查看原文
其他

王小山 | 北京房事

王小山 骚客文艺 2018-09-18

本       文       约       3000       字


阅       读       需       要


6min

假设你做了一份民意调查,问那些向往大城市,却又不敢来的年轻人,在恐惧些什么,多半会回答:觉得活不下去,你若再问为什么活不下去,原因必定只有一个:租不起房。

知乎上有一个回复上千的问答,问题是:你在大城市最痛苦绝望的是什么时候。那条回答说:每个月房东发来消息说,“xx啊,该交房租了”的时候。留言一片热议,想必也是戳中了大家的心。

租房问题,是所有“北漂”“海漂”“广漂”“深漂”绕不过去的心头坎。特别对于刚出大学面对社会的年轻人,你无非只有两种解决办法,要么住在郊区,租金一千五六百,城乡结合部,方圆五百里没有商业区,每天上班早晚花在地铁上两三个小时;要么住得近,租金两千五六百,出门高楼大厦,上班不挤地铁,但一半工资搭进房租里。

除了钱,租房也会有许多别的顾虑:和租客的关系、和房东的关系、换房前后的对比。事儿一多,故事就来了,你难免就会碰到一些开心的有趣的幸运的事儿,以及更多不开心不愉快倒霉的事儿。

和素未谋面的人住在一套房子里,不分男女,共用一个客厅,一个厕所,彼此可能只能见到对方身着睡衣、头发凌乱的样子——在小地方,这是完全不可想象的。在北上广深的年轻人里,这是常态。北上广深的出租房,就是一个小社会,也许你在其中会遇到特别多丰富有趣的人和事。

今天这篇文章里,王小山跟我们聊聊北京那些租房事儿,虽然是一篇从前的旧文,但其实看看现在的都市,除了房子更贵了,几乎没有任何的区别。

也欢迎读者们在评论区里分享一下,你在大城市的租房生活,可以是你来这座城市租的第一间房、最后一间房,也可以是与房东间发生的事儿,与租客间发生的事儿。如果样本够多且足够有趣,我们会把它们整理成文,讨论一下这“北上广深房事图鉴”。


这个标题有点哗众取宠,好在大家已经习惯“房事”二字确实是用来说房子的事儿,而不是其原本意思——房子里发生的那种事儿。更确切地说,标题应该是“在北京租房那些事儿”,买房的经验实在有限。

1992年,我脱离所谓的“正式工作”,成了一名北漂,就是生活在北京,工作有今天没明天,居无定所的那种人。很多外地同学,大学毕业后在政府机关工作,当时还能分到房子,也称自己是“北漂”,我觉得,这相当不要脸,有自己房子的,就不能叫“漂”了,是吧?

第一次租房子是1993年,当时,某同事的亲戚刚好有房子出租,价钱是每月100元。由于信任同事,缴纳房租之前,并没有去看房。房子就在琉璃厂某字画店后边,平房,好大,35平米左右,当然,只有15平米能用,另外20平米的屋顶布满了大大小小的窟窿,最大的直径有半米长,晴朗的夜晚,看得见星星。下雨时,像郭德纲所说,外面小雨,屋里中雨;外面中雨,屋里大雨;外面大雨,就该出门躲雨了——也不至于,开个玩笑。待到北京开始下雪的时候,那房子已经无法再住,只好继续游击。

第二个房东是小西天附近某个居委会,该居委会有一座自行车棚,车棚边上的小仓库空置,能放两张单人床,便租给了我和一个也在漂的大学同学。两人凑钱买个电暖器,电暖器温度不足时,二人便裹了棉被,坐在床上读诗,总算过了那个冬天。由于房东是居委会,有事情只能找居委会主任,那是一个50多岁的老人家,相当和蔼,但当我们第三次去他家,借一把螺丝刀时,他的妻子发怒了,斥责我们尽添麻烦。的确,老人家没义务做这些,这使我们相当惭愧,再也没好意思麻烦他们,租期一满,含羞溜走。

实在心疼中介费用,只能继续托朋友帮忙,有一段时间住在某大学老师宿舍区,那是一套三居室,我住其中一间。那段时间写固定的稿子,不用上班,收入不错。遗憾的是,不久以后那位老师把另两间也租了出去,和新来的邻居合不来,只好换地方,寻找下一处空间。

第四个房东是政府工作人员,房子在甘家口,是他父亲的遗产,一室一厅,要价600元,第二年涨到800元,那是1995年。该政府工作人员很认真,每次煤气灶坏掉的时候CALL他BP机来修都很准时。那个煤气灶看上去非常可怜,可能在他父亲住的时候就是超期服役的老战士了。两年内,煤气灶大概坏了七次,房东都能及时送来温暖。好在那个时候我的生活以打电脑游戏和临时短工为主,伙食也基本是方便面就啤酒——成年后才迷游戏的人会有相同记忆吧——煤气灶只是用来烧水泡面,不重要。

图片by  溯洄

第五个房东是一对夫妻,儿子高三了,他们住平房,院子里有几间自己修的小仓库,可以烧煤取暖。我住的那间每月300元,那是1997到1998年。房东相当欢迎我的到来,可惜的是,虽然我当时来往的朋友中很多硕士博士,但为他们儿子辅导课程的愿望一直没有达成,因为该儿子给自己未来定位还是做房东,“将来我就靠这个院子,把房子租给你们这样的人就够了,上什么大学啊”。果然,即使在北京这样几乎人人都能上大学的地方,他也没能考上。不过他运气相当好,那里拆迁,他们家的院子换了三套楼房,一大两小,只做房东就足够他生活了,很美好的未来……

1999年,终于找到相当靠谱的工作,可以住好一点了,在北京大学南门,两居室,有暖气,哇!和另外一个朋友合租,朋友是个软件高手,在玩游戏方面相当有心得。这第六个房东是一对老夫妇,为人很好,就是喜欢经常性提价,一年多以后,在他们又要提价的时候,我实在无力也不想承担了,刚好,有个广州的工作机会,告别。

2002年,从广州回到北京,又要租房。根据多年的惨痛经验,终于下决心借助中介的力量,在小西天附近找到一室一厅。房东出国,把房子交给了“房屋银行”。后来和中介因为小事闹摩擦,电话里互相声称不惜一战——本质上,我是个怯懦的人,嘴上不让人,其实很害怕打架,他们也没想真的用武力镇压,双方只是电话里吹牛逼。虽然架没打起来,但合作已不可能,只好另找中介。

在北京的第八个房东了,见面时,中介带来一个女子,说房东是她母亲,因病住院,急着用钱,她只好代母收租。谈好的价钱是2200一个月,押二付六……房子虽然旧了些,但对我这样要求不高的人来说,足够好了。住到三个月的时候,接到一个电话,是房东老太太,问我要下三个月的房租,我说“都给你女儿了”,她说她没有女儿,中介只按每月1900元给了她三个月的房租。坏了,急忙约见老太太,一起去找中介,当然,已经人去楼空,我的押金,老太太三个月的房租,也和中介一起不知道飘到哪里去了。只好和老太太另签协议,该老太太人很温和,最大的特点是喜欢算账,煤气、电、有线费用……这个你交到几月的,那个你什么时候没交,这个窗帘你住进来的时候不是这样的,门把手似乎松动了……离开时,我给她的押金一分没拿回来,还倒贴了几百。无话可说,她算的可能没错,不过从那以后,我养成了保存所有收据的习惯,不再随手乱扔了。

2004年迎来我的第九个房东,是一个驼背的中年男子。房子在崇文门附近,租期一年,租房时我和他约好,我可能租十一个月就不租了,他说,没问题,到时候可以退你一个月的房租。十一个月后,该房东推翻了我们之间的君子协议,合同上注明的押金尚不退足数,何况嘴上虽说好但没留字据的呢。我不能怪他,谁让我自己不仔细,没把约定写到合同里呢,更何况,十一个月,他可能忘了吧?

第十个房东是一对小夫妻,不过来谈的时候中介带来的是丈夫的父母,这家中介相当仔细,合同细致到让人心烦,但这很好,有效地避免了许多麻烦。小夫妻人都不错,甚至有一次参与了我和朋友的饭局,被一朋友说成是房东和住户间的典范。

第十一个房东是一对老夫妻,大学老师,那是2006年,由于换了工作,我搬到清华大学里居住,似乎运气好起来,房东也开始靠谱了,大家相安无事,到我换下一个工作说再见时,还有点伤感。

第十二个房东还是一对老夫妻……我在极力搜索所有房东的音容笑貌,但遗憾的是,似乎记忆出现了断裂,有一些时间,一些事情,已经接不上了,遗漏几个房东在所难免。

2008年1月,终于搬进了自己的房子,虽然只有40多平米,但毕竟,是自己的房子啊,呵呵。


程益中经常拿我举例,跟别人说,北京柴米贵,居之大不易,你看王小山,辛辛苦苦二十几年下来,只买得起那么小的房子。

这些话让我很羞愧,羞愧过后再想想雪村这个穷鬼,连四十几平米的房子都没有,还在到处漂,幸灾乐祸一下,瞬间就平衡了。

幸福。


-  推荐阅读  -

王小山 | 关于世界尽头的60件小事

王小山 | 酒吧里带回的爱人是危险的

王小山 | 三十六记 · 探秘记


值班主编 | 董啸   值班编辑 | 李星锐

这是第 354 篇文章

- END 

 © Copyright 

作家原创作品 | 未经授权请勿转载 | 欢迎分享朋友圈


#与有趣的灵魂相遇#《soul客文艺:易见》为“骚客文艺”MOOK系列的第二辑,由华文天下图书出品出版上市。每个人都曾经如此颓丧,每个人却都在奋力一跃。世界并非冷若冰霜,还有温暖在暗暗滋长。如同断了电的夜晚,有人也会点着蜡烛找到你,微光摇曳下,莽莽余生里,你们是那一段的同行者。点击阅读原文,跳转当当链接。

    您可能也对以下帖子感兴趣

    文章有问题?点此查看未经处理的缓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