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线打车 | 骑手日记系列

这是“小姐姐骑手日记”系列

——第231篇

一位顾客在外卖平台下了一个跑腿订单，并在备注订单里备注了需要骑手帮助运送的物资是：一个人。

系统订单详情页显示，骑手需要骑行3.9KM去到达“取货地”，再骑行1.6KM将物资送到“目的地”，运费是6.5元。

越来越多的顾客开始在外卖平台通过下跑腿订单的形式“打车”，而这种“曲线打车”订单对应的货物，正是他们自己。有的顾客会模糊地标注，送人；也有的顾客更清晰地标注，要送2个女孩去某地，同意就接单，不同意不要接单。

这在某种程度上是一种顾客通过系统对骑手的绑架。

因为除了少数众包骑手可以拒单外，全职的专送骑手不准拒单或拒单要反复跟站里沟通，非常麻烦。有时骑手为了减少沟通成本，就选择了忍气吞声，接上那个下单的人，送他去到那个指定的目的地。

顾客之所以这样强人所难的唯一理由是便宜。伴随着外卖配送客单价的连续走低，围绕外卖的同城物流，已经成为行业最低即时物流之一。

外卖系统定价6.5元的“摩的订单”

在外卖系统，前面提到的那单，需要骑手骑行3.9+1.6=5.5KM的订单，跑腿价格6.5元，而同样的距离，打车的车费多在10元以上。下单的顾客想支付较低价格搭外卖骑手的摩托车，显然，这么干比叫出租车和网约车便宜多了。

系统并没有禁止此类订单。只要在外卖平台下一个跑腿订单，上面标注，送我去某某路，不买任何东西，限摩托车。就有可能真有一个骑手，骑着摩托车过来接人。

每当这时，骑手中总有人呼吁不要内卷，拒绝送人的订单。“拜托各位，别这么没底线，别管着那些想找个廉价劳动力的人。”“骑手应该只拿5KG，多了不拿。”“超重了让顾客以正确的重量重新再下单吧。送人的话，一百多斤，按重量加价。”“如果人人都坚持，下单的就都会变得规规矩矩的。”

他们不觉得系统放出这些订单有所不妥，只是觉得同行不够团结和齐心协力。

除了送人，骑手们送过各种奇奇怪怪的东西。

Any昨天送了一个“带着硕大笼子的“大老鼠”，还说叫什么小龙貂。”收件人地址是一所学校。保安一看笼子里的东西，不让进，Any只好丢下就跑。骑手元礼说，自己送过一头波尔山羊；还曾送过一只金毛犬。

骑手梁强刚接了一个帮送的订单，需要运送的物资是铝料。顾客在下单时，填写的重量小于5KG，骑手到达取货地点，发现物资17KG，严重超重了。打电话给顾客那边，让下单人修改重量。

下单人占的就是超重不付钱的便宜，威胁骑手说，“你不送的话，我就取消订单。”梁强说，那你就取消吧。后来，骑手大河跑来给了个友情提醒。你不要在电话里说，“那你取消吧。”，恶意的顾客会投诉你让取消订单，不可申诉。“你买个钩子便携秤，拿东西出去再拍照，就取5公斤的量。”“超重的部分不付费，不取货。”

最初是二三线城市，后来慢慢蔓延到一线城市，外卖配送正式进入3元时代（里程3KM左右）。

最为无力的是，这种骑手眼中的已经低得不能再低的极低价，还在不断被系统，通过算法试探出更低的、令人瞋目结舌的价格。

广州骑手何海刚送了一单小龙虾，15公里14块钱。还差5公里到达目的地时，他接到了顾客打来的催单电话说，已经超时半小时了。要饿死了。何海说，他那边（骑手系统）显示送货时间还有41分钟，早着呢。

顾客端时间和骑手端显示时间不一样，是平台的老套路了。

这种套路让骑手身心俱疲。顾客的时间短，对应到心理预期上，顾客就越来越没耐心。顾客疯狂催单：给骑手打完电话又给平台打电话。终于，何海在送单路上，在还没超时的前提下，第二次接到了平台打来的催单电话。

疯狂加速，车轮都要起飞了。

何海送完那个往返30KM,一路被夺命连环CALL的超远订单，满腹委屈。他说，“快到时XX平台又来电话催，怼了他一顿。”

起初，他去社群做分享的本意，可能只想找点共鸣。连他自己也没想到，他描述的订单交付细节，反而激起了其它骑手的不满。“来回30公里了。一公里五毛钱都不到。”“15公里的底线是30块钱。是什么动力让你有逆向思维的想法，去接这一单，是感恩的心，还是誓死效忠XX？

——“单价越来越低就是你这种人造成的”。

他们在寒风中彼此仇恨。

当系统有新订单派发时，又一哄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