语音的故事（二十八）| 朱晓农：国语罗马字和汉语拼音（连载，补发）

由于微信公众号推出新功能，“语言资源快讯”左边显示的名称并非原作者，而是公众号管理者，原作者将于大标题和文末显示，感谢各位读者的谅解！

追思

赵元任是一个精力充沛的天才人物。在语言学研究上，除了把最多精力投放在口语研究上，同时还非常关注中国的文字改革问题，他是当时国语罗马字运动的主要发起人之一。

中国各地的方言各不相同，来自不同地区的人在一起对话，互相之间甚至无法听明白。因此，统一文字和推广通语，是使中国各地的人们得以交流，国家和民族的凝聚力得以加强的重要手段。在古代，主要是靠统一的文字系统来互相交流。“通语”也存在，但他没有一个官方颁布的语音标准，音标都没有，怎么会有语音标准呢？这样的“通语”又叫“雅言”“官话”，都是通过教育获得的，也就是读书音。因此在方言区只有少部分人能掌握这种话，绝大多数人都没有机会学会。中国文字的字形繁复，书写困难，而且还有多种书体，一个人要接受多年的教育才能书写和辨认各种不同的字形。因此，新文化运动的一个重要目标，就是汉字改革。

汉字改革运动是陈独秀和钱玄同首先在《新青年》上提出的，很快就得到了广泛响应。1923年，《国语月刊》出版了特刊《汉字改革号》，发表了钱玄同的《汉字革命》、赵元任的《国语罗马字的研究》、黎锦熙的《汉字革命军前进的一条大路》等论文，开始了国语罗马字运动。而赵元任的长文《国语罗马字的研究》无疑是其中最富专业性也是最具说服力的一篇。

在这篇文章中，赵元任对十条反对国语罗马字的意见一一反驳，并提出了自己的国语罗马字方案。这个方案的特点是，限用26个拉丁字母，声调用字母拼法上的变化来表示，不造新字母，不附加任何符号。

这套方案后来被当时的国民政府所接受，并组织了“国语罗马字拼音研究委员会”。后来，其中的六名在京会员：刘半农、林语堂、赵元任、汪怡、钱玄同、黎锦熙组成了一个叫做“数人会”的组织——数人会的故事，我们后面再说——进行罗马字方案的研讨。数人会总共开了22次会，改了9次稿，最终颁布了《国语罗马字拼音法式》。这套拼音法主要是赵元任草拟的，因此也被称作“赵元任式国语罗马字”。

但是，国语罗马字并不是现在使用的汉语拼音的来源。在当时除了赵元任等学者以外，还有另外一群学者也在研究中国文字的改革问题，为与赵元任等的运动相区别，他们的运动被称为“汉字拉丁化运动”，这个运动是受到当时苏联的“拉丁化运动”影响产生的。其主要的倡导者则是中国共产党内的一些学者如瞿秋白、吴玉章等。他们制定了《中国汉字拉丁化的原则和规则》，这也是一个汉字注音方案，主要在解放区使用。1949年建国之后，政府沿用了这套在解放区行之有效的方案，经过学者们的修订，于1958年以“汉语拼音方案”为名正式公布，这也就是我们今天所使用的汉语拼音，其拼法受到斯拉夫字母（更专业点，叫西里尔字母Cyrillic）的影响，例如“朱晓农”的“朱”拼成 Zhu，学的是“朱可夫”Zhukov元帅的俄语拼法。赵元任的罗马字方案现在仍在台湾使用，被称为“国语注音符号”。说来有趣的是，这两套方案的主要制定者：赵元任和瞿秋白，竟然是邻居，都曾住在常州城里的青果巷。这条小巷子里还出了个文字改革大专家：周有光，至今还健在的百岁老人（编者注：周有光于2017年1月14日去世）。

在国语罗马字的基础上，赵元任进一步拟定了《通字方案》，所谓《通字方案》就是用来记写所有中国方言的拼音方案。这是赵元任积毕生音韵学研究和方言调查的经验所编制的，具有很强的科学性与很高的学术价值。他并希望用通字编写各种工具书与教科书，并使用通字记录方言调查的例字。但是这些想法最后随着拼音风潮的退潮而逐渐淡忘了。

赵元任在四十年代后期移居美国教书，教了好多美国学生，其中最著名的也许是美国汉学家罗杰瑞（Jerry Norman）。晚年是在加州的伯克利度过的，在加州大学伯克利分校（UC Berkeley），至今还有一个叫做“赵元任讲座教授”的头衔。在那里赵元任给美国人写了一本学中国话的语法书，A Grammar of Spoken Chinese，大陆有个吕叔湘译本《汉语口语语法》，海外有个丁邦新译本，叫做《中国话的文法》。在这本书里，赵元任却又告别了他早年赖以成名的“音位”这个概念，对汉语的语音做了传统的声韵调描写。赵元任始终知道他该在什么时候什么场合如何去做一件事儿。他做的事情，总是那么合适。

（原载《叫我如何不想她——语音的故事》，朱晓农、焦磊著，商务印书馆2013年第一版）

本期编辑 | 王艺

本期审读 | 王艺

责任编辑 | 甘于恩

版权归【语言资源快讯】所有，转载请注明出处

投稿邮箱 | [e-mail]

往期推荐：

做语言资源保护公众号不容易，每天更新公众号更不容易，而每天提供新语料尤其不容易。很多读者还没养成打赏习惯，提倡每个月打赏一元钱，积少成多，我们的事业就有希望。谢谢各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