特朗普送出这份“大礼”，中国哪好意思不收？
尽管很多人觉得美国总统特朗普不靠谱，但是你不得不承认特朗普敢干。近期，他高调打压中国，甚至不惜与中国爆发贸易战。只是他没有想到，自己在“惩罚”中国的同时，也正向中国送出一份难得的“大礼”：这就是冷冻了近十年，如今坚冰消融、峰回路转的中日关系。
在东京与日本首相安倍晋三会晤后共同会见记者时，中国总理李克强引用唐代诗人杜甫的名句“好雨知时节，当春乃发生”来比喻当前的中日关系。他借欢迎仪式前恰好停住的雨，表达出这样一种意愿：风雨之后，中日关系将会有更加美好的未来。
也许很多人想不到，令当前中日关系迅速转暖的这场好雨，得益于特朗普近期的“人工降雨”，只不过到目前为止，特朗普本人还没有醒过味来。
事实上，很多中国人和日本人也未必意识到，恢复中日正常关系、加强两国经济和技术合作的最佳时机已经到来。而就在这时，中国总理在参加第7次中日韩领导人会议之后正式访问日本，宣告两国关系摆脱过年困境，走上正常发展轨道。
此次中日关系修好，得益于美国政府无心插柳营造出的大环境。特朗普政府上台后，将迅速崛起的中国列为首要战略竞争对手，对中国展开301调查，甚至摆出不惜与中国打贸易战的架势。中国也渐渐看清，特朗普不是一个好对付的人，他领导下的美国政府的对华政策具有极大的不确定性。
在特朗普祭出贸易保护主义大旗，在高科技领域加强对中国封锁围堵之后，中国此前一直试图维护的“中美双赢”之路已经难以走通，因此，在维护国家核心利益上决不让步、有理有利有节地展开对美博弈同时，中国必须采取突围策略，无论是在经贸领域，还是在寻求高新技术方面，都必须寻找新的通道。而日本恰恰是中国的最佳选择。
从主观上说，中国也一直认为，加强中日关系，对中国的现代化建设，以及为实现民族复兴而设计的全球战略布局，都有着非常重要的意义。这与中国改革开放初期的切身体验有直接关系。日本在上世纪八九十年代的对华资金和技术援助，对当时中国经济的起飞起到了关键作用。
日本是世界上工业技术最先进的国家之一，与日本加强联系，通过合作取得某些技术上的突破，对中国十分有利。在目前美国强化对中国技术封锁的情势下，尽快使中日关系恢复到正常状态既是形势的需要，也是明智的选择。
中日之间产业结构互补性强，经济合作潜力巨大。过去，日本主要看重中国的巨大市场，经过改革开放四十年的奋斗，中国的国力已经今非昔比，除了广阔的市场，还有了可观的资金优势。中国有市场和资金，日本有技术和管理经验，只要双方有合作的愿望，共赢的互信，两国合作就一定可以在过去的基础上，在广度和深度方面，取得令双方都满意的成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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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日本来说，这些年来与中国关系搞得很僵，令自己处于十分尴尬的境地。应该说，中日关系冰冻化让日本并不舒服，尤其是对从2012年底开始，已连续6年执政的安倍晋三政府更是如此。
日本对中国的感觉一直很复杂，这体现在中日关系正常化的各个阶段。这种复杂心理，既来自于日本因屈从美国而导致的政治自我矮化，又来自于它作为邻国，特别是曾经加害于中国的邻国，在历史问题上的闪烁其词和急于恢复对华关系两者之间的困难选择。
1972年9月，日本内阁总理大臣田中角荣访华，实现了中日邦交正常化。事实上，田中的这次访华，不过是冷战时期，日本外交对美国对华新战略的一个副署。因为就在当年2月，美国总统尼克松历史性访华，迈出了中美邦交正常化的重要一步。有了中美《上海公报》，中日邦交正常化只是水到渠成。
1978年8月，中日两国签署《中日和平友好条约》，10月，时任国务院副总理邓小平访问日本，与日方交换和平友好条约批准书。这是中日关系中的一件大事，标志着中日关系提高到一个崭新的高度。两个月后，中共十一届三中全会在北京召开，中国改革开放全面铺开。
可以说，日本的技术和产品正是在改革开放伊始进入中国的，日本经济从中获益，同时，中国人也从日本那里看到了西方的先进工业技术和现代企业管理经验。此后30多年间，日本和中国的关系虽有摩擦和起伏，但是始终在向前发展，并且一直维持在这样一个格局下，即日本是仅次于美国的世界第二经济大国，中国是一个快速发展的发展中国家。也就是说，这种较为融洽的关系，是建立在日本一直俯视中国的基础上。
然而，日本人没有想到，他们在2000年预测的，中国需要30年才能赶上日本经济规模的日子，提前在2010年到来。这一年可以说是中日两国的心理分水岭。当年9月，两艘日本海岸警卫队船只在钓鱼岛附近冲撞一艘中国渔船，并当场逮捕了中国船长，此举造成中日国民感情的骤然对立。
事实上，在国与国关系中，很多看似偶然的事情，背后都有着必然的因素。钓鱼岛船只冲撞并不仅仅是简单的海上冲突，更多地是反映出日本人心理的暂时失衡。两年后，野田佳彦内阁宣布对钓鱼岛实施国有化，这激怒了所有中国人，致使中国国内反日情绪高涨。当年本来是中日邦交正常化40周年，但是，两国因为钓鱼岛之争都没了任何情绪，中日关系降低到冰点。
日本的心理并不难理解。过去，日本看中国就像个小弟弟，2000年，中国的经济规模还不到日本的四分之一，那时日本不担心，距离他们预测的2030年还远着呢。可是，到了2010年，中国GDP达到6.1万亿美元，日本为5.7万亿美元，这是中国经济总量首次超过日本。日本突然意识到，中国赶上来了，而且速度之快远远超过他们的估计。
从安倍2012年12月重新上台之后，中国和日本在经济规模上的差距逐年加大。但是，安倍政府并没有和中国走近，因为钓鱼岛在内的东海问题、历史问题等等，和中国的关系依旧非常僵硬。彼此之间没有高层互访，即便在国际场合上相遇，双方态度也十分冷淡。
安倍打的什么算盘？在安倍上台后，奥巴马政府对日本还算客气，让安倍多少找到一点感觉。另外，日本虽然在经济规模上已被中国超越，居于世界三席，但是，由于日本国内学界和企业界盛传“中国崩溃论”，唱和美国某些学者的论调，让安倍冥冥之中感觉到一丝光亮。如果中国经济真的不行了，日本还会坐在世界第二经济大国的位置上，日中关系就这样僵着也并无大碍。
可是，安倍的期望显然落空了。在安倍担任首相的6年间，中日两国经济总量之比，从2012年的1.3倍，扩大到2017年的近2.5倍。不仅如此，迅速发展的中国经济，甚至在各个方面向美国发起挑战。日本国内的“中国崩溃论”没人信了，随着中国倡导的“一带一路”计划为越来越多的国家所认同，中国的全球影响力与日俱增，日本上下忽然有一种大梦初醒的感觉。
近几年，安倍一直撑着，但是死要面子活受罪的感觉确实不舒服。直到去年1月特朗普就任美国总统，安倍似乎感觉到，再以过去的态度对待中日关系于日本弊大于利，并且也支撑不了多久。
美国进入特朗普时代后，对外政策呈现出浓重的保守主义色彩，贸易保护主义的矛头不仅指向中国，而且也指向日本这样的传统盟友。在这种情况下，安倍不愿意把筹码全部压在美国身上，而把目光转向拥有世界最大市场的邻国中国，是完全自然的心理转换。
去年1月3日，上台仅三天的特朗普宣布退出《跨太平洋伙伴关系协定》（TPP）,令本来就担心贸易保护主义卷土重来的安倍政府十分沮丧。今年3月，特朗普开始对其盟国实施钢铝税制裁，日本一直在谋求获得豁免，但安倍亲赴华盛顿，希望美国能放日本一马，但最终还是没有得到豁免，失望而归。在此情况下，担心日本经济受海外贸易拖累的安倍，对特朗普政府的期待值已经大大降低。
不仅如此，特朗普此次对中国发起贸易战，不可能不唤醒安倍对过去的记忆：上世纪80年代，在日本经济飞速发展，对美出口急剧增加，成为全球最大贸易顺差国和最大债权国时，美国看到日本崛起的势头，于是单方面对日本发起贸易战，致使日本经济出现短促但急剧的危机。现在，日本也是美国的主要贸易逆差国，特朗普能对中国下手，未必就能放过日本。因此，安倍为日本经济考虑，也必须向中国递出橄榄枝。
中国遭遇美国贸易战，日本在保守势力抬头的特朗普政府面前多次碰壁，形成目前中日两国相互走近的大环境。此外，为稳固自身执政地位考虑，面对秋季即将举行的自民党总裁选举，目前被“加计学院”丑闻搞得十分被动的安倍政府，在内政遇挫的情势下，迫切需要在外交上获得一些得分以示国民，这也是安倍希望与中国修复两国关系的内在需要。
这次，中国总理李克强于5月8日抵达日本，进行为期四天的访问，并出席第七次中日韩领导人会议。这是中国总理时隔8年后首次访问日本，意味着过去几年曾陷入僵局乃至恶化的中日关系出现回暖。这其中有两件事值得注意：一是李克强在访问期间，在日本最具影响力的报纸之一《朝日新闻》上发表署名文章，标题为《让中日和平友好合作事业再起航》，二是安倍罕见地亲自陪同李克强前往北海道参观，这都表明，中日双方对改善两国关系、加强双边经济合作有着迫切的愿望。
更重要的是，安倍希望借中国总理访日营造出的双边友好氛围，实现自己年内访华的愿望，并最终邀请中国国家主席习近平访问日本。如果得以实现，那将大大有利于安倍政府的政绩得分。
从近期情况看，面对中国国际影响力的迅速提高，特别是今年以来，中印关系改善，中国在朝鲜半岛无核化问题上掌握主动权，以及朝韩首脑板门店会晤后带来的半岛缓和局势，此前一味指责朝鲜的日本颇感失落，在外界看来很像一个局外人。在此种情况下，安倍政府表现出与亚洲国家拉近距离的强烈愿望，这次中日韩领导人会议，特别是李克强总理访日，都使得安倍非常愿意与中国改善关系，争取中日双赢的局面。
对于中日在经济和技术领域里的合作，人们有理由报以期待，但是，中日一些固有的矛盾以及日美关系的特殊性仍在制约中日双边关系的发展。历史问题，特别是钓鱼岛归属问题，都是长期困扰中日两国的因素，短期内可能无法得到解决。
在这次访问中，中日两国达成协议，为避免双方军机发生擦枪走火的意外事件，两国将从6月8日起启用“海空联络机制”。经过12年谈判取得的这一成果，成为两国总理会晤的亮点，但实际上在海空现场的应对方式变化并不显著，而且也没有特别明确提及钓鱼岛，双方只是以含糊方式达成共识，显示出两国在这一问题上还存在较大分歧。但是，考虑到中国自2012年以来明显加大了在钓鱼岛的巡航力度，以及划定东海防空识别区，甚至给外界形成一种中国更加主动的姿态，这使得中国在有关钓鱼岛的中日博弈中并不落下风。
日美同盟关系在相当一段时间内还将是日本的外交基点之一，但是，这种关系在中国力量迅速崛起的过程中也不是不可撼动，而且在某些方面有可能以一种不宜察觉的渐进方式削弱。日本作为一个亚洲国家，作为一个战败国，在外交方面依附于美国有其历史原因，在以中国为代表的亚洲国家力量崛起的现实面前，日本不可能总是扭着脖子望向太平洋另一端，而忽视自己身边正在崛起的大国。这一点，安倍和日本政界心里十分清楚。
即便依然还会看美国颜色行事，日本也会充分认清自己，不做中美战略博弈的牺牲品，而是采取一种左右逢源的较为实际的外交路线。这次，安倍高调欢迎中国总理访日就是一个例证。当然，安倍还会以务实的态度密切关注中美贸易战的具体进展，以适当调整日本的对华对美策略。
日本会帮助美国遏制中国吗？不排除这种可能，但是从概率上说并不高。日本对中国的心态与美国不同，现在的全球战略博弈在中美之间，日本已经属于后面的梯队，就美国而言，全面遏制中国，在特朗普的团队看来是美国的当务之急，但日本并不这么看，对日本来说，最重要的就是在两大国之间如何保持最佳平衡，从中获取最大利益。
中日之间存在意识形态和政治体制的差距，但是，日本倒向美国却不是仅仅凭借这两个因素就能解释清楚，美国在经济和军事实力全面压过日本，并且长期在日驻军，从各方面牵制日本，取得对日本国家走向的主导权，才是形成日美关系现状的根本原因。在国际事务上，日本是美国的跟班，但却不是注定要永远成为美国的跟班。现在看来，这个跟班近期的思想有些活泛了，但是还需要观察，
从某种程度上说，影响日本思维的除了现存的美日关系，还有中国国力的迅速提升。日本历史上全面倒向西方是特定时期的产物，从文化根基来说，日本始终是亚洲的一员。在随着中国崛起而带来的整个亚洲走向世界舞台的中央，地缘战略格局正在发生重大转变的历史时刻，无论是从自身利益出发，还是从拉近与包括中国在内的亚洲国家的关系考量，日本都会重新审视自己在亚洲的位置。至少在东亚，日本必须为“后美国”时代的何去何从作长远打算。
谈起日本，中国国内很多人心里不舒服，这完全可以理解，但是，有一点必须要认清，现在阻挠中国全面崛起的力量来自美国，特别是在特朗普政府全面围堵中国，甚至不惜以贸易战和打台湾牌来打压，使得中美两国矛盾趋向迎头对抗的激化局面，在此种情况下，中国必须集中力量于一点，争取一切可以争取的力量，以化解美国国内保守势力对中国形成的压力。
当前，中美是主要矛盾，中日是次要矛盾。特朗普在打压中国的同时也在送给中国机会，例如对日施压、退出“伊核协议”等等。今年恰逢《中日和平友好条约》缔结40周年，中国应抓住这一最佳时机，全面推动中日官方和民间各层次的友好互动，特别是挖掘中日在技术领域内合作交流的潜力，在逆势中把握主动，最大可能地形成有利于中国发展的国际局面。
今后若干年，中美博弈将成为世界战略格局的主基调，日本夹在太平洋两大强国之间的位置不会改变。日本与美国的同盟关系，日本的仆从国地位，在相当一段时间内还无法改变。但是，随着中国的全面崛起，亚洲力量重回世界政治舞台中心已成定局，在这种情况下，日本必定会适度调整自己的对外策略。可以预见，正在到来的以中国为主导的新亚洲，需要密切的中日关系，需要日本的积极参与，与此同时，日本为了自身利益，也必然要拥抱这样一个亚洲，无法缺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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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枫叶君， 前新华社资深编辑，驻外记者，所著长篇小说《移民》在精致小号（ID: lovejzxh）连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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