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了20年优等生的我,光鲜背后是啥模样?
或许所有风光背后,
都藏着别人看不到的创伤吧。
我短短三十年的人生,
便是这句话的一个注解。
▲主播/夏忆 配乐/王菲-致青春
“优等生的B面”
我一直都是个所谓的“优等生”。
从小学到初中,基本都是年级第一,高中也是年级前十。
不仅如此,还是校园活动的活跃分子。当班长、学生会主席,办报纸、广播电台、做杂志、当主持人……
高考考入一所名牌大学,毕业后进了国内顶尖的媒体。
这些过往履历,看起来很光鲜吧?
这样的人生,应该是顺风顺水,并一直光鲜下去吧。
然而并没有。
从第一份工作裸辞后,我就走上了一条不尽折腾的道路。不时从工作中脱离出来,成为一个没有收入的无业游民。
就连最近的一年,都处于失业状态。
当然,这种状态多少是出于我的主动选择。但在这样的选择背后,却是十多年优等生为成长所付出的代价。
或许在所有的风光背后,都藏着别人所看不到的创伤吧。我短短三十年的人生,便是这句话的一个注解。
“多少灵气与自信,被竞争磨灭”
初中以前的生活,是快乐的。
没有早晚自习,没有频繁的考试、排名,有很多时间去野外、乡下玩耍、看故事书。
那时最开心的事情,就是一放寒暑假立刻飞奔回家,收拾几件衣服,跑回乡下的爷爷奶奶家玩。一直玩到精疲力尽,快要开学了,才回去赶假期作业。
乡下真是好玩啊,爬山上树、下河捉鱼,和一大群小朋友在田间地头晃荡。
有一次不小心将一只凉鞋掉进水沟冲走了,不得不光着一只脚走路。但也觉得好好玩,一路踩着石子,活蹦乱跳地走回了家。
Photo by 郑章梦
然而一进入初中,就像进了军营,好时光一去不返。
每天早上5点半起床,天光未亮,就在黑黢黢中去学校做早操、上早自习,一个多小时后再回家吃早饭。
晚上9点半才下课,回到家已经十点。
记得那时曾因为这排得满满的作息时间表,而一度精神紧张,曾半夜三、四点醒来,匆匆忙忙地往学校跑。到了学校看到一片漆黑,才突然醒过来,又返还家中。
极度竞争性的考试让人痛苦。每个月都会有一次全校统考,称为“月考”,成绩排名张贴在学校通告栏,每个人的排名都公之于众。
有一次,我很意外地考了年级第21名,回家后遭到了母亲的询问。
“这次考21名,下次你打算考多少名呢?”
我心里很生气,脱口就说了一句:“下次考50名啊!”
当时并不知道愤怒的原因,只是出于本能而反抗,并觉得这是不对的。
然而那时所处的环境、周围所有的大人,无不在将这副高度竞争的枷锁往孩子们身上套。
有一次,学校开了一个茶话会,把品学兼优的学生们组织在一块儿聊天喝茶。
当时聊到了月考排名,我发表意见说,这样做不好,不应该这么频繁的考试、排名,还要将之公布于众。
年级主任说:“那这样吧,以后你考年级第一的时候,我们就排名公布,不然的话就不排名。”
他一说完,大家都笑了。
我想辩解,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心里的声音却在不停地说:“不是这样的,不是这样的啊。”
要很多年后,我才能够明确地将之诉诸语言:每个人都是独一无二的个体,有自己的独特之处,不应该被那统一而又标准化的考试所评价。
有多少灵性与自信,就在这机械而残酷的考试竞争中,被磨灭了。
“我一边尽力在游戏中取胜,
一边怀疑游戏的意义”
我不知道自己算是幸运儿,还是不幸的人。
有足够的能力去应付学校的考试,并且排名靠前。在那个“成绩决定一切”的环境里,不至于遭到尊严的侵犯、自信的打压。
然而为此所付出的代价呢?我无法评估所有,但痛苦,必然是其中之一。
高中前两年,学业的压力不算大,尚且还有自由的空间。我得以将很多时间花在办报纸、杂志等校园活动上,那些活动像是我的庇护所,让我可以从课堂中逃离,出去喘口气。
不能出去的时候,也会偷偷地把课外书拿出来看。很多小说,都是那会儿看完的。
记得有一次班会课,大概是让好学生上去分享学习经验。我上去后,一位同学问:“你是怎么做到上课看《红楼梦》,考试还能年级前十的?”
全班又一下子哄笑了,我站在台上结结巴巴不知道讲了些什么,就好像自己偷偷摸摸干的事突然被揭穿了。
如今只能说,我对文字的理解力和记忆力很强,足够去应付文科的课本和考题。
Photo by 郑章梦
但副作用是,课外阅读越多,与学校教育的冲突就越大。这份冲突及其所带来的痛苦,在高三的时候发展到极致。
高三的生活是高压的,尤其是在像四川这样的人口大省。补习生的加入,让竞争的激烈翻番。
老师不再讲课,因为所有的教材在高一高二都学完了。高三只有考试、复习、考试、复习。
那时的我,一边要应对激烈的竞争,一边又对机械化的背诵、不算真实的考试答案感到痛苦。
精神上的高压与分裂,是最痛苦的。就像一边不得不尽力在这个游戏中去取胜,一边又质疑游戏本身的意义。
那时唯一的一道光,来自《中国青年报》。
高考前的五月,在学校报刊亭看报,正好看到《中国青年报·冰点》上刊登的一篇文章,《你可能不知道的台湾》,作者是龙应台。她在文章里说:
“‘野火’里没有一个字一个句,不是在为个人呐喊。法制、国家、社会、学校、家庭、荣誉、传统——每个堂皇的名字后面都是一个极其庞大而权威性极强的规范与制度,严肃地要求个人去接受、遵循。
可是,法制、社会、荣誉、传统之所以存在,难道不是为了那个微不足道但是会流血、会哭泣、会跌倒的人吗?”
在报刊亭前,我反复地看这篇文章,眼泪不停地流。
它打开了我的视野,让我看到另一个地方是什么样的,也让我对很多一直不理解、不明白的东西清晰了起来,痛苦得到减轻。
那时心底的声音告诉自己:你没有错,是环境不对头。
“这世上最诡异的,
是你不认同它,又因它受益”
但处在那样的环境中,唯一的办法就是从中脱离出来呀。所以即使痛苦,也仍然是努力的吧。
高考成绩不错,进入了上海一所名校。
这个世界上有很多诡异的事情,譬如从一个你不认同、让你痛苦的体制中奋斗出来,却又受益于此。
在大学里,看到很多深具灵性与个性的人,后来很多年都觉得他们是我前进的动力之一,因为不想与优秀的人差距太远。
也遇到很多让我受到启发的老师,他们的包容与智慧,让初次从西南小城到上海的我,在不安之中得到心安。
大学毕业之后,无论我怎么折腾,一次次辞职,但还能平稳落地,也与学校和院系的招牌、伸出援手的校友们不无关系吧。
但终究要为此付出代价。
就像那一次次的折腾,让我的人生道路显得曲折,过程中也不乏痛苦。相比于我的同学们的安稳与顺遂,我的路不那么平坦。
Photo by 郑章梦
每一次的折腾,也都是在寻找出路。这条路,或许不通往财富与权力,而是通往自己。
在喜欢的地方,做喜欢的事。同时又对这个世界保持好奇心,不时抬起头,看看这个世界在发生什么、别人又在如何活着。
所以如今的我在大理,写自己感兴趣的人与事。
那些具有灵气、顽强地以自己的方式活着的人,总是让我想要去书写、传播。
他们或许没有念过很好的大学,甚至连大学、高中都没有上过,灵气之光也未被磨灭,并努力以自己的方式去生存、去表达、去创造更美好的生活。
个体虽小,但却组成了这个社会、这个国家。每一丁点的努力,都会带来汇成涓流的改变啊。
就像龙应台在那篇文章里所写的一样:
“野火”里没有一个字一个句不是在把责任,从国家和集体的肩膀上卸下来,放在“个人”的肩膀上。
同时,没有一个字一个句不是在伟人铜像林立的国度里,试图推翻“大叙述”,建立“小叙述”:
如果有了一笔钱,学校会先考虑在校门口铸个伟人铜像,不会为孩子造厕所。究竟是见不得人的厕所重要呢? 还是光洁体面的铜像重要?你告诉我。
(我们所有的努力)就为了打破价值的绝对化,就为了把大叙述打碎,让小叙述出现,看起来这么“小”的目标,我们花了好几代人的光阴。
如果你问我们用六十年的时间学到了什么,我会说,我们学到:万千支流,小溪潺潺,得来不易。
Photo by 郑章梦 微博:孤岛与他
祁十一,好好虚度时光签约作者。生于四川,求学上海,北京工作,喜欢大理。四处晃荡,记录人的故事与命运。公众号“她途”(girlstravelarou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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