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移民”的李娜就不爱国了吗？ | 易小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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朋友一大早问我，李娜移民韩国了？

上网一看，在微博热搜里找到一个中国驻釜山总领事馆的文件，说是中国公民李娜自愿放弃中国国籍。

但是，慢着，文件里虽然泄露了居民证件信息（特别过分），然而没有一处证明此李娜，就是那个大家耳熟能详的网球运动员李娜。充其量是同名同姓而已，毕竟中国叫李娜的人足足有15万人。而这条热搜居然是由一个认证为律师的网友发布的。

次日驻釜山总领事馆发布了辟谣消息，表示这个李娜与打网球的李娜并无关联。然而这几条相关微博下面的评论却是让人大开眼界，不止一条表达出来那种鄙夷和愤怒，什么“早该走了”，什么“美国正好缺人，滚去那里吧。”

驻釜山总领馆辟谣声明 / 图源：公众号“中国驻釜山领事馆”

图源：微博评论

我记得姚明在NBA打球的那些年，也不止一次被传入籍美国，每次都要激起各种热议，大姚和他的团队总是要解释再解释。

对于那些把他们视为珍宝表示舍不得的朋友，心情也能理解，然而那些把“移民”二字视为洪水猛兽的人，想想真是理解不了他们的“初心”，他们到底是想要这些人留下，还是通过这种方式彻底激怒别人，把人赶走？

在央视《开讲啦》节目里，有个观众曾经就传闻中的“李娜不爱国”这个问题问李娜，她回答：“直到现在，我拿的还是中国护照。而且法网夺冠的时候，升的不是五星红旗么？”

李娜回应“爱国”话题 / 图源：《开讲啦》

今天中国驻釜山总领事馆的辟谣声明下，还有很多人在争论“爱国”和“不爱国”。说到这不禁想问一下这些口口声声爱国的人：怎么就因为挂着一个虚拟的网名，用键盘随便打了几行字，您就能以真的“爱国者”自居了？

“爱国”这个词如果躺在字典里面，原本应该是一个中性的词语：有的人能够以实际行动赋之于光和热，然而有的人整天挂在嘴边，无异于轻薄了这个词。

早在2019年孙杨那篇文章的时候，我就写过：

“无论是姚明还是李娜，从来没有见他们动不动说我代表谁谁谁。有理的时候说理，只有没理的时候才会上纲上线，把自己的个体利益强行和公众利益绑架在一起。”

李娜不止一次说，她打球是为了自己，虽然可能也是为了国家，但更多地是为了自己。“当人们说我代表这个国家时，这顶帽子太大了。我戴不起。”

真正的爱是装在心里的，不在键盘下的。

姚明也说过：“中国这两个字不是任何一个个体可以代表的，每一个人身上都有闪光点。我们应该发掘更多的闪光点去完成中国这个词，而不仅靠某一个或者是某几个人去说这就是中国，这太苍白了。”

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我们的互联网上，有一群所谓“爱国主义”护卫者，像是非要“爱国绑架”，逼人喊出各种口号，这样就让Ta满意了。这既是可悲的现状，也是可怖的氛围。所谓纳粹，亦不过如此。

元旦前夕，著名钢琴家傅聪因罹患新冠离世，下面一堆评论开骂：

“一个英国人，你们这么关心？”“外国人，关我们啥事？”

“叛逃英国，不忠不孝！”

图源：微博@新京报我们视频

傅聪在多年前的一次访谈中，谈到自己当年出走英国的行为时说：

“我是被逼上梁山的。……一九五八年十二月，我留学毕业，如果我回来，势必是‘父亲揭发儿子，儿子揭发父亲’，可是我和父亲都不会这样做。”

也有人拿傅雷遗书说事，指傅雷在遗书中提到儿子叛国。所谓时代的一粒沙，落下来就是个人的一座山。何况在那风雨如磐的年代，冰雹和石头纷纷砸在中国人头上。活在那样的家国，谁有权利要求别人留下来受死受难？《孔子家语》都说：“国无道则退身以避之”。子还曰过：“道不行，乘桴浮于海。”桃花源里人，尽是避强秦。难不成拿天灵盖去挡狼牙棒，以热血和胸膛去面对子弹就是爱国了？

更别说是连教科书，也承认了历史上的那些错误，傅聪后来多次回国演出，也证明他当初的选择是正确的，正常起来的国家也理解他出走的无奈。

去年有一个聚会，一个看上去很和气温柔的姑娘，说起日本就是咬牙切齿，移民去日本的中国人更是她眼中的“叛徒”——但我后来才知道，她所有的钱都是从对日贸易赚到的，她享受着日本政府的补贴，还有一个办事处在日本——姑娘当然有她表达的权利和自由，我倒觉得她应该志气到底，绝对不要跟日本人做生意，才会没有“里通外国”之嫌。

在微博上，在各个平台那些热搜的评论里，就能发现这样的人真是不少：他们喊着宏大的口号，也以“爱国”的名义去绑架每一个人，他们绝不宽容，非此即彼；在他们眼里，“自由选择”这个词语是不存在的，他们要的不是“万国归心”的开放，而是“万邦来朝”的狭隘；然而他们的“初心”到底是希望促成团结，还是造成分裂？其心可究，其心更可诛。

李娜也好，姚明也好，这一批职业运动员的出现，淡化了举国体制附加在运动员身上的体育之外的沉重，他们幽默达观、自信沉着，不悲情不玻璃心，懂得恰到好处地维护自己的形象，提高自己在赛场内外的修养。

很长一段时间，李娜都被描述成体制的叛逆者。多年以后，李娜对《纽约时报》记者提起这段往事时说：

“过去，我真的常常被（负面新闻）困扰。现在我只是认为，也许（中国媒体）认为我还不够出名，所以他们想帮我更出名。”

不管面对什么样刁钻古怪的问题，李娜都能四两拨千斤，和姚明一样，微微一笑，用机智幽默的方式来化解。

在真正具有国际影响力的项目上取得突破，同时也通过个人经历尤其是人格魅力征服了世界，我的前同事，《体坛周报》驻意大利记者王勤伯也说，“很多西方学网球的小孩以李娜为偶像，练田径的以刘翔的技术为教科书……”

李娜、姚明成为了新时代中国人的代表，他们不仅是中国人的楷模，也在世界范围收获了很多粉丝，而这些，才是中国软实力的真正体现。

据《楚天都市报》报道，早在去年的2月6日，李娜就通过北京乐益公益基金会捐款300万元，助力家乡抗击疫情。这当然不是李娜第一次捐款，2010年5月，李娜将在马德里皇冠赛获得的近50万元人民币奖金捐给了青海玉树灾区。几个月后，她又把参加中国网球公开赛的近百万元奖金全部捐给中国儿童少年基金会，用于武汉市儿童福利院为孤残儿童建造爱心康健室和爱心运动场……

我想借用一句键盘侠们很喜欢使用的句式来回怼那些人：与这些优秀人物的贡献相比，你为祖国做了什么？口水吗？

声音的大小并不能代表一种情感的浓烈与否，高声叫喊要么意味着极度膨胀，要么意味着极度自卑；以闲庭信步的自信，阳光、成熟、不卑不亢地参与国际交流，了解这是一个地球村，你中有我，我中有你，互相尊重，共同发展，它不香吗？

而假借弘扬国家利益的旗号来抵制一切和“爱国主义”不沾边的事物，不过是典型的狭隘的、非理性的民粹主义，而这种精致利己的虚假爱国主义，仅仅只是满嘴高谈阔论华丽大词，实际上没有任何人本意识，骨子里也压根没有“peace and love”的现代精神。

说到底，他们什么都爱，就是不爱身边人，他们要么就是把爱国当作敲门砖和进阶之路，要么就极有可能会走上不顾事实、不讲逻辑，用U型锁去砸开别人头顶的道路……

最后，移民并没有对错，是个人选择生活的一种方式，任何人都可以理直气壮地移民。所以那位移民韩国的普通人李娜，我也祝福你在异国他乡幸福地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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封面图来源：Flickr @Charlie Cowins

值班主编 | 燕之敖 刀哥   值班编辑 | 小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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