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木心:忍住,别出名,年轻的朋友

匡文兵 少数派悦读 2023-11-30

我收到许多年轻得像疯子一样的信,甚至是芳香氤氲的。

  1. 我收到许多年轻的信,各有一番旖旎的交浅言深。

——木心遗稿


题记
这篇谈话录是我根据自己两次拜访木心先生后所做的笔记整理而成。两次笔记都是在拜访先生之后的当晚飞速追记下来的。由于我自己提的很多问题都没有作记录,而今也早已忘却,所以这篇谈话录只展示了部分对话和小故事。
2010年秋,我前往乌镇拜访木心先生。
到了晚晴小筑(即木心花园)门前,却无法进入。用力敲门,希望里面有人出来,结果只听到我自己拍打铁皮门的声音。后来才知道,晚晴小筑的居室与大门之间隔着一座不小的花园,若有人敲门,居室里的人是听不到的。正在茫然踟蹰时,路过的一位大爷看到了我,他聆悉我的来意后,说:“我来教你。”于是用手掌猛烈拍击铁皮门,仿佛出了大事,一边拍一边说:“来!像我这样做。”这是非常不礼貌的,我羞于造次。可是夏末秋初,灼照逼人,我竟忘了羞怯,转为无礼的勇敢了。一对老少的合力拍打,终于惊动了花园里正在作业的工人。他们开了一扇门,问明来意后立刻叫出先生的厨师。我恭敬地递上两本书和一封早已拟好的信件,请厨师务必转交先生。
回到宾馆,我屏息等待,屏息、换气、再屏息……不一会儿,接到侍护先生的青年打来的电话,告诉问:“下午两点你过来,先生见你。”正当我感念那位带我鲁莽行事的乌镇大爷的同时,却早已被“先生见你”这四个字震坍……
第一次:2010年8月30日下午2点至晚上7点
问:先生,纪德《地粮》开篇第一句“上帝无处不在,拿塔纳埃勒,愿你别往他处寻求。每个造物表明上帝”,怎么理解这句话呢?
答:作家写的时候也不一定明白的,艺术就是这样的,读着觉得好就行,没有确解。你不要去深究它的意思。
艺术的意思啊,就是叫你也做艺术家。
“呈现艺术,隐退艺术家”,福楼拜说的是气话。
卡夫卡的荣誉超过了他的实际成就。
写甲壳虫和地洞中的鼹鼠,我原先就觉得不对。卡夫卡是有精神病患的。
但是,卡夫卡,你去看他那张脸,多伟大啊。
问:“您的《卡夫卡的旧笔记》那首诗很好,只是最后一段怎么找不到原文?”
答:是我写的。我从小性格就很倔强,我说不结婚,你看我到现在也没有结婚。小时候看到坐轿子的,一颠一颠,感觉就不好。
树倒了,再去看的时候,它又站在那里了。西方人觉得很神秘,这是李商隐的风格。
莱蒙托夫的诗比普希金的要好,他的《当代英雄》是真好。
问你一个问题,你说我死后,研究的人是不是反倒会越来越多?
纪德太过于关心自己,自己的思想是不是矛盾。
没想到你是从康德、黑格尔、尼采一路读下来的,很好啊,这是正路。
神秘主义,叶芝后来不是转向神秘主义了吗,我就离开他了。
西方的神秘主义不同于东方的神秘主义的,它最终归结到宗教、上帝。
我以前在台湾南部写生的时候,抬头看到天空一张笑脸正对着我。我算卦的时候,总是与我心里想的暗合。非常准。
问:照您这样说,史书上记载,某国准备进攻另一国,突然风吹断旗杆,帐中有人说,“此战恐于我军不利”,这种预兆是真的吗?
答:是真的。
问:那么耶稣降生马槽,三博士看到流星划向东方,于是赶去东方朝拜,这也是真的吗?
答:是真的。这说明什么呢?三维的宇宙尚有一些我们并不了解的神秘的力量存在。科学无非是把整个宇宙解释成物质世界。希腊神庙里不是有命运女神吗?其实整个世界的事她哪里忙得过来。
古希腊时候,小少年都需要有一位年长者带着,因为要有的人生经验他都没有。我们读书的时候就是有林风眠先生带着。
中西绘画沟通,林风眠他们介绍得很纯正,是有功劳的。
问:您怎么看张大千、齐白石的创作?
答:张大千江湖气太重,变戏法的,没看懂西方现代艺术。齐白石在他自己的领域是有成就的,但他并不懂西方艺术。


【饭桌上众人无语,静静食饭】
我突然冒出一个问题:“先生,您小的时候吃饭,家里是不是有食不言、寝不语的规矩?”
先生说:“小时候吃饭,我总喜欢边吃边讲话,大姐姐就批评我,说圣人说过,食不言,寝不语。(这时先生略挺身子,眼睛一亮,做起即兴表演来。他把碗筷一放。)我马上说,姐姐!现代科学证明,边吃饭边说话,有助于消化!”说罢先生侧身对我笑着说:“我就喜欢和她捣乱。”
问:从您的书里,我发现您懂好几种外语,英文、法文、西班牙文,是吧?
答:我哪里懂外语啊,中文也不懂的。早年请家庭教师教英文,后来日本人说他是间谍,枪毙了。“文革”前学法文,准备去见纪德,“文革”来了。80年代初学日语,后来又到美国去了。碰到童明,他英文很好,我又没空学了。
“文革”时,我被押坐在斗车里,前面一人拉斗车,后面一人推着走。我觉得我就是苏格拉底啊,因为有两条同样的罪名:一,他们说我毒害青年;二,不敬本邦的神。
问:尼采在《查拉斯图拉如是说》里说耶稣还太年轻,死得太早,如果活到他那个年龄,一定会修改自己的学说。您怎么看呢?
答:尼采是真彻底的,他就是彻底反上帝的。耶稣如果还活着,他也会反上帝的。
他的思想是接得下去的思想。
尼采如果还活着,他不会发疯的。
问:为什么?
答:我会陪着他讲笑话,他会天天开怀大笑的。
问:我提到西方文明的两大源头:希腊与希伯来传统。
答:‘我差一点点就是无神论 差一点点就是有神论’。写完这个句子,开心极了。
谈到《红楼梦》,贾宝玉是比较接近曹雪芹自己的性格的,是忠诚的泛爱论,林黛玉是艺术家,是他自己渴望成为的。
我接着先生的话说:“您的《鱼丽之宴》里有一首小诗,说宇宙是一堆无人游戏的玩具。曹雪芹对宇宙是看透了,因此绝望了,但他渴望通过艺术重新生活一遍,于是写《红楼梦》。”
你很聪明,很聪明,曹雪芹是这样。宇宙就是一堆无人玩的游戏,是要看透。
卡夫卡的《城堡》一看就是没法进去的嘛。一看就知道结果,这不是艺术,所以他的剧本演一场之后就没人看了,因为知道结果了。《等待戈多》也是这样,肯定是等不到的。
你要写,要创造,艺术不可停,要多练习。
我跳出了逻辑。西方就是逻辑思维,我是修辞思维。
问:您的一个比喻胜过我读十本理论著作得到的启发。
答:是啊,要不然我何必去写。
问:里尔克的诗,您怎么看?
答:里尔克,我是既喜欢,又不喜欢。他和尼采不都是爱莎乐美吗?当然谁会喜欢尼采呢?他是思想家嘛。
德国的哲学家在从事哲学前都想过:是结婚呢,还是从事哲学?
尼采是我的老朋友了,我的画室里挂着他的像。
有人问,你是从法国传统来的呢,还是德国传统?我其实是跳出了逻辑。
你看黑格尔《小逻辑》,都是先设定好了,再去论证。
海德格尔也是造了一个大窝来迎接上帝。
在美国有一次和童明聊到晚上两点,忽然外面的鸟都叫起来了,一大群。他说不会是天亮了吧,我说,是它们感受到思想的光了。思想有光,人感受不到,鸟先感受到了。
我母亲死的那一年,她种的那株月季也凋殒了。
【谈到现代诗】
问:兰波曾经讲过,渊博、通灵、文字的炼金术,是成为诗人必不可少的三个条件。“通灵”一词作何解?
答:窗外的鸟叫了,嘿!我觉得很好听,这就是通灵。
问:现代诗到底该怎么把握,毕竟它不同于古代的格律诗。
答:诗是很口语化的。陶渊明“微雨从东来,好风与之俱”就很好啊。
问:研究者说我们现在见到的陶诗是被宋代人抹平了的,很多已经不是陶诗原样了。(此处我暗指近年学界尊崇的陶学新作《尘几录——陶渊明与手抄本文化研究》中的考证结果。)
答:苏东坡他们,都学陶诗,还是学不像。
以前在台湾的时候写过一句“我呼唤寂静的乳名”。寂静是什么?是神。
作现代诗,第一,要修养全面,底子厚。读书要多,少了不行。
刘军(童明)他读到“梦里见到你,哪有你这样你”,一边读,一边有节奏地踏起脚来(先生边念边踏脚,一副快乐的样子)。
我小时候,烧饭的师傅还会在墙上题诗,丫头们在后面指指点点,笑话他写得不好。她们还争论《西厢记》。
先生问我对《伪所罗门书》的印象。我说:“我和一个朋友谈论这本书,他评论说‘诗就应该这样写’。”
答:那么你这位朋友是一个很好的批评家。
问:鲁迅先生在那篇著名的《魏晋风度及文章与药及酒之关系》中对魏晋风度颇有微词,您怎么看?
答:魏晋风度,鲁迅本来是想赞扬的,说着说着就说错了。魏晋人及其文学的格调在世界上也是最高的。他们的个人主义也贯彻得很彻底。我就是受这影响。
(先生想了一会儿说)谢安隐了,每日莺歌燕舞。人家说,他不是真隐,还会出来的。后来淝水之战,请他出来。他出来了,布好阵,派儿子们在前面打,自己在家里下棋。快马来报!他看了战报,没说什么。人家问前线战况如何,他只说一句:“孩子们打赢了。”然后去厨房弄点东西吃。结果一紧张,鞋底的屐齿碰断了!我在美国办大型画展,请丹青的妻子出去看反应,我坐在家里。很快,叮铃铃,电话响了,报说:“先生!大获成功啊!”这时候我也去厨房弄点吃的,可是我的鞋底没有碰坏。
我在墓园散步,真的看到一个生丁在墓碑上。翻了一下,突然来了一个关于爱情的灵感:众多个化成一个。就是泛爱化成爱一个。抓住了这一点,我回去就写起来。这在之前绝没有人写过的。
问:2008年,我在北京大学和几个朋友聚谈,有一位朋友冒出一句:“你们都爱那么多个,我只愿爱多个化成的一个。”他的这句话与您说的近似。
答:你看,中国其实有人才,就是体制压着出不来。
我写的很多地方,并没有去过的。去了,反倒写不出。不去,查资料,某某街,就可以写了。
在印度生活过多年的人问我写印度为什么那么深刻?在那里生活了多少年?我其实没去过。
我在美国的时候,没想到还有你们这代读者。你们之后恐怕就没有了。他们请我出去演讲,我是不会被理解的。年青的时候觉得会的,现在觉得不会。
你看懂了,就是你的了,作者会感到荣幸。我看歌德的书,说,我也是这样想的嘛,我也有嘛,只是他先表达出来了。
胸怀要大。
答:我读书很快的。人家甚至问,你读过没有?其实观其大略就可以了。
问:史书记载,孔明和朋友们一起读书,朋友们务求精细,孔明“独观其大略”。
答:谁?
问:诸葛亮。
吃晚饭的时候到了,我扶先生去膳堂,半路他问:“你读过四书五经吗?”我说:“在文学系里读书的时候,会选读一些篇章。”先生说:“那就好。”
老聃其实说了很多气话,他并不是那样想的。
文革后,我不仅没有呻吟,我还笑着。
鲁迅一生是很惨的。我很同情卡夫卡。纪德一生是很好的啦。
满世界去转,不读书是不行的。先要读书,要懂的多。
不是我学习莫扎特,是我们有共性。
我鼓励你去写,去创造,但不要照着我的样子去写,你要跳出来写你自己的。我当时看张爱玲的作品,很赞赏,但写还是写我自己的。
问:我们近几年才看到纪德的书,因为最近几年大陆才出版。也是在看到您的作品后才注意到《地粮》的。
答:可怜啊。
问:重新发现纪德和福楼拜等人,不是很好吗?
答:早就应该忘掉,往前走自己的路啊。我很早的时候就看过他们的书啦。
问:您十四岁的时候写出“天空有一堆/无人游戏的玩具”,现在再看那首诗,您的想法有什么变化没有?
答:现在嘛,就是多了解了一些天体物理学方面的知识。(说到这来,先生笑起来。)

第二次拜访:2010年12月29日下午——12月30日
你这一点很好,来了就直接谈艺术,没有废话。
有人打算与李世民争天下,先去见他。李世民衣着随意地走过来,那人一看,大惊,自动投降、缴械,承认他比自己高。这是古代小说里面的故事,但是有道理。
在书法方面,李世民的书法也是要排在前几位的。
李世民、梅迪奇·洛伦佐(又作美第奇),现在是没有这样的领导者了。
林风眠说我不仅有贵族气,还更有王子气。
以前在西湖散步,一个看相的从后面叫:“大艺术家,你好!”他说我有姜太公之相,是可以辅佐周文武的人。我当时想,我不喜欢做姜太公,所以没有搭理他。他其实是有学问的。我应该给他点钱,和他聊聊。(先生一笑。)他的专业知识还蛮扎实。
是否贵族,不应看“族”,而看“贵”。
我其实是有意学莎士比亚的,我是最喜欢他的。
先生带我去他的书房,他用手指着书房东壁,说:
我想在这里放一架钢琴,但是现在钢琴做得不好。“要做好钢琴,先放好羊”,是句笑话,不能再问,再问下去就俗了。
我看过林风眠先生的手掌,掌纹有断裂,人生会大起大落。
《诛枭记》、《大宋母仪》,以前写过的再写,就好比同是一个人,(先生做动作)这样侧身看,再转个角度看。
写大题材从小处着手,否则就空泛了,可以参看我的《魏玛早春》那首诗。
先生从洗手间回会客厅,我半路去搀扶他,他说:
不要急于形成风格,风格是和人格一起成长的,它就是人格。我们那时幸好没有急于去形成风格。
除专业的文学知识外,动物学、植物学、建筑、绘画、历史、各国风俗,都要学。没去过欧洲,要好像梦游一样去过了。
(饭桌上)
答:胡兰成你怎么看?
问:他有才能,但是路走歪了。
答:对。他气不正,尽管在某方面有本事的。
问:您的《Captain》那首诗写得很好。
答:前面的那一首《OK》也很好啊。“慈悲的力量高出于权力之上,我自己也是莎士比亚作品的最爱者。”
《夏末致Pushkin》,我告诉普希金,诗还可以这样写,可以写得平淡。
诗得从小处写,写得幽默。
在我的作品里,可以感受到贵族气、王子气。我是“正而葩”,由正而开出花。
对,我的画调和了古代和现代。具象艺术早已被前人画完,抽象艺术起来了。有好的抽象画,但不……(未记)
先生带我到二楼客厅,那里有壁炉,先生说:
我生活在19世纪。壁炉要生起火来,就可以坐在这里谈,但是他们现在不在,没法生火。
先生一笑:
让我来点?万一这房子也被点着了怎么办?
写诗,要有散文底子。
走在路上也写,左边口袋里装着写诗的本子,右边口袋里是散文,那么小说岂不要放到屁股后面了,呵呵。
不要灰心,坦率地讲,我是怎么做到的呢?
问:先生,您在我这样的年龄的时候,正在做什么呢?
答:你今年多大?
问:二十四岁。
答:像你这么大的时候,我正在上海郊区教书,五六年间就把西欧的作品都读完了,有的已经是重温了。
问:鲁迅对西方的文学和绘画了解得不太透,也就是对西方的文化理解得不太透彻。
答:鲁迅是有边界的,有限的。对西方也不透。你不要说“不太透”,要么是透,要么是不透,“不太透”是什么意思呢?我能不能说我“不太懂”你的意思呢?你看我的书里有没有这样说话。
要做诗人,平常穿衣、说话都要像诗,诗意洋溢,不是像中国小混混那样的,那写不出诗的。
诗人要穿得好,很文静。
负责照看莎翁故居的老太太对我说:“我不会把你装在口袋里带进去的。”
去伦敦开文学讨论会,被英国人拦在门口,问:“您写了什么书?”我拿出自己的书给他看,这英国人抱在怀里说(先生做抱书的动作):“哦!要是我写的就好啦!”
英国人很俏皮,只是有些花哨。
问:那么莎士比亚的时代呢,岂不更有趣了?
答:人人都是诗人。
先写《伪所罗门书》,感觉要跳起舞来,要休息一下,就写《云雀叫了一整天》。
写诗,要占有材料。苏丹我没去过,很热。我看地图,比别人去过的更熟悉。他们不知道那地方叫什么名字。
文学艺术是轴心,不会死,这里死了,那里总会长出来。

(先生带我们看他的画册)注意看画的暗处,很丰富的。

看这幅,很漂亮吧,这石头很美的。
人家那样画,我偏不那样画。看这幅画,很妙吧?你看这幅,多壮阔啊。
都是画的我心里的。美国人看了说,这是上帝之手画的。
美国9·11,我也感到痛心。还有二十一天办画展。要不要办呢?美国人心灵受重创,正好需要恢复信心,这时不办,什么时候办呢?果然成功。
你们没有经历战争、运动,很好,但也是一种损失。
艺术不下十年功夫怎么能行呢?这话是对的。
问:耶稣与文学是怎样的关系,您能不能多谈几句?
答:我把耶稣归在最好的文学家之列。在美国讲世界文学史,讲了三课。他一出口就是比喻,他是真正为世界献身的。
三大宗教创始人里,只有耶稣是自愿献身的。
假儒家。夏承焘,正统的儒家,陈毅解放上海,整天围着陈毅转,夸赞他。
假禅宗。南北两宗争吵,五祖让慧能带着衣钵逃走,这是什么佛家呢?
古人是每句话的末尾用韵,这算什么呢?我是每个字都用韵。每个字都注意它的音响效果。
问:梵乐希,也就是瓦雷里,还有艾略特,您怎么看他们?
答:梵乐希,最高诗人的冠冕也不应放在他头上的,他太理性了。艾略特更次之。那时要反浪漫主义,所以需要艾略特。梵乐希、叶芝,还是写爱呀什么什么的。
希腊有个地段,交通很乱,让一个俊美的青年站在高处指挥,马上恢复畅通。美指挥一切,只有欧洲人做得出来。
“以死殉道易,以不死殉道难,吾执难。”像这样的句子,只有用文言表达才好,用白话就无力了。
问:鲁迅先生的古文很好,年轻时候写的《摩罗诗力说》等文章就非常好。
答:严格说来,鲁迅先生的古文也并不那么好。我小时候也曾苦练过古文。要萃取古文精锐。
福楼拜是把艺术当做宗教信仰的。
哲学思想不过是哲学家性格的一览表。同是一个词,在不同哲学家那里有不同的意思。青年时期我曾为此害苦。
问:那么大一套哲学体系,实际上只有几句话啊?
答:是啊。气球很大,用针一刺,不也变小了吗?
新文学,最好的还要数周氏兄弟,可周作人以牺牲人格为代价,代价太大了。他被日本女人拖累了。
问:达·芬奇提出了著名的关于天才的三个特征:好奇心、审美力、求知欲。您怎么看?
答:我比他还多一点。
问:是什么呢?
答:多情。
问:尼采在《查拉斯图拉如是说》里提出思想家的“三种变形”,最后是变成小孩子,可是您曾在《寄白色平原》里说不可能做到这一点?
答:我就是小孩子呀。你结婚了吗?
问:很遗憾,还没有。
答:(笑答)不遗憾,你看我八十多岁了,也还没有结婚哩。


他前半生在中国默默无闻,1982年,他离开中国,旅居纽约。随即,他的多篇散文与小说被翻译成英语,成为美国大学文学史课程范本读物,与福克纳、海明威作品编在同一教材中。在台湾,他惊为天人,大家抢着要出版他的书。


直到2001年,沉寂又沉寂之后的他,才在大陆“现身”。然而中国人非常疑惑:他是什么人?


一句话概括,他可能是我们时代唯一一位,完整衔接古典汉语传统与现代思维的文学作者。因此,他的书既是写给我们的上一代,也留给我们的下一代。


木心先生有很深的国学与西学根底,正因此,阿城说:阅读木心先生是要有“知识准备”的。


而木心叙事的笔触,完全是民国年代风格,老派汉字味儿。


梁文道说:这也是大陆某些文学家跟木心保持距离的原因。


你假装从来没有人质问你为什么这样写作,你这样用字对不对,你就可以继续写你的东西。假如你已经写了一半,忽然有这么一位老人问你,你假装听不见。


木心是把读者看得很高的作家。他反复强调自己写东西时,认为读者是有见识的,他用什么文字读者都能看懂,他谈什么观点读者都能明白。当他把读者看得很高时,他就能不流俗。 他要求自己每一篇文章都要有见识,这也是他的作品被美国人欣赏的原因。


除此以外,木心的文字还有两个至高点,他的审美天赋深入骨髓了,而他的文字以生命本身的体悟见长。


作家陈村第一次读到木心,震惊了:“我这辈子读过无数中文,结识许多作家。毫不夸张地说,木心先生的文章,在我见到的活着的中文作家中,最是优美、深刻、广博。企图中文写作的人,早点读到木心,会对自己有个度量。因为,木心是中文写作的标杆。”


陈丹青:他是我们这个时代最后的大雅。


梁文道:居然世界上还有这样的作家,文章写得这么好,怎么过去大家没注意到?


阿城:共和国缺这样,本来就应该有的知与识的构成。


李银河:一字一句地读,全都是中肯的见解,全都是肺腑之言。阅读时竟暗暗滋生一个愿望,愿他的书永远读不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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