历史规律之上的“大规律”：寻找人类文明大分流的源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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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人最酷爱历史，也最爱研读历史。如果说老一辈人对历史的看法是被“三国演义”塑造的，那么对于八十年代以后几代人历史观念的形成，黄仁宇与他所提倡的“大历史观”一定是绕不开的。

黄仁宇的大历史，走出了传统帝王将相、阶级革命的历史叙事，使人耳目一新；让我们知晓理解历史还有一种截然不同的维度。他的大历史之所以能如此，归纳起来，在于其三个特点——

●从问题意识出发，跳出传统史学的窠臼：黄仁宇的大历史，往往从技术角度而非道德角度来分析历史，他从中国历史的终极之问（“中国为什么产生不出资本主义？”）出发，真正揭示的是社会、经济层面背后历史的因果关系及其合理性。

●融合多学科视角：黄仁宇受历史学家布罗代尔的影响，往往从较长的历史时期里，观察社会结构性问题和发展趋向，以此打通历史与社会、经济、地理、文化研究的界限。

●着眼欧美看中国，从历史的比较中洞悉问题：黄仁宇大历史的特点是尽量不纠结历史事实。他利用归纳法将现有的史料高度的压缩，先形成一个简明而前后连贯的纲领，再与欧美史进行幅度与层次上的比较，从而跳出了过去历史自说自话的泥沼，洞见历史的真问题。

▲黄仁宇与友人讨论问题

如果说黄仁宇的“大历史”是中国人接触1.0版本的大历史，那么进入新世纪以来，再一次颠覆人们看待历史方式的，则是以赫拉利《人类简史》为代表的2.0版本的大历史。然而，追根溯源，这一2.0版本的大历史，其开创者为英国思想家戴蒙德。从戴蒙德的作品中，可以清晰地看到，这一2.0版本堪称对黄仁宇大历史的全面升级——

◎更大的问题意识，更大的历史视野：

黄仁宇的终极之问“中国为什么不产生资本主义？”，只是戴蒙德庞杂的研究中微不足道的一小部分。戴蒙德《枪炮、病菌与钢铁》中的亚力之问，探究的却是现代文明发生和演进的动力究竟是什么。关注人类社会的命运，探究全球诸多文明截然不同的走向，这才是戴蒙德所研究问题的出发点。

我们很难将戴蒙德放在传统的历史视野中衡量——智人出现之后的历史，都是他的写作范围：《第三种黑猩猩》探讨几百万年来的人类演进，《枪炮、病菌与钢铁》探讨1万多年的文明史，《剧变：人类社会与国家危机的转折点》探讨近期新冠等种种影响。他从人类缘起说到现代世界危机，从环境限制推出帝国种族兴亡……

理解了这一视野，就能明白，近些年火遍全球赫拉利《人类简史》，其实不过是戴蒙德的思维框架下的一个注脚。

▲有些问题的根源，远比我们想象的更为久远

◎超越学科视角，“横向+纵向”的多维立体人类史阐释模式：

相对于黄仁宇只是在有限的人文社科领域内打通各学科，戴蒙德则已经打破了学科分野，逸出学科的视角。他涉及的知识领域之广之杂，则教人叹为观止。地理学、古生物学、历史学、社会学、人类学和生理学等多门学科之间纵横穿梭，信手拈来的都是最新的研究报告。从这套作品中看到的，不但是500年的现代史、1万年的文明史、120万年人类史的融为一体，还随处可见36亿年的生物史乃至46亿年的地质史的研究成果融入。

戴蒙德的这套作品，都是在科学、历史、社会的交叉点上来探究地理、人类与未来：既纵向比较历史上复活节岛、玛雅文明、格陵兰岛的维京社会、德川幕府等过去社会的兴衰存亡，又横向比较，卢旺达、海地、多米尼加、中国、澳大利亚等现代社会的发展困境，把世界联通为一体，找出人类共性，颠覆我们认识世界的角度。

▲戴蒙德曾花费数十年时间研究南太平洋部落的社会习惯

◎从源头与本质，洞察历史规律之上的“大规律”： 

如果说黄仁宇是致力于总结历史规律，看清问题；那么戴蒙德研究的就是历史规律之上的“大规律”，从而发现问题的本质。比如中国不产生资本主义的原因，黄仁宇认为重要的原因是道德代替法律，契约精神不足。而戴蒙德则回到了契约精神的源头，从地理对文明的塑造上看透问题的根源——契约精神诞生于商业活动，商业活动又受制于地理因素；因此，平原产粮区的中国，商业动力不足，而西方源头的古希腊却因山地砂石地貌产粮不足，商业拓展成为了其唯一选择……

这些只是问题的一隅，戴蒙德书中这样让人醍醐灌顶的剖析比比皆是——从现代文明的展开到社会兴亡的发展，从人类的演化到当前的危机时刻，戴蒙德的大历史从来都是在穿透所谓规律，寻找最深层次的“本质”。阅读的过程，就像在经历一次次思维的升级改造。

正如梁文道所说：“戴蒙德的著作既学术又通俗，既叫好又叫座……更难得的是，他研究的一向是大问题，真不知道他学问怎么做的，他的一本著作几百页读下来，真是惊心动魄、目不暇接。”

面对什么样的时代，就需要与之相应的历史视野。因为，拥有什么样的历史视野，决定了一个人在多大程度上，能够自如地应对日益复杂的世界。如果说，黄仁宇的大历史观，在中国社会急剧变革的改革开放时代，帮助几代人打开了视野；那么在全球性剧变的时代，我们亟需通过戴蒙德这样的作品，升级自身的大历史视野，以应对这前所未有、充满不确定的当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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