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雄vs英伦绅士:你所不知道的印巴领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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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漫长的八月》是第一部关于印巴之争这个世界上持续时间最长、最棘手的冲突之一的权威历史著作。
1947年8月,英属印度分裂为独立的巴基斯坦和印度时,正值集体大屠杀,一方是印度教教徒和锡克教徒,另一方是穆斯林,超过75万人被屠杀,1200万人逃离家园越过新边境寻求庇护。然而,那个8月似乎至今仍未结束。
在《漫长的八月》中,著名历史学家迪利普·希罗对印巴关系进行了引人入胜的描述,追溯了导致次大陆分裂的里程碑式事件,以及印度教教徒和穆斯林之间有争议关系的演变。而且时至今日,争端仍难以得到合理的解决,克什米尔控制线仍是世界上防御最严的边境。
在印巴分治背后,有两位关键人物:圣雄甘地,和巴基斯坦“国父”真纳,两者在印巴分治前的十多年里尝试了诸多手段,但仍旧无法完成印度教与穆斯林的和解,因为他们面对的局面太过复杂。
文 | 吴 昊
印度和巴基斯坦都是中国的邻居。半个多世纪以来,中印和中巴之间既开展合作、共同发展,也发生过矛盾甚至是冲突。
而相比之下,印巴之间的关系——用《漫长的八月》作者的话说——是这个世界上持续时间最长、最棘手的冲突之一。
1947年8月,英国殖民者结束了在印度的统治,旋即,这个庞大的新生国家分裂为印度与巴基斯坦。
这场分裂的暴力与血腥堪称史无前例,超过75万人被杀,对抗的双方是处于人口绝对多数的印度教徒以及少数群体穆斯林,1200万人逃离家园寻求庇护。
1940年代的印度
此后,两国之间爆发了数次战争,其中不仅掺杂着双方本身的宗教、民族等诸多要素,也有其他大国的干预,令两国关系更加错综复杂。日积月累,这种关系就像一道永远无法愈合的伤口,持续造成南亚次大陆的失血。
《漫长的八月》对于印巴问题的记录与思考是全景式的,作者迪利普·希罗为我们展现了这一重要的地缘政治问题的由来及其发展。
出人意料的是,读完此书就会发现,印巴冲突的冗长、残酷并不是一种历史必然,双方在相当长的时间里都拥有相同的目标,领袖之间也有着良好的关系,都愿意为达成宗教、民族的和解做出努力。令人扼腕的是,“兄弟”阋墙的结局成了彼此仇恨的开始。
我们不妨顺着《漫长的八月》的视角,从印巴两国的两位领袖开始重新审视印巴这两个冲突不断的邻居。
1
甘地和他面对的印度困局
毋庸置疑,甘地是现代印度的标志性人物,他所倡导的“非暴力不合作”思想,深刻地影响了二战之后殖民地后发民族国家的独立运动。
从一开始,甘地的政治理想便是在次大陆上建立一个“完整”的印度,一个完全承接英属印度疆域的国家实体。他所有的行为,包括抗议入狱、苦行僧式的生活,都是在这一宏大宗旨之下的闪转腾挪。
从这个角度上看,甘地将这一目标的具体实践方式归结到了印度的传统宗教上,希图以宗教的超越性去弥合英属印度留下的混乱局面,他确实在一些层面上团结了一部分人,而且也成为印度的“代言人”。
甘地
希罗笔下的甘地更多是作为政治偶像存在的,虽然他是印度国大党的一员,但他与尼赫鲁的党魁形象不同,他有很强的自主性。
一开始,他对英殖民者的抗争与公众的传统想象并无不同,他参与游行,发表演说。然而,甘地的敏锐在于他创造性地在政治运动中引入了宗教元素,在一次绝食活动获得胜利之后,他将成功归为印度教古老智慧的指引。
这种“宗教+政治”以非暴力的方式呈现在世人面前,给英殖民政府造成了很大的难题,他们如果“解决”甘地,必定会引起印度教教徒疯狂的报复,所以久而久之,甘地与英国殖民政府之间的冲突也形成了一种定势,随着大英帝国的日薄西山,英属印度的自治或者独立已经没有悬念,甘地在“非暴力不合作”大旗下实现民族独立的英雄形象愈发伟岸。
然而,甘地所面对的印度是十分复杂的。
印度有“宗教博物馆”之称,其宗教之多,可见一斑。而且一百多个民族杂居,语言更是有一千多种,官方语言之一的印地语在全国人口中并不占绝对优势。英国殖民印度期间,对于土邦沿用了羁縻政策,对土邦内部的问题概不参与。
统一的印度,是英属印度加上这些土邦,土邦问题造成了严重的冲突,其中最大的阻力便来自穆斯林群体的反抗。作者希罗在描述甘地将宗教引入政治的行为时,暗示了民族主义的非理性与反噬会清晰地折射在甘地往后的人生里。
2
英伦绅士真纳的转变
相对于甘地的名声在外,中国人对巴基斯坦“国父”真纳是陌生的。
真纳早年在英国从事法律工作,过着十分富足的生活。他住在高档住宅区汉普斯特德一栋带有8英亩花园的三层别墅里,出行乘坐的是宾利,有专门的司机。希罗对真纳的仪表有一段这样的描述:
真纳穿着他平常穿的三件套西装,衣领浆得笔挺,戴着丝质领带,怀表紧紧地系在马甲上,一支接一支抽着克雷文-A牌香烟,每天要抽50支。
作为一个穆斯林,真纳被请回印度加入了国大党。真纳在印度的建国大业中长时间秉持合作的主张,他在捍卫穆斯林权利的同时,也对国大党内印度教民族主义分子的沙文做派进行了猛烈的抨击。
真纳和甘地
当尼赫鲁在制宪报告中明确了即将独立的印度议会中穆斯林占四分之一席位(与人口相匹配)时,真纳呼吁修改报告,他指出了“革命与内战”的风险,并声称这种风险不会因为穆斯林的席位从25%上升到27%而发生改变。但国大党没有采纳。
最终,他在国大党内以近乎屈辱的形式败下阵来,1923年退出了国大党。
他和甘地像是两个不同世界的人。相比真纳的英伦绅士派头,甘地则是
继续着他的斯巴达生活方式,最近连衬衫、多蒂腰布和白色帽子也不穿戴了,而是换上一条土布缠腰布和披巾。
甘地比真纳更圆滑更接地气,他巧妙地引入宗教来完成自己对于印度诸派势力的整合,连穆斯林团体也对“无害”的甘地感到服气。
当甘地以独特的装束(区别于绅士真纳的得体)、出席国内外会议时的措辞引起西方媒体的“猎奇”凝视,掀起“甘地热”时,甘地的个人影响力到达了巅峰。
尼赫鲁和甘地
但作为高级精英的真纳与上层关系密切,对于底层民众有天然的距离,更厌恶街头政治,他对甘地让半文盲和文盲参与政治的做法表示遗憾。在他看来,正是这种做法导致了穆斯林和印度教教徒之间日益紧张的关系。
退出国大党后,真纳回到了英国,但在印度国内的穆斯林以及印度侨民的请求下,这位绅士返回印度,成立了穆斯林联盟,并且开始团结分散的穆斯林群体,向国大党的失衡政策“宣战”。
他领导的穆斯林联盟与国大党就各省的议席展开了激烈的争夺,由此,效法英国的议会政治形式加大了穆斯林与印度教两大主要政治团体的分歧。甘地在给真纳的信里这样写道:
我对团结的信心一如既往地光明,只是我看不到光明穿透黑暗。我在这样的痛苦中向神祈求光明。
3
“国大党-穆斯林联盟”的构想与破灭
公允地说,穆斯林联盟在真纳的主导下仍旧希图与国大党合作。但是国大党自恃绝对多数,不但对穆斯林联盟提出苛刻的要求,还对真纳的提议傲慢无礼,多次拒绝了合作的提议。
最终,真纳提出了“两个民族”理论,他发表的公开演讲预示了南亚次大陆的分裂不可避免。
而以尼赫鲁为代表的国大党的意见很能说明“绝对多数”的心态:印度教-穆斯林之间的矛盾正是那些有知识的地主和资本家组成的同盟炮制出来的,民众层面并不存在这种不和谐。
1947年,印度民族主义领导人尼赫鲁(左),大英帝国末任印度总督蒙巴顿勋爵和全印穆斯林联盟主席真纳(右)讨论分治问题。
国大党不遗余力地巩固自己的主导地位,在讨论国歌与通用语的议题上,国大党与穆斯林联盟发生了激烈的冲突。
国大党内部也有极端民族主义与世俗民族主义的断层,但是总体而言,宣扬主体、对抗的极端派占据了多数,他们始终认为被压抑的印度教民族主义是国大党的执政利器,如果选择了和解与妥协,那么他们就失去了合法性。
在这种激烈的对抗下,甘地的绝食与苦行已经难以弥合巨大的分歧。
1944年,事实上的印巴分治在最高层面已经决定。
当年7月,甘地致信真纳邀约会晤。两人从9月9日一直谈到9月27日。
但是会谈最终没有产生任何变数,印度率先独立,随后穆斯林占多数的省份会自行建国。甘地和真纳在之前的十多年里尝试了诸多手段,仍旧无法完成印度教与穆斯林的和解。
随着二战的结束,英国殖民者撤出印度,一场漫长、血腥的激烈对抗拉开序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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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解,或者说妥协,需要极其强烈的政治互信,需要强有力的领袖魅力,或者有一个超凡的政治纲领。从这个角度上看,甘地、真纳或许都是不错的领袖,但是他们面对的局面太过复杂。
首先,南亚次大陆上并没有一个现成的国家概念,无论是萨珊波斯、塞尔柱帝国,还是莫卧儿王朝都没有完整“统治”过印度(这一地理概念),出现印度这个泛民族国家形象还是源于英国殖民者建立的“东印度公司”。
由于殖民运动的式微,大英帝国的投射力量下降,印度的独立实际上要顺利得多,但是恰恰因为缺乏一场自下而上的总体性革命,使得在分配新秩序时仍旧面临巨大的历史包袱。
我们或许对甘地的一些“行为艺术”感到不解,但他实际上早就捕捉到了这种危机意识,他的所有政治行为即便是表演也是在夹缝中努力“起舞”,这种政治智慧是无法言明的。
而随之成立的巴基斯坦国,也陷入了意料之中的困境。巴基斯坦(Pakistan)之名,来自旁遮普、西北边境(阿富汗省)、克什米尔、信德以及俾路支,是这五省的首字母加上一些文学化表述——Pak是纯洁、圣洁的意义,Stan在乌尔都语中意为国度、地方。
次大陆上的穆斯林对于即将独立的前景有着自己的政治诉求。
然而,由于殖民者的政策,巴基斯坦的地理区域上基建极其落后,历来不受殖民者重视;而更重要的是,印度国内的穆斯林从来没有强烈的国家意识,名为“巴基斯坦”的国民概念是在与印度国大党的对抗中逐渐生成的,而捏合这一概念的标志性人物——真纳,却在巴基斯坦建国两年之后猝然离世,政治领袖的离场更加剧了这个国家的动荡。
时至今日,印巴在克什米尔停火线附近仍时有武装冲突。图为印军士兵。
1948年,甘地遭到了印度教极端民族主义者的暗杀。
在这些民族主义者眼中,甘地所有试图与穆斯林的和解,对于印度国家统一的维护都是对于民族的背叛,值得我们注意的是,刺杀甘地的极端分子后来成立了“印人党”,如今印度总理莫迪正是来自这一政党。
印巴双方政治领袖的死亡,为印巴冲突揭开了序幕,克什米尔漫长的停火线向我们诉说着这一广袤地域发生的血腥残杀与民族仇恨。
《漫长的八月》打开了一扇窗户,通过研读印巴分治中的诸多细节,我们得以再次了解这两位熟悉而又陌生的邻居。
*部分图片来自网络
《漫长的八月》
[英]迪利普·希罗 著,周平 译
ISBN:9787532792726
定价:88元
出版时间:2023年8月
上海译文出版社
内容简介
《漫长的八月》是第一部关于印巴之争这个世界上持续时间最长、最棘手的冲突之一的权威历史著作。
1947年8月,英属印度分裂为独立的巴基斯坦和印度时,正值集体大屠杀,一方是印度教教徒和锡克教徒,另一方是穆斯林,超过75万人被屠杀,1200万人逃离家园越过新边境寻求庇护。然而,那个8月似乎至今仍未结束。
在《漫长的八月》中,著名历史学家迪利普·希罗对印巴关系进行了引人入胜的描述,追溯了导致次大陆分裂的里程碑式事件,以及印度教教徒和穆斯林之间有争议关系的演变。而且时至今日,争端仍难以得到合理的解决,克什米尔控制线仍是世界上防御最严的边境。
自分治以来,印巴之间发生了几次严重的危机,包括1971年东巴基斯坦宣布独立,成立孟加拉国;以及印巴双方获得核武器,导致1999年和2002年几乎不可避免的对抗。希罗不仅记录了印巴两国与美国及苏联的关系,还记录了他们与中国、以色列和阿富汗的关系,充分证明了印巴冲突的地缘政治重要性。
这些线索,在希罗的笔下编织成了清晰的叙事,充满了丰富多彩的领导人传记,对战争、耸人听闻的暗杀、侵犯人权之举的生动描述,也穿插着像板球比赛、电影、电视剧这样的文化符号,是将印巴之间关系第一次放大观察的勇敢尝试。
作者简介
迪利普·希罗(Dilip Hiro)是世界上研究中东、中亚和南亚以及伊斯兰事务的顶尖专家之一,在这些领域迄今出版了34本著作。与此同时,他也为《纽约时报》《卫报》《观察家报》《国家报》和《洛杉矶时报》以及Salon、TomDispatch和YaleGlobal撰稿,并且是美国有线电视新闻网、英国广播公司和半岛电视台英语频道的评论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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