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呼兰:学霸不想输

北方公园编辑部 北方公园NorthPark 2020-01-20



采访:王小笨

作者:王小笨



提到呼兰这个词,浮现在你脑海里的第一印象是什么?


大概是萧红,这位民国才女写过一本叫《呼兰河传》的书。萧红是呼兰人,在她生命的最后几年里她开始为故乡做传。她笔下的呼兰人对生活抱有一种麻木不仁、听天由命的态度,呼兰这座小城的溃烂和痛苦会让你心生悲悯。


但现在不一样了。


如今提到呼兰你会忍不住想笑,一张被人戏称为熊猫大侠或者小浣熊的圆脸会迅速浮现,几乎同时出现的还有他如同连珠炮一般的语速,和浓重的喘息声。


《脱口秀大会》第二季第四期和第五期,呼兰的表现都很出色。第四期的段子在微博上广为流传,第五期则直接拿了爆梗王。不过对于这些成绩,呼兰只说了四个字,“没有想到。


事实上那些段子的创作过程是极度痛苦的。两场读稿会(残酷开放麦)连续进行,前一晚读稿会持续到晚上11点,回到房间后呼兰马上开始下一场的创作,写着写着他感觉自己“要晕过去了”。


写到凌晨一点半,他睡着了。清晨五点半他醒来,发现两点半的时候导演组还在催他们的稿子。他决定咬牙坚持,三个小时后稿子出来了。两场录制也是连续进行的,他拿了一个第一一个第二,他顶住了。


那一刻他在心里给了自己一个小小的肯定,“我 X,这个创作力还是 OK 的。





呼兰的身心推到极限的还有一个重要原因:他要上班。


舞台上嬉笑怒骂的形象之下,包裹着他的另一重身份:互联网公司软件开发团队负责人。工作中的呼兰形象相对严肃,他带着一个技术团队,工作中从不会闲聊,“工作就是工作。”


碍于上下级身份关系,同事们聊天的话题中没有脱口秀的影子,同事即便去看了他的演出,也不会主动和他谈起。这一点得到工作人员的证实,一个工作人员的朋友恰好是呼兰的同事,讲到朋友去看他的现场,他说,“你看,这事我都不知道。


他很忙,工作时间不是996,而是007。段子写到晕倒的那天,他还是照常去上班了。于是就有了节目上那张略显夸张的时间表,那里面他的一整天被严格分割,精确到分钟。



“我在节目里面有说,但是给我剪掉了。其实我不是说我特别想展示我一天有多忙,我说这是我非常特殊的一天,就是残酷开放麦的一天才这样,不是说每天都这样,每天这样就死了。


很多提前准备的问题都落空了,工作和脱口秀并不需要平衡,“一步步都在这,就是这事你不能压着嘛。”目前还没有忙不过来的时候,“节目密度强度已经够大了,但还是能行。”


如果把更多的时间用来写段子呢,段子的质量会不会更高?“你给我们三天时间写,头两天可能也啥都没写出来,就是最后一天晚上干出来的。你们不也是一样吗?这都是规律。”


规律归规律,但不可否认的是这个时间表倒是很符合人们对他另一重身份的认知,那也是呼兰身上绕不过去的话题:哥大学霸。准确来说,哥伦比亚大学精算系高材生。


采访的过程中坐在旁边的池子突然向他求助手机游戏里的一个决策,他几乎不假思索地给出了答案,「点这个」。这时候一个高智商学霸的形象呼之欲出。


但呼兰自己从没把哥大学霸当回事。


笑果的同事讲过呼兰的一个段子,说他上大学的时候,跑去拉斯维加斯玩牌,赚到了自己大学的学费。段子总体正确,但细节有误。玩牌的地方是东海岸的大西洋城(美剧《大西洋帝国》的故事就发生在这里),挣到的钱没有学费那么多,“但确实不少赚。


我提起了数学家张益唐的朋友说他能记住60副牌的故事,呼兰连连否认,他强调自己完全没有数学家的那种脑子,只是可以和一般人一起打一打,“就赢那些普通的美国人其实是绰绰有余。


我并不满足于这个答案,继续追问他,“高智商对脱口秀有帮助吗?比如表达的信息密度这些?”呼兰再次悄悄挡开了这个问题,“我个人感觉还好,我就没细想过这个问题。


随后他指了指池子,“语速这个跟上没上过学没关系。池子还没上过学,对吧?他语速还快,对吧?





《脱口秀大会》最新一期节目之后,呼兰的段子上了热搜,他母亲“东北金融女魔头”的形象已经深入人心。


这已经不是呼兰这一季节目里的段子第一次走红,之前的两次和两个“罗胖”有关。第一个“罗胖”罗振宇是他在段子里调侃的对象,“你帮人学习就帮人学习,你骂我干什么玩意呢”,这段话引起了很多被焦虑和成功学包围的人的共鸣。


第二个“罗胖”罗永浩在微博上转发了呼兰的段子,配上了一个点赞的表情,呼兰也转发这条微博,“谢谢龙哥,我和周围很多朋友也都是听老罗语录开的蒙。


听老罗语录开蒙是真的,但呼兰的幽默天赋是从小就展现出来的。不光是幽默,还有调皮的天赋。呼兰从小就是别人家的孩子,但他和同学称兄道弟,“什么坏事、脏事全都干”,而且因为有他的存在,出了事在老师那里也可以平掉。


能够去哥大读书也是机缘巧合。大学期间他在美国交换两年,选修了一位在概率论领域非常知名的教授的课程,教授很欣赏他,就帮他写了推荐信。


和国内很多脱口秀演员一样,呼兰接触脱口秀的也是通过人人网上广为流传的那些小段。在哥大上学的时候,他看得最多的其实是深夜秀节目。那些节目可能更接近于脱口秀这个词本来的解释,口喜剧(stand-up comedy)只是节目中的一个环节而已。




于开始说脱口秀的故事就更标准了,他从《今晚80后脱口秀》和《吐槽大会》的观众开始,摸到了线下演出,抱着“线下怎么还能看明星”的想法就去了。主持人每次都会介绍开放麦,呼兰爱表达又幽默,写了几个段子他就报名了。


第一次开放麦演出意外地没有冷场,场子反而热到他直接讲超时,现场起音乐把他赶了下去。主持人问观众还想不想听,观众齐声大喊想听。就这样,呼兰正式成了一个兼职脱口秀演员。


不是没有过起伏。年初他上了《吐槽大会》,但表现并不出色,负面评论不断出现。这甚至影响到了没有经历过网络暴力的父母,他们觉得,“我儿子怎么还会被人骂?”


呼兰倒是觉得这一切很正常,“只要表现好就没人再说你了。”但他会对现在这种众口一词的舆论场表现出了一种难得的审慎。就像他虽然会在段子里调侃罗振宇,但他对于那些针对罗振宇的全盘否定并不认同。


罗振宇曾经在演讲中力挺过暴风、乐视,这都成了现在舆论“鞭尸”的素材,呼兰却认为这些吐槽都不成立,“我又不是预言家,我又不是巫师巫婆,这个事情他完全是没问题的,你不能说怕错,就不说话。”


这是他在繁忙的工作中还坚持讲脱口秀最大的满足感来源:能让他的看法获得大家的认同。如果能让一些觉得这是他们从未考虑的事情,“而且观点和价值观还是正确的,那就更好了。”


在说这些话的时候,呼兰认真而坚定,像一个热心的布道者。





《脱口秀大会》第二季中,呼兰有一个坎。


那是第三期节目,主题是人设。这对于一直背着“哥大学霸”人设的呼兰来说,是一个很轻松的题目,但是因为这些段子他在没有被选上的第一期已经讲过,他不愿意直接套进去,于是决定重新写一篇。


结果让他“很难过”,他再次没有被选上。


在《脱口秀大会》第二季的过程中,他给自己提出的是近乎苛刻的要求:他会为围绕着每一期的主题重新写段子,这意味着他要拿自己一两天写出的段子,去和别人十几年甚至更长时间写出来,并且经过打磨的段子去比赛。


某种程度上,一种理念之争。这种碰撞在第三期时被放大,在摄像机面前,他和王建国表达出了强烈的意见冲突,他把比赛的创作过程当作写高考作文,如果跑题哪怕写出名篇也是不及格,但王建国的评判标准就是段子到底好不好笑。


后来是王建国帮他过了这个坎,用了一晚上的时间,他写出了既切题又好笑的段子。呼兰喜欢竞技体育,尤其喜欢 NBA,过这个坎的过程就像赢得一场比赛。




他是圣安东尼奥马刺队的球迷,2013年马刺队曾经经历过 NBA 历史上最惨痛的一次被逆转丢冠,在距离冠军只有28秒的情况下,他们被雷·阿伦的一记三分击倒。


那时候他取关了所有篮球相关的微博账号,一个夏天都没有上虎扑,任何能让他想起这场比赛的事情都会让他哭出来。


但也正是这样的经历,让他对胜负有着更完整更超然的认知。那年总决赛第六场之后,马刺队主教练波波维奇把他的队员叫到了一起,说了一番很睿智的话,“我知道你们现在不会相信,但如果这是在你们身上发生的最糟糕的事情,你们会活得很轻松。”


呼兰说他把这句话对周围的好几个脱口秀演员说了。《脱口秀大会》第二季的赛事非常残酷,很多脱口秀演员从小到达没有经历过这种竞争,甚至要和好朋友去为了有限的名额竞争。


但呼兰已经做好了心理建设。就在《脱口秀大会》之前,他把马刺队14年夺冠纪录片找出来看了一遍,他没有去看夺冠的片段,而是把前几分钟翻来覆去看了好几遍,那里面波波维奇在新赛季训练营逼着队员一帧一帧地看第六场比赛的录像,他要用这一段来提醒自己正确面对可能到来的失利,“即使我输我也能接受,但是我知道我他妈咬牙再干回来。


呼兰把《脱口秀大会》当成竞技体育,于是比赛中的气氛也很容易感染到他。梁海源在第一期表现的不够好,后面的一期他发挥出了最好的状态,当梁海源从长长的走廊里走出来的时候,呼兰完全无法控制自己,他抱着梁海源大哭起来。


“因为我觉得你正常每场发挥这些东西都没什么,但是你从一个低谷能走出来,这个实在太了不起了,而且是短短的一个月的时间。这么一个巨大的回来,就真的挺不容易的。


对他来说,接受失败是容易的,但更重要的是他不想输。他评价自己,“不说是胜负心最重的,也是挺重的。”


输赢的种子早在小时候就埋下了。他曾经是职业乒乓球运动员,打到过全市第四名,因为文化课成绩足够出色才没有走上职业运动员的道路。但那种追求胜利的本能一直都在,“这是个比赛,我就是来比赛的。”


他也很享受比赛的残酷,他把这个过程看作是对自己极大的锻炼。他听李诞和王建国讲过,他们那种写段子的能力就是当年写《今晚80后脱口秀》逼出来的,《脱口秀大会》第二季逼出了他们每个人身上的这种能力。


呼兰记得一期残酷开放麦之前的晚上,时间只有几个小时,他和王建国两个人就各自在宾馆的一角写段子,整整写了一夜。天亮了,稿子也写出来了,隔壁的庞博也写出来了,最后他们都选上了。


以前公司里的人认为只有李诞和王建国有这种一天之内写出稿子的能力,但最终事实证明,在残酷又紧张的状态下很多人都做到了。


 呼兰口头禅一样地说了两声嗯,他像是在肯定别人,更像是在肯定自己。“你认为你行你就能写,就是这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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