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外汉语方言 | 王碧华、陈李茂：泰国曼谷潮汕话与国内闽南话词汇比较研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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摘要:由于移民等原因，潮汕话由华人华侨携至泰国曼谷,在泰国曼谷受到当地的影响。对曼谷潮汕话和国内闽南话词汇进行全面比较具有一定的现实价值。通过比较和分析可以了解两个方言的一般特点、典型特点和同异的成因等。

引言

      泰国的华人华侨约有850万人 (2008年) , 约占泰国总人口的12%, 其中相当一部分来自广东潮汕地区, 主要聚居在曼谷一带。泰国的华人华侨约有850万人 (2008年) , 约占泰国总人口的12%, 其中相当一部分来自广东潮汕地区, 主要聚居在曼谷一带。甚至可以说在曼谷, 只要是在有华人的地方, 就可听到潮汕话。潮汕话甚至成为祖籍为中国不同汉语方言区的华人华侨之间的交际用语。长期以来华人移民一方面在社会生活等方面与泰人保持较高的融合度;另一方面, 他们也努力地保留民族文化的根。泰国的潮汕话有泰国特色。

      闽南方言作为一个语言学名词,不单单指闽南地区的方言,它是一个跨地区、跨省界、甚至跨越国界的语言变体。曼谷潮汕话便属于闽南方言。潮汕话由潮汕籍华人华侨带离至泰国曼谷后,其由于从祖籍地母体方言分离出来后产生了一些变化。前人对潮汕话、闽南话的研究已经非常深入,但是将海外潮汕话和国内闽南话的词汇进行比较的论著尚缺乏或不多,故具有一定的创新性。本文以曼谷的潮汕话与以厦门话为代表的闽南话为例比较。用来比较的依据:一、曼谷潮汕话是根据陈晓锦教授编写的《泰国的三个汉语方言》所收录的2215个基本词语。二、国内闽南话选厦门闽方言代表，依据的是《厦门方言词典》(第二版)。

      为了增强说服力,还邀请了一位曼谷潮汕话的发音人(林女士,女,44岁,祖籍普宁,生意人,在泰国出生长大，会潮汕话,泰语)，一位厦门话的发音人(王娇娇，女,26岁，祖籍福建漳州,在厦门长大，会厦门话、普通话、粤语)，在查阅资料的基础上,综合参考两人的发音资料进行整理。

两个汉语方言词汇的一般特点

(一) 拥有较多的单音节词

在古汉语的词汇特点中, 单音节词占有明显的优势, 闽南话“古而有之”, 源远流长, 继承了古汉语此特点。发展至今, 闽南话依旧保留着较多的单音节词, 不少汉语普通话的双音节词在曼谷潮汕话和国内闽南话仍旧读单音节。例如:

(二) 保留了一批古语词

词汇中保留了许多古汉语的根词和单音词, 是闽方言的一个显著特点。闽南话的语音语义保存了相当多古语词。这个特点也被曼谷潮汕话很好地继承。一些汉语普通话在口语中不说或者仅仅偶尔出现在书面语里的古汉语“拗 (折, 折断) 、行 (走) 、徛 (站) ”等古语词, 在两个方言中还有很多, 例如:

       屐，《说文解字》:“展也,从履省支声,奇逆切。” 曼谷潮汕话称木拖鞋为“屐”,厦门话为代表的闽南话则说“木屐’或者“柴屐。”

       箸，《广韵》去声御韵迟据切:“匙箸。”音义均合。

薸, 《广韵》平声宵韵符声切:“《方言》云:江东谓浮萍为薸。”"符”为奉母字，非、敷、奉母曼谷潮汕话、厦门话都有“重唇'读法,“薸, 《广韵》平声宵韵符声切:“《方言》云:江东谓浮萍为薸。”

      稀饭，《广韵》平声支韵靡为切:“糜粥。”两个方言都作“糜”,不过读音方面有一定区别, 曼谷潮汕话作“mue*"be"。

       舅妈，《集韵》声沁韵巨禁切:“俗谓舅妈日妗。”两个方言都用“妗”作词素组成双音节词,曼谷潮汕话作“阿妗",国内闽南话作“妗仔”。

       曼谷潮汕话和国内闽南话共同保留的古汉语词远不止上面的例子，例如"站”叫“倚”,“走”叫“行”,“跑”叫“走”,“吃”叫“食”等。

(三)拥有一批与国内闽南话相同的词语

       曼谷潮汕话尽管脱离了母体,在异国他乡已久,但其与国内闽南话依旧拥有大量与其祖居地方言不论在用法上还是形式上都一致的词语。

      上述表格列举了一些关于自然界事物、生活与生产资料、人体部位、亲属关系和人品称谓的词语, 验证了两个方言词汇的稳定性, 显示了两个方言的相似度。曼谷潮汕话即使离开母体已久, 但是仍然保持着本方言固有的词语。

(四) 各自有一批与汉语普通话形异义同的词语

       从词语的外在形式分析, 曼谷的潮汕话和国内闽南话一样, 都有一部分在形式上与汉语普通话不完全一致或完全不一致, 但是意义却和普通话无出入的词语:

1. 构词成分与汉语普通话部分一致

2. 构词成分与汉语普通话全部不一致

3. 构词成分的排列顺序与普通话颠倒

      在以上第一、第二种与汉语普通话意思相同, 但形式不一致的例子里, 有的是两个方言的形式统一的, 如“头毛”;但更多的是各自的表述方式不一致的。而第三种要提的是形式有异、构词成分排列不同的词语, 但也有的是两个方言的表述一样, 只是与汉语普通话有别。比如普通话的“母猪”, 曼谷潮汕话和国内闽南话都说“猪母”;普通话的“母猫”, 曼谷潮汕话和国内闽南话都说“猫母”, 音依次为普通话的“客人”, 曼谷潮汕话和国内闽南话都说“人客”;普通话的“拖鞋”, 曼谷潮汕话国内闽南话都说“鞋拖”。

两个汉语方言词汇的一般特点

(一)各自有一批地域色彩明显的词语

       与国内闽南话相比,潮汕话植根泰国后，在当地语言以及环境事物的影响下，通过吸取了当地新事物积极创造出了很多祖居地同一方言所没有的词语,具有泰国曼谷当地的语言特色。这类不断产生的新创词，是海外汉语方言词汇的显出特点，有的反映了新环境与旧环境有别的地理气候,有的表现了现居国的风俗民情,还有的表示了祖居地也有的事物的不同的说法等,包括一些来自泰语的借词,少量来自英语的借词。这些发生了变异的曼谷潮州话中,泰语借词在诸词汇领

域都有分布。

       曼谷潮汕话有一批与国内闽南话有别的词语，这些词语更多的显示了现居国的风土人情事物带有的特色。可以分为两部分:一部分指称的是中国没有，而泰国独有的事物;另一部分指称的事物中国国内也有,但表达方式与中国国内母体方言的说法不一致。例如:

      由于两地概念分类和具体事物有无的差异,我们在无法确定《厦门方言词典》中是否收录与曼谷潮汕话对应的词汇处,作留白处理。但是从表格中不难看出，曼谷潮汕话中涉及到的很多食物都带有泰国本土特色。中有的说法虽然国内的闽南话也有，但相对来说都是舶来品”，例如:榴莲、山竹、红丹这些常见的水果大多是从泰国进口来的,国内厦门地区的人们对这些泰国本士事物有着独特的表述。

       而厦门处于中国大陆东南沿海地带，气候湿润,春天多出现“回南天",也就是“返潮”，因此厦门话里有“起渍/返渍"的说法,这种体现厦门地区气候特色的说法暂未在所收录的曼谷潮汕话词汇表中查找到对应的词语。

(二)曼谷潮汕话受当地影响的表现

        海外汉语方言词汇的一个显著特点是有不断产生的丰富多彩的新创词汇。对于曼谷潮汕话而言,其中明显的表现之一就是为使潮汕话使用起来更明白，潮籍华人在潮汕话的词语上加上了泰语词素,把借词泰化。例如,曼谷潮汕话的乌龟、蛇、名名、肥皂等词后会添加泰语的语素。

        另一方面就是声调的泰语化，潮州话的借词在泰语中基本上是按泰语的声调念的,一听就知道是泰国人在说潮州话。例如:菊花、芹菜被子等词,都被加了泰语语素,这些都是曼谷潮汕话典型的特点,体现了很强的创造性。

两地方言词语同异的成因

      方言语音、语法、词汇这三要素中,词汇与社会生活联系尤为紧密,新事物的产生、旧事物的消亡都可以通过词汇的演变表现出来。因此曼谷潮汕话与闽南话同异的成因可以通过探讨两地社会生活的历史过程寻求发现。

(一)共同的源头是词汇拥有相同特点的根源

       潮汕话属于闽南话，更早可以追溯到福建闽南人进入潮汕地区。福建厦门与广东潮汕地区地处东南沿海,两区之间无高大川阻隔，且地理环境接近,人员和经济往来频繁,这为两地语言发展提供了一个契机。在运用语言沟通交流的过程中，语言虽发生演变,但由于同属于一个源头，因此在大量的构词语素上存在着完全相同或者部分相同的成分,这亦体现了区域内的闽方言具有共同性的特点。这样的特点的形成,与它的历史形成过程息息相关。

闽方言的基础成分包含了西汉到东晋南北朝时期中原人士保留的上古汉语和南下过程中带有的古吴楚语成分，以及隋唐时代洛下正音(以《广韵》为代表)的中古汉民族标准成分。后由于历史搬迁及移民的原因,闽南话有多门语言分支。

       广东潮汕话作为闽南话的一个次方言,虽被携至泰国,形成曼谷潮汕话,但它在源头上仍隶属于闽南话。这也是曼谷潮汕话和国内闽南话的共同词语中,都拥有一批单音词和古汉语词的重要原因。它们在关于自然界的事物、生活与生产资料、人体部位、亲属关系等领域内都有着相同的词汇表达。如下表:

(二)曼谷潮汕话长期脱离母体是相异的因素

      闽南话在对外传播里,有一条不容忽略的重要线路,是从西进入潮汕地区,再延伸到海南甚至泰国、缅甸一带。汉代以后,中国大陆战争频发,为躲避战乱,闽、粤、客方言区的汉人逃荒到泰国等地。比如,抗清失败后,郑成功的一些部将(大都是从闽南招募的)逃亡到越南、柬埔寨、泰国、缅甸等地,并自称“明乡人”。根据数据统计,在泰的华人中，潮籍华人最多，约441万。他们定居于曼谷,多以经商为生。长期的经商活动促使了潮汕话的传播,使得潮汕话成为当地华人华侨主要用语之一。虽然泰国曾持续了很长一段时间的“排华”、“反华", 导致汉语险些失去存在的基础,但是由于二战之后，泰国政府一度响应“联合国教科文组织在《世界文化多样性宣言》里提出要保护人类语言遗产，尽可能地提倡语言多样化"的提倡,汉语得以重新旺盛起来。在这样的政策背景下，潮籍华人凭借着自己在当地的根基,使得潮汕话迅速发展壮大。而由于这门汉语方言与母体语言的长期脱离,加之受到泰国当地种种事物、时代变化的影响,潮籍华人使用的潮汕方言不得不开始‘创新",带上明显浓重的泰化色彩,以适应交际的需要。例如，上文所提到的能反映泰国当地特色水果的词汇“红班、榴莲、山竹”等。

        以厦门话为代表的闽南话由于在国内扎根生存发展,虽然也会随着时代的变化而发展创新,但相对于泰国曼谷潮汕话的创新会显得更加缓慢,更加突显其稳定性。例如上述提到的水果词汇,最开始在闽南话中并没有相对应的表达,是以后才渐渐引入的。

       曼谷潮汕话中的泰语借词在称谓类、生活用品类、食品类、 商业活动类等诸词汇领域中都有分布。如下表:

结语

      从上述所列的词汇比较及异同情况来看, 可以看出曼谷潮汕话和以厦门话为代表的国内闽南话在词汇上具有很强的一致性。其次, 曼谷潮汕话具有比国内闽南话更加鲜明的特色和混合的型的地方特色, 这与其在海外生存有非常大的关系。本文所列的一系列常用词汇, 能大致为我们展现出两种方言的关系概貌和特点。本文作为一种尝试, 还存在一些局限, 受主客观条件的影响, 本文研究词汇的方式只能以查阅文献资料为主。这导致本文的一些数据不够充足, 分析不够全面, 这也将是后续研究的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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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嘉应学院学报》｜2018年第001期｜75-78｜共4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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