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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曾相信很多道理,唯独不信任自己的感受

2016-10-18 宽宽 好好虚度时光

朝九晚五之外的活法,看「好好虚度时光」就够了!▲



我久不在职场了。从27岁告别最后一个单位,便一直在职业的原始丛林里游荡。作为散兵游勇接过各类私活,假装正规军创过不少业,赚到过一些钱,认识过很多彼此之间永不可能有交集的人。

 那些仍在职场中的朋友,职业经历大致分为两类,一半从毕业至今从未换过工作,一半毕业之后三两年就换份工作。 我分别问他们,工作至今最大的遗憾? 前一半说,二十几岁没有尽情折腾,一个单位里呆了十多年,以至于现在都不知道离开了这个公司还能做什么了,好遗憾啊。 后一半说,二十几岁尽折腾了,没有在一个平台扎根下去,以致如今“滚石不生苔”,总也成不了某个单位的既得利益者,好遗憾啊。 这,让我好无语啊。

于是我换个问题,工作至今最庆幸的是? 前一半说,想辞职想过好多次啊,还好再苦也坚持过来了,现在只要我不辞职,公司是不会炒我的,很有职业上的安全感。 后一半说,很庆幸一直没被一个单位绑死,思维不会僵化,现在就算辞职,也不担心找不到工作。 这,让我更无语了。 我套用这样的逻辑设想了一下自己的人生,假如有一天扬名立万,就可以总结成功经验,因为早早离开一个安稳的平台,不得不靠自己拼命奋斗,于是在原始丛林里闯出一条血路。 更有可能一生一事无成,因此被称为一个loser,如果有朋友愿意提起我,可能会说,因为没有依靠一个好的平台,自己折腾哪有那么容易啊,你看成炮灰了吧。 而我是同一个我,同样的经历,因为结果不同,贴在身上的标签就完全不一样了。 这真让人感到轻松,人生的结果左右不了,反倒让我觉得过程中可以尽享自由。 只是朋友们给我的建议再也不会好好听了,因为正说反说都有道理,却除了有道理别的什么都没有。

我们80后,从小被灌输过很多正确的道理,多年以后,我脑子里中毒至深并且不撞南墙不怀疑的道理就有不少,比如“坚持就是胜利”,比如“要扼住命运的咽喉”! 以至于,短短的前半生,我曾屡次愚蠢地致力于扼住命运的咽喉。 研究生毕业第一份工作,做一份时尚类周刊,从筹备创刊时加入。做了十几期样刊后,我就发现自己不喜欢这份工作。可是,年轻的时候,会相信很多道理,唯独不信任自己的感受。 我脑子里的声音说,“公司很牛啊,不能一不喜欢就辞职吧,对不喜欢的工作,也要尽力学习,直到在这份工作里没有学习空间了,坚持就是胜利啊!” 可是坚持到什么时候才算胜利,怎么算胜利,我想不明白,就给这份工作设定了一个期限——做完杂志第100期。并且跟自己说,在这过程中,要更努力学习。于是每天加班至深夜两三点,一早爬起来赶着9点前到公司打卡,自虐地坚持这份不喜欢的工作。

十年之后,我对那份工作的记忆,画面全无,只晓得从第一期起就在等100期,中间发生的所有细节都如石沉大海,我守望在海边,盼着第100期到来。


那一天来到后我心满意足地辞职了,有一种曾努力扼住过命运咽喉的满足感,安慰自己我坚持过了。

 坚持的意义,是学会了许多写字的技巧,却极大损伤了写字的兴趣。夜夜加班写稿,文字的美感在眼前渐渐褪去,代之以一种与孤独、煎熬的身体感受融合在一起的悲壮感。 

所谓“扼住命运的咽喉”,不过是自以为扼住了,却受了内伤,以致内力尽失。此后有限的职业生涯,对以写字为主的工作都充满畏惧,甚至敌意。


我想,干一行恨一行很多时候都是由用力过猛的坚持造就的。

 后来很长一段人生,我都不知道自己喜欢做什么了,第一份工作之后,少年时代对写字的热情消失得无影无踪。其他的事做什么都可,不做也无妨。没有喜欢的事,就没有了长远的目标,只被眼下的现实左右着,缺钱了就去赚钱,没事了就找事做。 

我放下了对人生的控制,很是随波逐流了一番。


被朋友拉去做过各种项目,也被一些机会吸引着耗费过大把时光,跟随生活的巧合,不施力不感受,眼下喜欢做就继续,稍有不爽就停止。

 我一度陷入深深的恐惧,觉得自己成了一个惯于放弃的人。 

然而,在晃荡前行中,从未刻意培养或坚持的东西却在悄悄生长。因为时常感到人生的空虚,所以不停地阅读企图遇到答案,因为对所执之事不够热爱,所以总有情绪蠢蠢欲动寻找表达的出口。


在离开职场随波逐流的生活里,竟然唯一没有坚持却也不曾中断的事,就是写字。



这件事不被用来谋生,也没有被用以抓住机会,只是夜深人静面对自己时,用它来当做表达的工具。它不显眼地存在着,没有引起我的注意,也有幸不会因用力坚持而迅速失去兴趣。


写过瘾了就随便一存,沉入文档的海洋,没想过要留下来做什么用。这么一件彻头彻尾无用的事,竟意外地“坚持”了很多年。

 真正喜欢的事,自然可以坚持,不喜欢的,怎么也长久不了。 也因此,我对各类劝人坚持的言辞都心存质疑。工作不喜欢,坚持一下就好了。为了孩子,两个人坚持一下吧。雾霾这么严重,为了前途还是要坚持留在大城市啊。确实有很多人没得选择必须无奈地坚持,但更多人是自以为坚持会通向更好的未来。

没有喜欢作为基础,一个痛苦的过程,不会通往一个美满的结局,先苦后甜很多时候都是自我安慰。 村上春树说,“无论何等意志坚强的人,何等争强好胜的人,不喜欢的事情终究做不到持之以恒;做到了,也对身体不利。” 每一个正在苦苦坚持的人,也许,最迫切需要的是细细感受,到底是真的喜欢,还是为了那个“坚持就是胜利”的道理。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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