特稿丨石汝杰：悼念宫田一郎教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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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宫田先生逝世，得知噩耗已经过去几天了。心情一直无法平静，直到今天，才能拿起笔来，写下一些纪念的文字。

宫田一郎教授，1923年2月26日出生于日本福井市，今年已经满100岁。

要说我和宫田先生交往的历史，也已经有30多年了。

首先要提到的是，我们共同主编了《明清吴语词典》。这一项研究项目，也是在我的学术道路上宫田先生给予我的最大的指导和帮助。回忆起来，有很多可以说的。

最早“结识”宫田先生，是因为我参与了编写一部上海话、苏州话的教材《普通話対照 上海語・蘇州語：学習と研究》（宮田一郎、许宝华、钱乃荣編著，上海語・蘇州語研究会发行、光生馆销售， 1984）。这是我在方言研究方面的第一次操练，也是我踏进学术研究大门的第一步。 

那时印刷厂没有国际音标，所以正文基本上是人工抄写的。值得一提的是，那些秀美的文字都是我的研究生同学沈钟伟（现在是美国马萨诸塞大学UMass Amherst荣休教授）写的，他当年是复旦大学有名的学生书法家。

1988年4月，我受学校派遣，到京都的花园大学教汉语。那年暑假，内田庆市老师热情招待我去他老家福井的胜山访问。其间，他带我去福井市里拜访宫田先生，那是第一次见面。那时，宫田老师已经离开京都外国语大学，在金泽的北陆大学当教授，那里离福井比较近，能当天来回。

那以后，联系多了，我也能直接去信请教了。1993年底，宫田先生来信，提议我们合作编一部近代吴语的词典。我受宠若惊，当然满口答应。要知道，那时我是一个普通的讲师，还没有多少研究成果。能得到宫田先生这样著名的前辈学者青睐，是无上的荣光。后来，在宫田先生的斡旋和调整下，最终确定为苏州大学和北陆大学的合作研究项目。1995年，我应邀去北陆大学任教，同时与宫田先生直接讨论词典编纂的各方面问题。短短的一年间，获益很多，还搜集了很多文献资料。回国后，就组织团队，着手词典的编纂。其间，宫田先生多次来苏州参加编委会，还提供了他自己的研究成果，并继续帮助我们寻找和复印当时很难得到的文献。在很多同事和朋友的共同努力下，经历了10年时间，《明清吴语词典》于2005年由上海辞书出版社出版。这部词典，是汉语研究史上第一部断代的方言词典，是填补近代汉语研究和汉语方言史研究空白的一个尝试。也是中日学术合作研究的一个成果，一段学术史上的佳话。下图是宫田先生在词典出版庆祝会上。

宫田先生在汉语研究方面涉猎甚广，成绩很大。其著作既有颇有深度的论著，包括汉语语法、近代汉语、汉语方言（尤其是吴语）等方面，又有普及性的汉语教材，还致力于汉语词典的编纂。其学术成就大大推动了日本的汉语研究、汉语教学的进步，也为整个汉语语言学的研究作出了很大的贡献。详细情况请参见宫田先生写的《我和吴语研究》，以及我整理的“宫田一郎教授的学术成就”（均载《吴语研究》第三辑，第三届国际吴方言学术研讨会论文集，上海教育出版社，2005年）。

我的这一篇介绍是20多年前写的。其后，宫田老师还坚持不懈地继续学术研究。这里列举两项。

首先是，宫田教授于2016年出版了1267页的巨著《<海上花列传>词语例释》（『海上花列伝』語彙例釈,汲古書院, 2016）。

作者在前言中说，从40岁开始读《海上花列传》，直到80岁才下决心来编这一部《例释》。为本书的出版出了大力的濑户口律子教授，在后记中说，看到这花费10年时间写成的5000多页手稿时，感动得说不出话来。

本书搜集整理《海上花列传》中的词语，参照几十种文献，给词语加上词性和释义，每个义项后都有从各种文献里摘引的例句，而且都标记详细的出处（包括所引原著的页码和行数）。所以，这既是一部专书的词汇集，又是近代方言的词典兼索引。做法细致,内容详实，是值得称道和学习的。

第二项是，在90岁以后，开始编写《上海方言词典》，初稿完成于97岁。本词典主要收录日常生活中常用的上海方言词汇，不收与普通话相同的词语，但是，也收录与普通话略有不同的词语。词典按照上海话拼音的字母顺序排列，另有根据意义的分类索引。（下图是手稿的一页，词条“挨”。）

非常遗憾的是，宫田先生在世时，我们没能把整理加工的工作组织好，来不及把这部词典付诸出版。

 宫田一郎教授离我们而去，留下了很多学术著作，也留下了卓著的学术成就，他真正是把学术研究当作了终生的事业。其精神是值得我们学习和继承的。

愿宫田一郎先生在天之灵安息！

文章图片 | 石汝杰

本期编辑 | 陈灵梓

本期审读 | 伍子晴

责任编辑 | 甘于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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