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华上编的老人们（4）：裘柱常

中华上编拥有一支学术水平很高、阵容强大的编辑队伍（包括外聘人员）。今日享誉学界、广为人知的胡道静、金性尧、何满子、朱金城、钱伯城等先生，在当年中华上编的编辑室中还不是执牛耳之人，当时编辑室中有比他们年岁更长、资历更深者，其中裘柱常、吕贞白、刘拜山、于在春四人在上世纪六十年代初被上海市出版局批准为编审，负责稿件的审读，被出版社的后人称为“四大编审”，上海社会科学院出版社2001年出版的《上海出版志》 “人物篇”均有他们的传略。但由于他们有的去世较早，有的鲜有著述，以至其事迹、成就多不为人熟知。现根据传略和其他资料，对他们的事迹、成就逐一介绍。

一、裘柱常 

裘柱常，（1906—1990），笔名裘重，浙江余姚人。他是四大编审中最年长者，却不是治古典文学出身的，而是以新诗诗人步入文坛的。他1921年在余姚读完小学后，到上海清心中学读书。他从中学时代就酷爱文学，同时开始写作投稿。1925年开始发表作品。他早期的新诗、散文、译文发表于《洪水》、《朝花》、《白露》、《大江》、《奔流》等刊物上。他的新诗以表现青年人彷徨求索的心情和对爱情、亲情、乡情的感怀为主题，感情真挚而激越。如《浪子之歌》（刊《大江》1928年第十期）：

请不要和我说起故乡，幸福的人儿，

故乡的城郭里丛生着多少藤萝，

城外的一条小河也曾泛过绮丽的银波，

对着碧静的天空里的一个圣洁的姮娥。

请不要和我说起故乡，故乡的山坡，

山坡里的苜蓿花已经遮没了蹊路，

幼年时候的踪印现在已经模糊，

花开花落的年头也无从计数。

请不要和我说起故乡，我再不归来，

我也不想起从前，一切都已化作冷灰！

从前我慈祥的母亲曾把我痛爱，

我曾与我的朋友在山坡里徘徊。

请不要和我说起故乡，我托迹在天涯，

没有一个相识还知道我心头的悲哀，

我已经没有故乡了，呀，现在——

幸福的人儿，请莫把故乡的消息传来！

其实，故乡一直萦绕在他的心头。1984年，他还写有《怀龙泉山》：“童时最爱上龙山，山色年年不改颜。歇浦听潮千万日，梦回午夜忆乡关。”

使裘柱常铭记在心的是他写的新诗曾得到鲁迅先生的青睐，改易一字后刊之其主编的《奔流》，故他有“难酬一字稽山德”之句（以上引诗见裘柱常、顾飞《梅竹轩诗词集》，西泠印社出版社2006年版）。

裘柱常中学毕业后，考入上海电报传习所，以后当过报务员。1929年起在清心中等学校担任教师。1930年8月,他曾被国民党余姚当局误为中共党员逮捕，在狱中坚贞不屈。抗战时期，他应王任叔、楼适夷之邀，主编《大陆》月刊，发表宣传抗战的文学作品。抗战胜利前夕，开始从事翻译工作，译著主要有杰克·伦敦的《海狼》、《毒日头》和德莱塞的《金融家》、《嘉莉妹妹》等。从此，他以翻译家名世，也以此自得。他七十岁时有诗云：“一笔随身廿五年，也传哀怨也情天。字成百万人间恨，垂老摩挲剧可怜。”（《乙卯忏悔杂诗二十六首》）

1945年，裘柱常进上海新闻报馆任编辑。后任《新闻日报》资料副刊组组长、编委。1953年参加中国民主同盟，任《新闻日报》民盟支部主任。1960年任中华书局上海编辑所编审。1970年退休。晚年，他与同乡老友楼适夷、老同事吕贞白等诗词唱和。1979年和1980年，他被聘为上海社会科学院文学研究所特约研究员。

裘柱常还著有《黄宾虹传记年谱合编》（人民美术出版社1985年版）。他对书画的兴趣，与其夫人顾飞有很大的关系。顾飞（1907—2008）是一位名画家。原名慕飞，号默飞，生于江苏南汇（今属上海），为著名翻译家傅雷之表妹。她早随大哥顾佛影学诗文。后毕业于南汇城南初级师范学校。1928年拜黄宾虹为师，专习山水画。抗战时期从爱国诗人钱名山学诗。她诗、书、画三者俱佳，作品广受赞誉。吕贞白有诗赞曰：“黄山画派今谁续？转益多师更出奇。水墨泼开峦壑胜，能教苍翠发深姿。”“洒落云烟点笔遒，安排陵谷费冥搜。若从淡远论殊致，真信黄翁逊一筹。”自注：“夫人为黄宾老高足弟子。吴湖帆尝语我云：‘夫人画淡远，为黄宾老所不及。’殊可信也。”1937年，顾飞和陈小翠等发起成立中国女子书画会。1944年，与裘柱常、傅雷等共同署名发起在沪举办“黄宾虹八秩诞辰书画展览会”，并刊印《黄宾虹先生山水画册》和《黄宾虹画展特刊》。曾任教于第一女中和中西女中。解放后任上海工艺美术学校教师。1984年受聘为上海市文史研究馆馆员。有《顾飞画集》（上海人民美术出版社2005年版）传世。

裘柱常去世后，其子女先后汇编了父母亲的诗词合集《梅竹轩诗词集》和《顾飞画集》，前者由裘柱常的老友王元化题签，后者由王元化主编并题词，王元化写道：“余与裘柱常仁兄贤伉俪结识以来已逾半世纪，友情笃深。默飞嫂夫人自幼即得黄宾虹大师亲传，尽得其神髓奥秘，卓然成一大家。”

（本文摘自《传薪者：上海古籍往事》，人民文学出版社2016年版。本文摘录仅限研究学习之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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