门供电局”），这样标题“贵局”的称代才有所着落，不至于突兀。注意：“To 江门供电局”不是称谓，而是发送的地址。称呼的“称谓”与发送的“称谓”不是一回事，后者是以第三人称的语气出现的。
再来看称谓与指代的配合问题。“通报”虽然不是函，但是有时实际上是以函的形式出现的，这时如果没有称谓，也会违反礼貌原则。如下例：
行文出现了“你们”的字样，即第二人称代词，说明文体在语气上属于广义的对话语体，但是“你们”指代什么，在文章中得不到体现，如果文前加上称谓语“市属各单位”（复数），则称谓与指代就得以完美地配合。
B.指代矛盾：指代矛盾的情况在函件中也出现过，如：
稿件是一篇两位作者合作的论文，称代应该用复数的“您们”，但是由于口语中“您们”不常用，复函用了“您”来指代两位作者，但问题函件的指代不能始终保持一致，前后不一。
（四）口语表达的能力
口语表达能力是秘书服务领导、服务群众的重要能力，也是传递文化内涵的一个要素，目前大学生口语问题的存在，与我国教育体制的应试倾向密切相关，那就是重书面表达，轻口语表达；重理论叙述，轻实践能力。
口语表达也是语文素养在话语层面的体现，包括称谓、音读、语速、节奏、强弱以及情感的运用等等。这里以【语言资源快讯】音频所反映的问题，来举一反三。
【语言资源快讯】是一个以保护和传承母语资源为目的的公众号，由暨南大学语言资源保护暨协同研创中心运作，主要栏目有“说说咱的家乡话”“方言与美食”“方言与民俗”等，但也关注标准语的运用，有“秘书实务”“语言景观”等，强调标准语与方言的均衡发展，各得其所。
【语言资源快讯】音频反映的是方言的口语表达能力，包括：（1）读音问题（准确性）；（2）节奏问题（快与慢）；（3）音量音质问题；（4）配乐问题（背景音乐）；（5）情感的代入。普通话由于使用场合较之方言更多、更规范，这些问题在口语中同样存在，如果是音频文件，更要注重防止类似问题出现。由于时间关系，这里就不展开了。
作者：甘于恩
编辑：李泓锫
审读：陈敏华
责编：老 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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