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娱乐至死”？还原一个真正的尼尔·波兹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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尼尔·波兹曼是媒介环境学派学科制度化的关键人物。1971年，他在麦克卢汉的建议下，在纽约大学斯坦哈特教育学院创建了媒介环境学专业和博士点。1998年，以他为精神领袖的“媒介环境学会”正式成立。
波兹曼的理论不像麦克卢汉那样天马行空、晦涩难懂，但背后的逻辑依然是麦克卢汉式的，他将麦克卢汉拉回了地面，融入了生活。波兹曼主要生活在电视时代，因而他的媒介批判主要是针对电视的，在他的“媒介批判三部曲”中的最后一部《技术垄断》涉及到很少一部分互联网内容。尽管如此，波兹曼的理论依然极具洞察力和前瞻性。
技术区隔：童年不是从来就有，也不会永远存在
4月3日，国家广播电视总局发布《未成年人节目管理规定》，要求未成年人节目不得诱导未成年人谈论名利、情爱等话题，不得宣扬童星效应或者包装、炒作明星子女，不得肯定、赞许未成年人早恋。该管理规定自2019年4月30日起施行。
在电视媒介出现之前，儿童的社会化主要是在家庭和学校中完成的，现在电视透明化的将成人世界的财富、地位、社会阶层、爱情，甚至是性、犯罪等都一览无余的展示在儿童面前，不仅是对儿童，对成人也是一种世界观的冲击。
波兹曼在《童年的消逝》一书表达了他对电视呈现的媒介文化深深的忧虑，他指出，电视打破了成人的知识垄断，将成人世界的秘密和禁忌用图像化、易理解的方式展现在儿童面前，经过电视的“涵化”，儿童在行为举止、语言习惯、处世态度和需求欲望上，甚至身体和外表上，和成人越来越相似；而成人，在电视节目的熏陶下，慢慢的丧失了理性思考的能力，越来越儿童化。
印刷术创造了童年，电视让童年消逝。
儿童与成人的差别在于羞耻心与秘密的存在。在口语文化中，一切秘密都展现在儿童面前，有儿童，但没有童年的存在。印刷术的发明，一些少儿不宜的内容被隐藏在书籍中，儿童只有通过一定的训练，拥有识字能力、并在成人认为适当的时候才能够了解关于成人世界的秘密。而电视的出现，大众媒体利用通俗易懂的图像与全新的传播模式，向儿童一览无余地呈现原本只属于成人的复杂世界。移动互联网的出现更让儿童的媒介接触更加成人化，越来越多人为设置给儿童的屏障被打破，儿童能够看到和成年人一样的电视剧，了解和成年人一样的新闻讯息，甚至各种儿童穿着、用品、游戏也在有意无意地向成人世界所靠拢。
在生活层面，化妆作为成人世界的社交礼仪，正在悄然入侵着孩子们的世界。
把爸爸打扮的“如花似玉”，是陪伴和喜感，是一种解放天性的快乐源泉。
但是，有些小女孩，还没有走进小学就已经走进了美容院。
电视、视频是重视视觉的媒介，美能够得到更好的传播和更多的认可。“化妆要从娃娃抓起”，“小学生美妆博主”也成为一个视频分类，她/他们的化妆设备和技法甚至让成年人都自愧不如。在韩国，已经出现了“儿童美容会所”，4到10岁的女孩们可以用两三百块人民币的价格来体验一次儿童SPA套餐，内容包括足浴、腿部按摩、面膜护理、化妆和美甲。当儿童化妆成为一个产业当时候，又不得不令人警惕。
还有那些关于儿童和青少年令人毛骨悚然的社会新闻……近年来，未成年犯罪的低龄化与残忍深深刺痛着大众的神经，也引发着关于修改《未成年人保护法》的思考。
在电视的“培养”下，儿童与成人的界限已经开始消弭。波兹曼对童年的出现是肯定的，他认为，童年是最具人性的一个发明，而随着技术的发展，童年作为一个社会结构已经难以为继，并且实际上已经没有意义。童年不是从来就有，也不会永远存在。
娱乐至死：我们将毁于我们热爱的东西
有人说90后是泛传媒时代的改变者，他们的娱乐表达改变了内容的形态。移动互联网的即时性、互动性和社交的多样化与匿名性激发着他们的创造性与表达方式，他们的个性化追求改变了组织结构，进而影响着整个互联网文化走向。
就拿追剧来说，技术的发展让倍速观看和片段追剧成为可能，对于热播剧，每天看热搜榜，就能get到剧情走向和故事高潮点了。在弹幕中感受网友的智慧和萌点，轻松快乐、自由飞翔。
无互动不社交，反映在电影制作方面，在18年年底，Netflix献上新年贺礼——交互式电影《黑镜·潘达斯奈基》，电影时长因人而异，已有人解锁5小时时长的版本，以及12种不同的结局，复玩率高又极具观赏性。
技术影响社会文化与社会发展走向是波兹曼媒介批判的底层逻辑。那么，波兹曼《娱乐至死》批判的是这些我们生活中的这些“快乐源泉”吗？
“这是一个娱乐之城，在这里，一切公众话语都日渐以娱乐的方式出现，并成为一种文化精神。我们的政治、宗教、新闻、体育、教育和商业都心甘情愿的成为娱乐的附庸，毫无怨言，甚至无声无息，其结果是我们成了一个娱乐至死的物种。”
波兹曼批判的并非娱乐本身，他所批判和警惕的，一是人们在娱乐中丧失了理性思考的能力；二是对“一切公众话语都以娱乐的方式出现”的担忧。
印刷时代，推崇的是有逻辑的演讲和阐述，对应着的是严肃、理性的公众对话。而电视的话语是彼此没有联系的，是片段的碎片化的，是一种被“好的，接下来……”不断打断的彼此不相关的讲话方式。在电视时代，一切都在碎片化中呈现，这与我们现在的网络观剧模式如出一辙，人们在这样的媒介氛围中，只是从一种欢乐跳向另一种欢乐，理性与逻辑思考已经难以为继。
电视是一种娱乐的媒介，它改变了公众话语的内容和意义。波兹曼认为，媒介的形式偏好某些特殊的内容，从而能最终控制文化。在本该严肃的政治领域，也是一派娱乐的景象。电视时代，让人们更关心候选人的银幕形象，而非政治主张，“政治家原本可以表现才干和驾驭能力的领域已经从智慧变成了化妆术。”在互联网时代，娱乐性和对话性也更为突出。娱乐消解了批判。
在新媒体技术的助推下，娱乐有演变为“愚乐”的倾向，各种直播APP乱象不断、政治历史话语肆意滥用等也表现出“泛娱乐化”倾向。“戏说”的段子成为历史的卖点，历史的文化感被消解；政治的严肃和理性不复存在，政治观点和人物被“表情包”“戏谑”；深奥的哲学和传统经典除了被调侃，再不会被提及。伴随商业化、市场化的过度膨胀，泛娱乐化甚至不惜僭越道德和法律，不惜用低俗、暴力、色情等元素吸引受众。
让娱乐的归娱乐，严肃的归严肃。这也是波兹曼《娱乐至死》给我们的一个回答。
思想本质：媒介即隐喻与媒介即认识论
波兹曼的“媒介即隐喻”、“媒介即认识论”与麦克卢汉的“媒介即信息”一脉相承，都是说媒介拥有改变社会结构和人们心理的作用。但尼尔·波兹曼认为，“媒介即信息”这个表达方式会让人们把信息和隐喻混淆起来。他也弱化了麦克卢汉理论中的决定论色彩，从认识论的角度，提出了媒介对符号编码、解码的影响，认为媒介环境就像墨镜，它并不决定人们看到什么，但是会影响人们看到的世界的色调。
信息是关于这个世界的明确的具体的说明，媒介并没有镜子式的反映这个世界。隐喻，是用一种隐蔽但有力的暗示来定义现实世界。认识论是扩大的隐喻，就像意识形态，是我们理解和想象世界的框架。这里又要提到李普曼的“拟态环境”，我们通过媒介呈现“媒介现实”来认识“客观现实”，形成我们的“主观现实”，而这个“主观现实”和在媒介的涵化下形成的世界观会影响和指导我们的现实生活。
媒介即隐喻与媒介即认识论所要表达的核心在于媒介对是社会的影响是隐蔽的，不易觉察的。电视媒介本身作为一种隐喻和社会生产机制，使得整个社会的文化氛围发生了改变。波兹曼批评电视媒介用大量廉价和低俗的娱乐腐蚀了人们的逻辑思维能力，电视的直观性又损害了原本作为生存技能的读写能力。这也是“娱乐至死”背后的逻辑。电视用一种隐蔽的方式，那就是娱乐，将政治、宗教等一切本该严肃的内容编码在一道道文化快餐中，让受众沉浸其中，无法自拔，也就消解了其原本的意义。
波兹曼批判性的指出，娱乐的方式让人们忘记思考，成为“思想死亡” 的孤独个体，“真正可怕的，不是人们被剥夺信息，剥夺，而是人们自动在享乐中放弃自由，渐渐爱上压迫，崇拜那些使他们丧失思考能力的工业技术。”人们要用清醒的头脑抵制技术崇拜。媒介用了隐喻的手法，单在字面意思的解码是无法了解其真义的。就像柏拉图的“洞穴故事”，在洞穴里的人是不知道洞穴黑暗的，只有走出洞穴，方能知道光明的存在。个人只有跳出来，才能看到更加丰富、真实的意义世界。
我们将毁于我们热爱的东西吗？答案在我们每一个人心中。
【参考资料】
尼尔·波兹曼.娱乐至死：童年的消逝[M].广西师范大学出版社
胡翼青.西方学术史手册[M].北京大学出版社
公众号“看理想”：化妆品，成了这一代儿童新的玩具
公众号“全媒派”：满足戏精观众的1000种想象，互动剧正成为新一届多巴胺收割神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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