堕胎这件事，到底谁说了算？

 桃 子 笔 记｜P e a C H  S a Y 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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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段时间，自带热搜体质的雪莉小姐姐又双叒叕上热搜了。不过这次可不是因为什么放飞自我的奇怪言行，而是因为她在ins上写道：“2019.4.11.堕胎罪被废除，今天真是荣耀的日子，还所有的女性选择权。”

与此同时，无数韩国女性走上街头，共同唱起了少女时代的《再次重逢的世界》，庆祝女权事业的进步。

很多中国网友都说，如果不是因为“雪莉支持韩国废除堕胎罪”这条热搜，自己都不知道在离我们这么近的韩国堕胎居然是犯罪！

没错，4月11日韩国宪法法院正式判定“堕胎罪”不符合宪法，相关法律将在明年年底前完成修改，否则将予以废除。

- 支持废除堕胎罪的民众在韩国宪法院外庆贺 -

从1953年颁布的《母婴健康法》规定“禁止堕胎”，到今日终于废除堕胎罪，这条路韩国走了66年。

在这风起云涌的半个多世纪里，数之不尽的韩国女性付出了巨大的代价和艰苦卓绝的斗争，才终于换来了如今的胜利。

- 2018年7月7日，韩国示威者在首尔光化门广场抗议堕胎法 -

然而放眼世界，关于堕胎权的归属问题，依旧是一个纷争不断的国际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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堕胎罪，你怕了吗？

“另一个女人刚刚在同一张椅子上接受过手术，它还浸泡在鲜血中…”

Jiyoung不愿回忆她噩梦一般的地下堕胎经历。可这却是每年50万韩国女性所必须要面对的残酷现实（来自Pai Chai大学研究估计）。

根据“堕胎罪”的规定，终止妊娠的妇女将会面临高达200万韩元（1850美元）的罚款或一年监禁的刑罚。如果被定罪，协助堕胎的医疗专业人员也将面临长达两年的监禁。

唯一的例外是强奸，乱伦，特定疾病或遗传性疾病，或者如果妇女或女孩的健康因怀孕而受到威胁。但是即使在这些有限的情况下，女性也必须得到配偶的同意才能进行堕胎。

- 2019年4月11日，堕胎法支持者在韩国首尔举行集会 -

因此，一旦在没有准备好迎接新生命的情况下意外怀孕，大部分韩国女性都会选择铤而走险，地下堕胎。然而在这些隐蔽却丝毫不受监管的黑诊所中，堕胎女性的身心健康都遭受到了极大的威胁。

“手术后我的出血非常严重，所以我不得不回到那个我宁愿死的医院而不是回到（真正的）医院。医生和护士都很冷漠，没有提供任何真正的解释，即使一团血从我身上掉了下来。在这种地方你又能做些什么呢？”

另一位经历过地下堕胎的韩国女性如是说道。堕胎罪的严刑峻法，不仅剥夺了女性的生育自由，更严重侵犯了她们的健康权，把本就处在社会弱势地位的女性推向了更加孤立无援的境地。然而这样的悲剧并不仅仅发生在韩国。

- 绿色区域为“允许堕胎”的国家；

黄色区域为“被限制堕胎”的国家；

红色区域为“禁止堕胎”的国家 -

爱尔兰曾在1983年举行公投，在宪法中加入了第八修正案。规定胎儿与母亲享有同等权利，只有当女性的生命处于危险中时才被允许堕胎。

- 2018年爱尔兰公投前夕，

废除堕胎罪支持者cosplay《使女的故事》争取投票 -

1992年，一名生活在福利院的14岁少女惨遭强暴，并不幸怀孕。她申请赴英国堕胎，并希望警方能协助检验胚胎DNA，作为指控强奸犯的证据。可等来的却是法院禁止其出国堕胎的命令。绝望之下，她产生严重的自杀倾向。

此案震惊全国，爱尔兰全境，甚至纽约、伦敦都爆发了大规模游行，声援这个女孩。最终迫于舆论压力，法院才解除禁令。

- 民众对爱尔兰受害女孩的声援游行 -

20年后，一名31岁的印度裔爱尔兰女性Savita，在孕17周时因腹痛被紧急送往医院。医生们诊断出她因胎盘发炎，极有可能导致流产以及败血症。

但因为当时婴儿仍有心跳，医生不顾Savita苦苦哀求坚持拒绝进行堕胎手术。由于病情没有得到及时处置，4天后胎儿死亡，Savita也因败血症离世。

- 民众纪念Savita，并要求爱尔兰检讨堕胎相关的法律 -

漫长的35年间，共有超过17万爱尔兰女性被迫到海外堕胎，而没有条件出国的人只能去地下诊所，甚至在没有医疗咨询的情况下自行服药堕胎…直到2018年5月26日，爱尔兰的堕胎罪才终于被废除。

还有太多的国家曾经或现在依旧存在“堕胎罪”。生育能力本是自然赐予女性的礼物，但“堕胎罪”却把它变成了绑架女性身体的帮凶。

罗马尼亚自1966年起实施了禁止堕胎乃至禁止节育的政策，宣称“不生孩子就是背叛国家”，还设立了“月经警察”，对女性生理状况进行严格监控；

- 《四月三周两天》，2007，罗马尼亚

堕胎罪的恐怖阴云下，意外怀孕的女孩Gabita地下堕胎，

却被医生胁迫发生性关系 -

德国刑法把堕胎罪规定在“针对生命的犯罪”一章，如果胎儿已满10周就绝对禁止做人流手术；

以石油著称的东南亚小国文莱甚至进一步强化了对堕胎的惩处力度。2019年4月3日起开始全面实施的《伊斯兰刑法》中明确规定，女性不管因为什么原因堕胎都会被处以公开鞭刑，并判处15年监禁…

在这些“堕胎非法”的国家中，我们不难发现，宗教始终是“反堕胎”战线中一支不可忽视的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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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信仰不允许我堕胎”

2010年，泰国曼谷一个警察局接到民众报警电话，称当地一个寺庙内传出恶臭。警方随即赶往调查，结果却在这个寺庙的三个太平间内发现超过2000具包裹在塑胶袋里的婴儿尸体，全部来自非法地下堕胎。

38岁的素查特被控暗藏胎尸及协助非法堕胎诊所两项罪名。一时间民意沸腾，要求判处他为每一具胎尸服刑两个月，累计判刑共333年！不过，最终法官还是判他为每项罪名坐牢10年，刑期一共20年，这已经是泰国法律的最高刑罚。

“寺庙藏婴案”之所以轰动全国，不仅因为其揭开了泰国地下堕胎的骇人一角，更在于其藏尸于寺庙的行径对于笃信佛教的泰国民众造成了强烈的精神冲击。

- 事发后，泰国民众为婴儿祈福 -

泰国把佛教奉为国教，其在全国范围内拥有超过总人口90％的信众，曼谷更是被誉为“佛教之都”。而佛教从来就以杀生为大忌，认为堕胎会招来业报。

佛经《佛说长寿灭罪护诸童子陀罗尼经》中就曾明确记载：堕胎属犯杀戒，五逆罪之一，并说“如此恶业，罪难消灭”。由此可见佛教对于堕胎的态度。

天后王菲就是虔诚的佛教徒，在怀大女儿李嫣四个月的时候，她就已经发现胎儿患上了先天性唇腭裂，但王菲还是毅然把孩子生了下来，而后辗转求医。母爱的伟大自不必说，但她也在后来接受采访时坦言：“我的信仰不允许我这么做（堕胎）。”

- 王菲曾亲手钤印《佛说长寿灭罪护诸童子陀罗尼经》 -

与佛教态度相同，世界上的其他宗教也几乎都旗帜鲜明的反对堕胎。伊斯兰教认为，不论是出生后、或是出生前，婴儿都是没有自卫能力而无过错的人。杀害他们是对真主的忤逆，将会受到惩罚；

犹太教认为人是上帝所造，在“神爱世人”核心精神的引导下，是不能随意堕胎，戕害神赐予的生命的；

天主教认为婴儿自受孕之初，就有生存的权力，堕胎被作为是不尊重生而为人的权力的表现；

基督教也是在最起初的三个世纪中，就确立了三个重要的根本神学思想：①胎儿是天主所创造、所关心的生命；②堕胎是谋杀；③天主必会审判堕胎罪行。

为什么世界各大宗教都如此反对堕胎？有句话曾这样说：“科学求真，宗教求善，艺术求美，哲学求智”。

宗教往往兴盛于乱世，在水深火热的世俗世界中导人向善，呼唤爱与和平。而堕胎在某种程度上确实有悖于生命自然规律，所以宗教对此持否定态度也不足为奇。

除此之外，宗教作为完全自民间生长起来的组织系统，想要一步步发展壮大，最重要的途径就是广纳信众，而总人口的多寡便是决定其生死存亡的根本前提。所以大部分宗教鼓励生育，也不可避免地有为自身发展筹谋的打算。

虽然宗教反对堕胎，但也仅仅是给我们提供了一种思路和立场，绝非定论。

近年来原教旨主义的泛滥愈发把宗教推向极端化和强制化，越来越向恐怖主义靠拢，而堕胎也在这个过程中被妖魔化。

“堕胎后婴灵作祟”、“堕胎后父母遭到报应”…每当看到这样的故事，桃子都感到两眼一黑。

人有信仰，对生命怀有一颗敬畏之心是好事。但有信仰并不意味着盲目遵从教条，宗教的初衷都是从尊重生命出发。在没有能力承担的情况下还坚持生下孩子，才是对生命最大的伤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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堕胎，在魔幻现实主义中国

前段时间，《地久天长》在柏林电影节拿下双料影帝影后，一时间被誉为国产电影之光。桃子当然也赶时髦去看了。这部电影的感情其实非常内敛，但在最后一个情节我还是忍不住泪流满面。

弥留之际的海燕对她亏欠多年的丽云说出了最后一句话：“现在我们有钱了，可以生了。”

- 《地久天长》，2019 -

当年丽云意外怀孕，身为主任的海燕亲手把丽云送去做人流，没想到手术出了问题，使丽云永远失去了生育能力。然而天有不测风云，丽云的独生子星星不久后竟溺毙河中。从此，孩子成了两家一生的执念…

- 《地久天长》，讲述失独家庭怎样度过漫漫余生 -

计划生育政策，自1970年开始全面实施，深深影响了中国几代人的命运。而它在1982年被定为基本国策，同年9月被写入宪法，更是等同于默认了堕胎在我国的合法性。在计划生育严格执行的年代里，“超怀”家庭都要像丽云一样去做人流。

据《人民日报》2012年的调查数据显示，中国每年人工流产手术达1300万例。占全球每年堕胎数量的四分之一。可能现在说到堕胎，大家的第一反应都是未婚年轻女孩。但在中国，婚内堕胎还是人流手术的主力军。

说到这里，桃子想讲一个自己家里的故事。

我还在读高中的时候，妈妈意外怀孕，去做了流产。本来这些事住校的我都是不知道的，但在假期回家的时候却发现妈妈躲在房间里哭。问了才知道因为妈妈刚堕了胎，我表哥的订婚仪式竟然完全没有通知她。姨妈口口声声说是怕打扰她养身体，但其实就是觉得不吉利。

难道堕胎即女性的原罪吗？当然不是，但是在现实生活中，在众多人甚至亲人的心中，堕胎的女人就是不值得被尊重被体谅的。但在多数婚姻中，女性一直处于被堕胎的隐形伤害中。

妈妈接着说，这已经不是她第一次堕胎了。我一岁多的时候就做过一次，我小学、初中的时候都做过，这已经是第四次了。

此时的我已经不能用震惊来形容，问她，你们都不避孕的吗？妈妈说：“觉得是安全期啊，没想到那么巧就有了。”听了这些话，我只能说我整个人都如遭雷劈。

之前刷微博的时候看到有博主发出一个话题“你的麻麻做过人流吗？几次？”，评论简直触目惊心。

有的妈妈居然堕胎十次以上，四五次、六七次的大有人在。留言中不乏有人恼怒父亲太渣，但更多的是对母亲们缺乏避孕观念以及避孕知识的痛心。

已婚已育的女性对性知识尚且如此匮乏，就更别提那些还青春懵懂着的女孩子们了。不得不说，如今的中国正处在一个非常吊诡的阶段中。

一边是社会风气的开化使得男女大防的年代一去不复返，情侣同居早已不是新鲜事；而另一边，正统教育体系却依旧对性知识讳莫如深，甚至谈性色变。

- 图一：《小学生性健康教育读本》遭到家长极力反对

图二：美国儿童性教育读本 《IT'S SO AMAZING》 -

一边是大学校园内外大张旗鼓分发的“无痛人流”传单，年入百万的三无堕胎药微商；而另一边，却是电视上屡遭禁播的避孕套广告，和女性对避孕药如洪水猛兽般的避之不及。

一边是男人们极力表示不介意女朋友婚前性行为；而另一边，在婚恋对象的选择上还是会把目标集中到“清白”“干净”的女孩身上…

其中矛盾，令人细思恐极。

上周桃子转载了一篇文章《那些避孕失败的大学生》，有太多年轻人想要体会偷尝禁果的快乐，却根本无力负担偷尝禁果的后果。于是，堕胎成了走投无路下最后的止损。

确实，任何一种单一的避孕措施都不能保证100％，女孩如果意外怀孕了，选择生育与否是她应有的权力。

- 2016年，伦敦-爱尔兰堕胎权运组织的游行活动 -

然而知乎曾有“名言”：二手房可以买，死过人的就算了。中国是不存在堕胎罪没错，可正是这种赤裸裸物化女性的价值观把堕胎变成了“罪”。

这世界上不可能有任何一个女人会以失去孩子为乐，她们已经在这个过程中备感焦灼和痛苦，社会道德不应该再给她一个枷锁。因为她们，才是最大的受害者。

我们并不是鼓励堕胎，而是认为女性应该拥有最基本的生育自由。生命值得尊重，但绝不是靠“堕胎违法”和“堕胎污名化”来实现的。

这背后需要的是更开明的性教育，更有担当的年轻人，更完善的社会保障，以及对女性和母亲更多的尊重和更加平等的对待。

毕竟，每个孩子都是上天赐予人间的天使。我们衷心希望她们都是因为爱才降临到这个世界上的，而并非是迫于无奈。

 P e a C H  S a Y S 

作者 米糯

出品 桃子笔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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