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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磕!六旬老太为素不相识死囚翻案

2016-08-23 冷暖人生 凤凰卫视

 本世界纯属  非虚构 
△ 年轻时代的陈满
出现在陈满面前的,是一个头发花白的、文弱的、貌不惊人又全然陌生的老阿姨。那一刻,他不知道,一切转变都从此时开始了。

https://v.qq.com/txp/iframe/player.html?vid=g0321o81znh&width=500&height=375&auto=0《冷暖人生:拯救死囚陈满》完整视频

杀人焚尸判死缓 程老太妙计探死囚

1992年12月25日晚7时,海口市上坡下村109号发生一起命案。被害人钟某被人连砍数刀毙命,凶手作案后引爆煤气罐,焚尸灭迹。这起手段残忍的凶案,震动了整个海口市。警方迅速成立专案组,案发两天后,即将犯罪嫌人陈满抓获。 陈满,1963年出生,四川绵竹人,八十年代,海南成为最大的特区,陈满正是千千万万从内地南下海南的“淘金者”之一。“下海”几年,颇有生意头脑的他终有斩获,在海口成立了一家属于自己的装修公司,成了“陈老板”。
△  上世纪90年代 在海南“淘金”的陈满
1992年那起震动海南的杀人焚尸案,陈满成为最大的犯罪嫌疑人,并最终认罪伏法、锒铛入狱。入狱时他刚满30岁,大好前途毁于一旦。然而吊诡的是,这起手段极为残忍、影响极为恶劣、法律上没有任何从轻条件的大案,案犯陈满却判为死缓,这在当时也引起了不少议论。 2004年5月14日,海口美兰监狱。已被关押了十几年的死囚陈满,被狱警带到了一间探视室。因为家乡远在千里之外的四川 ,很久都没有亲友来看过他了。出乎陈满意料的是,出现在眼前的,是一名素不相识、从遥远陌生的北京赶来的老阿姨。 老人名叫程世蓉,当时已经60岁,家住北京万柳,是北京应用物理研究所的离休干部。儿女们都已成家立业,退休后的程世蓉含饴弄孙、颐养天年。然而2004年开始,程世蓉却开始“行踪诡异”,那一年单位安排退休的老同志去海南旅游。飞机一到海口,程世蓉就主动告假,打了辆“蹦蹦儿”直奔郊区的美兰监狱。
△ 程世蓉在北京的家中
由于监狱有规定,只有家属和律师才能探视。与陈满非亲非故的程世蓉,便谎称是他的“表姨”,蒙混过关。而对这位陌生“表姨”的来意,陈满也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你这案子吧……我刚一开口,喇叭里就厉声喝止:不许谈案子!有监听。我哪儿知道有监听呀,我第一次探监。”
不能谈案子,程世蓉只能和陈满唠了唠家常。这个北京的离休干部,为何会跑到遥远的海南,探视一个陌生的死囚呢?
农家院巧遇旧相识 老文青绝境诉冤情

程世蓉的故乡也在四川绵竹。2004年,她从北京回绵竹小住,偶遇了一对三十年未见的老夫妻,他们正是陈满的父母。


△   陈满的父母:陈元成,王众一
六十年代,程世蓉在绵竹的政府部门工作,与陈满的父亲陈元成是同事。陈元成的妻子王众一,则是当地人民医院的护士。年轻的程世蓉爱看书,陈家人在小城里又难得的具有浓浓的书卷气,他们因此结缘。 
“他们家都是文青,两口子诗写得还很像样子的。 原来他妈妈比我高,特精神,风风火火地在医院里面走。但再见到她:一下子缩得比我矮一截,状态特别差。我问他们怎么了?没法说,老三出事了。”
陈家三个儿子,“老三”就是陈满。看着曾经如此风度儒雅的故人落了难,程世蓉心中不免酸楚。在陈家,她看到厚厚的申诉材料堆满了客厅狭窄的过道。老两口更是滔滔不绝地向她表述:陈满是被冤枉的。起初,程世蓉以为老两口只是无法接受现实,然而当看过一张光盘后,她也震惊了。 这张光盘的内容,是1998年案件二审开庭前,四川电视台《法制之光》节目拍摄的案件始末。节目中明确指出了案件在证据上的重大问题——警方认定陈满作案,仅凭在凶案现场发现了他的工作证,和公司营业执照的复印件。 尽管并非法律专业人士,但案件证据链的缺失实在太明显了,程世蓉大感困惑,她也瞬间明白,为什么陈满父母在长达12年里,如此执着地苦苦鸣冤。儿子入狱后,老两口分工,陈元成每个月写一封申诉信,王众一则负责鼓励狱中的陈满。每封信的开头,她都会写上:亲爱的满儿,全家想念你,全家爱你。
△   母亲王众一写给狱中的儿子陈满的信
陈晓楠:当年是文学青年,结果到了晚年……
程世蓉:用这上头了。
陈晓楠:他们在这十几年之后突然遇到你,好像看到了一线新的希望?
程世蓉:稻草,稻草,最后一根稻草! 我一想,能帮就帮一把吧。反正我也退休了,跳广场舞也是跳,干嘛不是干呢。
出于对老同事一家的同情和对案件的好奇,程世蓉带着4摞厚厚的案卷回了北京。这根本不相干的“稻草”,就此被拖下了水,“上了贼船”。
陈年旧案疑点多 程老太自信能把铁案翻

回到北京后的程世蓉,一头扎进书房,开始仔细梳理那桩12年前的杀人焚尸案卷宗。两个月的时间,她几乎没出过家门。
程世蓉:眼过千遍不如手过一遍,我把它摘下来摘录。另外做成表对比。
陈晓楠:你怎么会一下子就那么投入,毕竟是一个别人的事儿?
程世蓉:有意思。比看电视剧有意思。谁谁谁怎么说,然后他怎么交代。同一个事情,刀是怎么回事儿?衣服怎么回事儿?血迹怎么回事儿?
在北京一户民居的书桌之上,12年前,海南岛上的那桩命案重新浮现。
海口市上坡下村109号,是陈满为他的装修公司租用的办公地点,1992年年底,陈满退租,但退租时,还有3000元房租没有结清。12月25日晚7时,命案发生。由于尸体被烧得辨认不清,并且现场发现了陈满的工作证和营业执照复印件,警方一开始甚至误以为死者就是陈满。当最终确认死者为房东钟某时,陈满又马上成为了犯罪嫌疑人。 据警方材料称:陈满因欠钟某房租,钟某在讨要时二人发生口角,陈满怒而杀人焚尸。在卷宗里,程世蓉还发现,钟某死前和凶手有过打斗,但现场的指纹和被害人指甲中的血迹,警方却均未做过鉴定。 初期的审讯纪录中,陈满一直坚称自己没有杀人,直到最后一次讯问,陈满不再坚持,供认了自己的“犯罪事实”。但陈满之后提交申诉翻供,明确指出自己曾被刑讯逼供。 1994年11月13日,海口市中院一审判处陈满死刑,缓期两年执行。陈满上诉。长达五年之后,1999年4月15日,海南高级人民法院终审裁决,维持原判。
△  陈满在法庭上
案件中的种种疑点,让程世蓉看到了翻案的巨大可能。于是,她亲自写了一份长达43页的申诉材料。
“这个事情这么清楚,怎么会没人理呢?我说咱给检察院、法院、最高法、还有政法委,甚至于中央信访都寄一份。总有一块云彩下雨了,说不定就浇你身上了呢。”
然而程世蓉的乐观,很快就遭到迎头痛击。一年多的时间,她寄出的众多申诉材料,都如泥牛入海,毫无回音。身在北京的程世蓉,决定试试上访这条路。从此,身为退休干部的她,汇入了从全国各地涌来的“上访大军”之中。
“我咽不下这口气,心里不服,一直不服。这个法律,你遇不上就算了,如果一旦遇上,你会很窝囊很憋气。那你想像对陈满他们家人来说,那不得是天大的事儿?”
曙光初现又遇阻 群侠死磕救死囚

多次上访无果后,2005年 “两会”期间,程世蓉得知最高检的三位厅长,要在网上与网友交流法律问题。她瞅准机会,将自己多次申诉得不到应有回复的事提了出来。没想到真的得到了一位陈姓厅长的回复,答应过问此事。
不久,程世蓉就接到了海南省高院的电话,得知院长亲自批示,复查“陈满案”。然而,主持复查工作的,竟是当年二审的主审法官。见复查结果迟迟不出,程世蓉便给这名法官打去了电话。
“他说你是人大代表吗?我说我不是。那跟你有什么关系呢?陈满不是自己都认罪了吗?我说他认罪了,但你觉得这个案子站得住吗?他为什么认罪你应该心里清楚的。过后再打电话他就说我有事儿,我要出差了我马上要走。再后来两次再打,无可奉告。”
最终,海南高院的复查不了了之, 2009年,最高法在提审了陈满后,也做出了“不予再审”的决定。这意味着“陈满案”翻案的可能性几乎不存在了。

新世纪之初,赵作海、聂树斌、呼格吉乐图这些名字,不时出现在公众视野。媒体和网民的持续关注,是这些案件在多年之后得以重审的关键。受此启发,2011年,程世蓉决定将“陈满案”发到网上。当年8月27日,程世蓉以网名“宅老余晖”开了博客。在博客的开篇,她写下了一首打油诗:
只为有话今开博,唯信神州侠士多。阴霾定有散开日,不信神马浮云说。

然而由于既没有赵作海式的“亡者归来”,又没有“呼格案”中“一案两凶”这样的戏剧性桥段。“陈满案”抛出去了,却砸不出多大的响动。于是,程世蓉便每天以私信和邮件的方式,不停“骚扰”那些网络上的”大v”和律师。
“我老是说我是一根稻草,将朽的稻草,他们抓住了我把我当成钢绳,我没有办法放下。著名律师斯伟江说过一句话,“正义不在当下,但是我们等得到。”我说正义不在当下,我可能等不到,但是别人等得到。就算陈满父母不在了还有陈满在,陈满不在了这个事情还在。只要我们自己不把它删掉,它永远都在。”
坚持了两年后,程世蓉的“互联网+伸冤”模式终于赶上了好运气。拥有三千多万粉丝的知名法学教授徐昕,看到程世蓉的博客后,发长文称:陈满是“活着的聂树斌”。很快,案件便在网络上引发了众多律师、学者和名人的转发。 2013年7月,著名“死磕派”律师李金星主动联系程世蓉,希望将陈满作为他发起的“拯救无辜者洗冤行动”援助的第一起案件。在程世蓉看来,这是“陈满案”的重大转折点。
程世蓉:现在网上有很多人贬“死磕派”的做法,我坦率地说,他们为什么死磕?不是吃多了神经病啊,那是没办法了撞不开才去撞的,谁不想堂堂正正、客客气气、温文尔雅地把事情解决了?
陈晓楠:你也很有死磕精神。
程世蓉:我也磕,我也磕,就是咬住不放,就是认这个理。
 “死磕派”律师介入后,不断向海南政法系统施压。他们在四川、北京等地举办了多场研讨会;并发起行为艺术——“骑车去海南”,为陈满案造势。作为律师和家属之间的联络人,程世蓉也积极为活动筹款。近百名陈满的同事、朋友迅速募集了十几万。陈满闯海南前工作的工商局,局长还带头为他捐了款。
△  程世蓉(前排左二)、李金星(后排右四)和陈满家人朋友的合影
在各方的合力之下,2015年初,“陈满案”终于出现了重大转机。2月10日,最高检察院向最高人民法院正式提起抗诉,这是自1979年刑事诉讼法实施以来,最高检提起无罪抗诉的首例案件。 2016年2月1日,陈满被宣告无罪。失去自由23年的他微笑着走出了监狱大门。他是目前已知的、国内服刑时间最长的冤案受害者。 
陈满:我说妈、爸,我回来了。他们说回来就好,我们都哭了,真的是很激动。可以说也是人生的酸甜苦辣,喜怒哀乐都在里面了。
△  陈满回到四川绵竹老家
尾   声

回家后的半年多里,53岁的陈满几乎所有的时间都在陪家人。虽然拿到了275万多元的国家赔偿,但陈满却一直在犹豫要不要再去创业,实现自己年轻时的理想。狱中的23年,这个世界已经巨变,这个当年第一批下海淘金的时代弄潮儿,面对的已然是陌生的大海。 陈满在家排行老三,上面有两个哥哥。大哥陈忆毕业于四川美术学院,二哥陈抒毕业于重庆师范大学中文系。受父母影响,他们都对艺术有着炽烈的热爱。陈满闯海南前还曾说,将来挣了钱,他要做梵高的弟弟提奥,供养哥哥画画、写诗。
△  年轻时的陈满(中)和大哥陈抒(右)二哥陈忆(左)
陈满入狱后,二哥陈抒的性情逐渐改变,他时常深夜一人在公园游荡写诗,不再愿意和人交流。身为中学教师的他,也被学校停了课。 陈满回家了,但父母老了,哥哥变了。破碎的已然破碎,失去的,也永远失去了。





编辑:田园 刘晓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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