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说外星人向地球发射信号了？别怕，他们已经来过无数次了！ | 宝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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宇宙中发现了重复的神秘电波！疑为来自外星人的信号！来自十五亿光年之外！上一个重复的神秘电波来自三十亿光年外，短短几年就走了一半距离！外星人来了！我们该怎么办，应不应该回应？他们会定位地球的方位，入侵我们吗？
大家昨天的朋友圈大概都被这样的文章刷屏了吧？应该说这事本身不是谣言，这种神秘电波被称为快速射电暴（fast radio burst，公号文章故意翻成快速“无线电”爆发），是一种迄今没有搞清楚产生机制的天文现象，指的是宇宙深处出现的一些极强的射电信号，最早发现于2007年。本来这只是专门的科学家感兴趣的现象，但最近发现了两个射电源的信号竟然是不断重复的，这就产生了人为信号的假说，引起了公众的兴趣。
朋友圈那些公号文章，往往都是唯恐天下不乱混淆视听的，比如说两个射电源本来毫不相干，却说成是从三十亿光年到十五亿光年，仿佛是外星舰队在不断逼近地球一般。这些拙劣的话术且不说，这些信号真的来自外星人吗？至少科学家也有这种猜想吧？外星人终于要被发现了吗？
别慌，这不是第一次。其实几乎从人类一具有现代天文学的宇宙观开始，外星人就如影随形，已经“入侵”过无数次了。
注意，这里不是说科幻小说，也不是飞碟、五十一区、百慕大三角之类的传奇故事，而是说真实的报道或者科学发现。外星人出现在正经新闻报道里少说也两百年了。
月球上的蝙蝠人
第一批“外星人”来自月球，1833年，英国著名天文学家约翰·赫歇尔（John Herchel）带着自制的新型望远镜前往南非进行天文观测。那个时代跨洲的旅行还只能靠帆船，来回至少一年，赫歇尔去了之后就在南非住了好些年，英国人很少听到他的消息。
约翰·赫歇尔
过了两年，到了1835年8月，美国《太阳报》有一个叫理查德·亚当斯·洛克（Richard Adams Locke）的记者大概正在为老板要求的报纸流量率发愁，有天突发奇想，反正赫歇尔在半个地球之外，说什么他都不知道，何不用他的名字搞个大新闻？
理查德·亚当斯·洛克
于是笔走龙蛇，写下一篇惊悚报道《约翰·赫歇尔爵士在好望角取得重大发现！》内容大致是说，赫歇尔在南非用高科技的人造光源大望远镜观测月球，看到了表面上许多以前根本看不到的东西，什么一连串高高的金字塔，还有一些山羊一般的动物，但是只长了一只角。
报纸一下子卖到了10万+，洛克尝到甜头，接下来便绞尽脑汁，每天都发FAKE NEWS报告一通赫歇尔的“新发现”：什么地方有一条河，里面有圆滚滚的两栖动物，什么地方又有一只巨大的白鸟……连植物都有三十八种之多。最高潮的地方自然是外星人的出场，洛克编出了月球上的蝙蝠侠——不，蝙蝠人（bat-men）——说他们身高四英尺（一米二左右），手脚之间有巨大的皮膜连接，浑身长着黑猩猩一样的长毛……为什么能看得那么清楚？按洛克的讲法，那大望远镜的神通，简直就和外星人在你眼前效果一样！
月球上的蝙蝠人
到后来实在编不下去了，洛克宣称，赫歇尔的望远镜因为忘了在阳光下盖住镜头，聚光点火而被烧毁，故事于是结束。不过各大媒体继续推波助澜，像《纽约时报》就说此发现“非常可信”，公众自然也深信不疑。一下子发现月球人的消息传遍了整个欧美，宗教人士甚至开始探讨，怎么去那里传教，让月球人皈依基督！
当然，事件的“当事人”赫歇尔还在，故事不可能一直瞎编下去，而且这个故事也有漏洞，赫歇尔去南非，是为了对北半球看不到的南天极附近的星空进行观测，月球根本不是研究的对象，再说就算观测也不可能有那么高的精度。到了九月份，有学者提出反驳，《太阳报》不得不出来道歉。这个骗局最后还是揭穿了。
此事后来还有一点余波，科幻小说鼻祖之一的爱伦·坡气愤地指控说，洛克这个骗局是抄袭了他前不久发表的一篇讲发现月球人的小说《汉斯·普法尔的非凡旅行》。看来这个记者不但没有公信力，还没有想象力。
月球人的“入侵”虽然沸沸扬扬，不过也就持续了几个月，比起后来的火星人来就差得太远，他们强势占领地球人的大脑差不多有一个世纪之久。
火星人来袭造成大恐慌
随着望远镜倍数的不断提高，到了十九世纪下半叶，大部分天文学家已经知道，月球上没有人或者任何生命了，不过对于较远的星体，天文观测的进步反而提供了较多遐想的空间。
1877年，恰逢火星大冲期间，意大利米兰的天文学家乔万尼·斯基亚帕雷利（Giovanni Schiaparelli）对火星进行了前所未有的细致观测，“发现”了一系列纵横交错的奇怪线条，他认为这些是“水道”，并绘成图形。斯基亚帕雷利对这种奇怪的现象着了迷，在此后十多年中反复研究。他的研究也很快引起了其他人的兴趣，各国天文学家一一跟进，并相继“证实”了斯氏的发现。特别是美国天文学家皮克林（William H. Pickering）和帕西瓦尔·洛威尔（Percival Lowell）更具影响力的研究报告，把学界对火星“水道”的兴趣推到了高潮。
意大利天文学家乔万尼·斯基亚帕雷利
后来有一个广为流传的说法，说洛威尔等人将意大利语的“水道（canali）”翻成了英语的“运河（canal）”，引起了火星有生命的误会。这其实只是皮相之论。从科学的角度看，自然形成的河流只可能顺着地形构成平行或交并的形态，不可能有纵横交错的结构。这种宛如蛛网的水道至少一部分是人造的。由此来看，存在火星人实在是非常自然的推论。加上火星上有一些神秘的黑色区域，当时猜想是大片植物形成的现象，更加佐证了火星有生命的看法。
乔万尼·斯基亚帕雷利绘制的火星表面图
洛威尔在十九、二十世纪之交，连写了三本书《火星》《火星及其运河》《火星：生命的居所》来阐述这一观点。在这些书中，洛威尔将火星的运河和大气层、极冠等自然现象联系起来，以丰富的想象力勾勒出一幅火星的生态全貌：每个火星年的春天北极冰消雪融、极冠缩小，水流沿着河渠流向赤道，滋润北半球的植物生长，而半年后南极的冰雪又融化，南极流出的河渠水位上涨，所以每年南北半球的植物轮流繁盛，火星人因地制宜，将河水通过运河引到农田中，灌溉了一个个绿洲……
今天很难想象这些都是严肃的科学假说，但当年许多论文和科普书籍上都会郑重讨论这些理论。科学家既然都这么认为，大众当然也就深信不疑。因此出现了史上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奇特局面：大半个世纪里，从普罗大众到知识阶层都普遍相信，邻居火星和地球一样，是有人居住的世界。
火星人的“存在”大大刺激了科幻小说的发展，和火星有关的科幻小说也像雨后春笋一样冒出来，最有名的像H.G.威尔斯的名著《世界之战》，讲述火星人入侵地球的故事。
威尔斯和他的小说《世界之战》
世界大战游戏根据小说描述设计的火星人形象
《世界大战》中描绘火星战斗机摧毁英格兰一个小镇的场景
不过既然火星人本身就是“科学发现”，科幻小说和科学假说也就分不太清楚。1938年，美国一家电台广播《世界之战》所改编的广播剧时，许多听众误以为是真的外星人入侵警报，竟然出现了集体癔病，据说有上百万人携家带口逃难。
1938年10月31日《纽约时报》头版刊登：陷入恐慌的听众，将战争广播剧当成事实
并不是所有人都相信火星人的存在，不过火星表面的“运河”却终归是大家认同的科学发现，哪怕怀疑者也同意这些线条是某种存在的自然现象。不过事实是无情的，进入太空时代后，有“人”居住的火星当然是首要的探索目标。
六十年代，美苏争先恐后地向火星发射探测器，1965年，美国的“水手4号”成功掠过火星，传回了二十张分辨率为1公里左右的照片，比地球上最好的望远镜观测到的要清晰上百倍，但这些照片上根本看不到任何运河的痕迹，即便还有些疑问，但后来一个个飞行器到达火星，甚至在火星表面着陆，很快扼杀了任何机会，持续近百年的火星运河观测，最终证明只是心理暗示的结果。
水手4号
水手4号传回的火星照片，这张可以清楚地看到火星陨石坑。
不过火星人入侵了这么多年，地球人已经被虐出了感情，关于火星生命的报道还是不时传来，比如在火星表面拍到一张人脸，又或者火星车在火星表面分析岩石，发现上面有细菌存在的痕迹……但前者自然全不靠谱，后者稍微有点可能性，但顶多也是极低等的生命，和“外星人”相去太远。
外星人的家越来越远
事实上，太空探索时代到来后，太阳系内的主要行星都被人类派飞行器视奸了一遍，结果毛线外星人也没找到。外星人防线被地球反击战击退，退守太阳系外。在广袤的宇宙中，要否认外星人的存在很难，但要证实也不容易。于是出现了一种常见的循环：发现某个神秘天文现象——推测是外星人——引起研究兴趣——证实不是，但发现背后的科学机制，推进了人类对天文学的了解——发现下一个“外星人”……
比如“小绿人”事件，1967年，火星人刚被证伪不久，剑桥大学的一位女研究生乔丝琳·贝尔（Jocelyn Bell）在整理射电望远镜收到的信号数据时，发现了一些有规律的、不断重复的脉冲信号（听起来是不是很熟悉？），这些信号来自同一个信号源，而且周期异常精确，每1.337秒收到一次，非常像是人为的。贝尔赶忙报告老板休伊斯（Antony Hewish），发现这个信号来自狐狸座，二人对这一天区进行密切监测，并命名其为“小绿人信号”——“小绿人”是当时流行的外星人形象，说起来倒也来自火星，巴勒斯在《火星公主》里提到过这种火星生物，后来和飞碟的传说又结合在了一起，在六十年代盛行一时。
乔丝琳·贝尔
二十世纪五六十年代流行的小绿人形象
虽然科学家自己很期待是小绿人发来宇宙情书，但贝尔一鼓作气，又发现了好几个类似的射电源，外星人开始四面开花。这样一来，反而降低了其神秘性，让科学家考虑更加简单的解释。最后人们发现了脉冲信号真实的产生机制：极其致密的中子星。这种星体是恒星坍缩后的产物，它的辐射会在磁场约束下向两个磁极方向集中发射，就像一个探照灯，而因为中子星在极其高速的旋转中（因为角动量守恒，恒星缩小后其自转速度也会加快），这种光束也就会以密集的周期扫过地球，从地球上看来，就是以同样周期发射的信号了。
虽然小绿人被否定了，但射电——也就是来自宇宙的电磁波——仍然发现外星人的主要途径。从我们的科技角度来看，如果外星人要建立星际联系，发射无线电信号也是比较有效的方式。六七十年代，通过来到地球的射电信息搜寻外星人的所谓“SETI计划”此起彼伏，适逢冷战高峰，在美苏之间形成了无形的竞争——《三体》将红岸计划放在这个时代，并不是随便写的。
SETI计划也接收到了一些神秘信号，不过绝大部分都被证明是乌龙。唯一有希望的是1977年8月15日俄亥俄州立大学的一个天文观测站所发现的一个来自人马座的长达72秒的强烈脉冲信号，当时的天文学家激动得在记录带上写了一个“WOW！”（哇！）这个信号也就被称为WOW！信号。这个信号维持了72秒是因为地球自转，对天空任何一点的观测只有72秒，所以这就充分证明了信号来自地球之外。全世界的天文学家此后将大大小小的射电望远镜对准了同一个方向，但再也没有接收到同样的信号。
SETI计划捕获的WOW！信号
关于这个信号，来自外星人的假设一直没有排除，但也不是很有说服力，外星人如果想建立星际联系，为什么不持续发射呢？宇宙中任何一个方向都可以延伸到无限遥远，因此信号的来源可能是多种多样的，有人认为是地球信号经过太空物质的发射，有人认为是太阳系内彗星辐射的电磁波，有人认为是某种遥远天体的碰撞……既然没出现第二次也就很难再研究清楚。
找到外星人的另一种途径是直接观测恒星，当行星经过恒星之前时，会遮挡住恒星，令恒星的光度产生微小的变化。恒星一般都在几十上百光年之外，这种变化本来是难以察觉的，在几十年前，系外行星还只是一种假说。不过二十世纪末以来，随着天文观测水平的提升，特别是2009年开普勒天文望远镜发射上天后，系外行星开始像下饺子一样地发现，连比邻星都发现了一颗行星！今天，我们可以知道许多恒星大部分的行星质量、大小以及轨道，其中在宜居带（也就是距离恒星可能有液态水存在的区域）的类地行星着实不少，适逢网络媒体兴起，“发现一个新地球！”“发现三体人！”之类的夸张消息开始隔三差五地在网上疯转，不过确切讲，还没有发现生命的任何证据。
但也不是没有例外，2015年，开普勒望远镜发现了一颗怪异的恒星KIC 8462852，这颗星星的光度变化极大又缺乏明显规律，最多时减损了22%！这不是任何常规行星、彗星或者尘埃云的遮挡能够解释的，人们立刻想到了一种科学家早已提出、科幻作家也早已写过的可能性：如果外星人存在，那么为了利用恒星的能量可能会建造非常巨大的星际建筑群，它们的运转就可能造成类似的恒星光度变化。外星人的消息再次在网络上流传开来。
KIC 8462852的艺术渲染图
不过根据直到2017年底的进一步的研究，发现KIC 8462852在红外波段下降的程度要比紫外波段的小，如果是外星建筑，应该毫不留情地挡住一切波段才是，因此科学家仍然倾向于认为是某种尘埃云，只是其形式比较特殊。所以不用担心，外星人的“入侵”再一次被击退啦。
红外线和紫外线观察下的KIC 8462852
至于这一次的重复性快速射电暴，科学家尚没有找到其原因。理论上还不能够排除外星人的可能，但是也有其他许多可能性，比如某种类似中子星的现象（理论困难是，快速射线暴的能量比一般中子星大得多），或者某种活动星系核的定期辐射。而正如中子星一样，已经两次发现重复性射电暴，射电两开花，也降低了射电暴是外星人信号的可能性。
事实上，一些快速射电暴可能和伽马射线暴有一定联系，后者也是能量强大到不可思议的辐射，几秒钟内的辐射量是太阳在几十亿年辐射的总和。已知更强烈的伽马射线暴，其能量辐射超过宇宙中一切星系常规辐射的总和，可以摧毁附近几千光年外的一切生命。
科学家甚至怀疑，快速射电暴和伽马射线暴这样的宇宙现象，可能恰好是外星人之谜的答案——绝大多数生命的萌芽，都被宇宙空间中此起彼伏的疯狂能量爆发摧毁了，甚至地球上几次生命大灭绝，也可能与之相关。这也就是为什么，我们一次次“发现外星人”，又总是一次次地失望。
不过，迄今为止外星人的可能并没有完全否定，如果重复性快速射电暴的确来自外星人又怎样呢？我们无须担心也无须雀跃。这些射线来自15亿光年之外，15亿光年的距离可以排满15000个银河系，而每个银河系都有三千亿个太阳。外星人动用如此强大的能量发射出传遍宇宙的信息，肯定和人类没有什么关系。
即便人类想要回复也不可能，快速射电暴相当于太阳在几十万年中所发出的能量，而人类所能发射的电磁波信号的能量还不到太阳的亿亿分之一，会很快在浩渺的宇宙空间中耗散殆尽，即使《三体》等科幻小说中想出妙招，比如让太阳产生一定闪烁，可以在几百光年内被看到，也到不了上亿光年之外，就好像我们没有办法发现河外星系某颗恒星普通的闪动。
再退一万步，即便外星人有某种强大到逆天的“望远镜”，能够检测到人类发射出来的信号，那也是十五亿年之后的事了，再派光速飞船来侵略地球得要整三十亿年——那时候我们再来讨论吧！
值班主编 | 董啸 值班编辑 | 小窗
这是第 550 篇文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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