专访《老酒馆》导演刘江：一壶老酒藏乾坤，一部好剧观世态
“文不分国界，武不分国界，酒也不分国界。天南地北，世界各地，只要有酒，咱这老酒馆里，都能装得下。”《老酒馆》中，留过洋的贺义堂“光顾”陈怀海的酒馆，临走时留下了一瓶外国酒。陈怀海让老三把酒摆在酒架上，老三提出质疑：“咱中国酒馆摆瓶外国酒啊？”陈怀海作出了这样的回答，语气平淡，但字字珠玑。
在导演刘江看来，《老酒馆》虽说讲的是过去的故事，但它映照的是当下。而宽容，正是老酒馆的胸怀，也是《老酒馆》所传递的价值观。正所谓，一壶老酒，装得下乾坤浑浊；一部好剧，容得下人性曲直。
▲刘江 《老酒馆》导演
《老酒馆》堪比《清明上河图》
《老酒馆》以大连好汉街上的一家山东老酒馆为坐标，从风雨如晦的1928年写到全国人民迎来解放的1949年，记录了跨越20余年的历史风云。以闯关东来到东北的小人物陈怀海（陈宝国饰）为核心，三教九流、各色人物粉墨登场，上演一出出人情大戏。
这是金牌编剧高满堂继《老农民》《老中医》之后，“老”字系列的最后一部。老酒馆的原型是高满堂父亲开在大连兴隆街上的一家酒馆，他在父亲百年祭的时候，怀着对父亲的怀念，和对历史的敬畏，落笔写下《老酒馆》的故事，一半是戏，一半来自父亲的生活经历。
高满堂称之为“压箱底的本子”，并曾谦逊地跟导演刘江说：“自己再也写不出这样的作品了。”
毫无疑问，这对刘江来说是致命的诱惑，他回忆道：“高满堂老师跟我说的时候，我就说我必须来。”这不仅是为了弥补他多年的遗憾，十年前，两人通过《满堂爹妈》第一次合作，由于种种客观原因，刘江认为那是一次“不充分的合作”，之后虽然有许多次再合作的机会，但总是阴差阳错地无疾而终。更是因为他真的读懂了《老酒馆》这部作品。
“一部戏，光故事好看，充满传奇性比较容易；光有思想性也比较容易。但是这些，《老酒馆》都具备，它又充满了传奇性，充满了可看性，又充满了趣味性，而且它还有思想性，这个是很难得的。”刘江把《老酒馆》比作《清明上河图》，“它是一个宏大的画卷，描绘的是芸芸众生之相。它不是一个简单的宅院故事，各色男女的爱恨情仇，《老酒馆》向观众呈现的是鲜活生动的人，和沧桑复杂的人生。”
刘江一直强调自己能够拍这样一部作品，是三生有幸，他全心全意地投入到这个戏里面，用自己的经验、学识，掏心掏肺地去进行创作，丝毫不敢怠慢。而最让他欣慰的是，观众也真的读懂了这份用心。
《老酒馆》自播出以来，连续14天收视破1，35城、55城、59城三网连续收视第一，其中35城最高达1.87！北京地区单集收视最高达9.64！豆瓣评分8.3！各方面一路领先同档期对手。在小荧屏被现实主义题材占据了大半年之后，这样的一部年代戏，就像一壶好酒，带给观众醇厚的体味。
展示大时代一定要从小人物着手
《老酒馆》立足于日本帝国主义殖民统治下，大连最为黑暗的时期。时代造英雄，而《老酒馆》中也有英雄。
本来只是闯关东谋生计的陈怀海，通过老酒馆结交抗日志士，传播抗日思想，与殖民者斗争；表面是酒馆内掌柜的谷三妹（秦海璐饰），实则是中共地下党员，巾帼不让须眉；留过洋、跑过堂的贺义堂（冯雷饰），平时不着边际，骨子里却非常传统善良，因为陈怀海的多次出手相救，他坚持了应该坚持的东西；街头的聋子和哑巴，有自己悲壮和感人的结局……
他们是英雄，也是小人物。刘江认为，真正表现大时代，一定要从小人物着手，这样观众才有代入感。他进一步解释：“什么叫英雄？英雄是一个普通人干了一个不普通的事，平凡的人做出了不平凡的选择。如果我们把英雄符号化，把所有大时代符号化，那我们恰恰看不到这个时代真正的灵魂。时代的真正的灵魂是什么？是人。”
因此，高满堂和刘江坚持以人为核心，故事的结构被设计成伞状，陈怀海是伞柄，他有自己的发展与命运，同时以他为中心，辐射到各色人等，而这些人共同组成了《老酒馆》。“我们在‘人’上下功夫，抓住人的行为，人真实的反应。同时，抓住那个时代的质感和特点。”刘江说。
至于什么是质感和特点，刘江举例说：“因为物质匮乏，那个时候的人吃饭是不会剩菜的，剩了也要打包，哪怕是十粒花生米，他也一定是拿纸包走。”他还提到拍摄时的一个细节，“那个时候没有水泥地，我们就把影视城的街道都铺上沙子，这样一来，不仅看上去跟土是一样的，又能避免泥泞和尘土飞扬，拍摄起来更加顺利。”
刘江深知作品呈现的质感直接影响到观众的观感，所以《老酒馆》中的每一个细节都是经过推敲，并经得起考究的。“在这些方面你做的真实，观众就相信了。掌握时代感，然后表现人，这是我们创作的原则。”
不守常规，试听审美更接近年轻人
高满堂曾在讨论年代剧的创新话题时说：“提起年代剧，很多人会想到悲观、严肃甚至深沉，其实年代剧也可以有多种拍法。我觉得很多年代剧都缺少情趣，在正能量的题材里增加一些符合剧情逻辑和人物身份的情绪，应该会更好看，我希望我的剧作就是这样的。”
《老酒馆》以悬疑为开端，陈怀海一行人刚到好汉街就摊上了人命官司，被各方势力盯上，真相扑朔迷离；后续，小晴天（王晓晨饰）、谷三妹以及前妻的登场，三个女人将陈怀海的个人命运推上另一个高潮；随着形势的变化，故事中的国家大义、家国情怀逐渐鲜明起来。除此之外，还融入了喜剧、民间传奇、甚至有些魔幻现实主义的东西。
刘江也透露，《老酒馆》的故事越往后越精彩。但是面对这样一个文学性很强的作品，摆在刘江面前的最大挑战其实是如何创新。高满堂已经提供给他了一个非常详实的剧本，于是试听层面的进阶，成为他再创作的重点。
“我尽可能地在这个戏里面，让试听上的审美接近年轻观众。比如，剪辑上，会有新的结构方式，不会那么墨守常规，而是更活泼一些。然后就是在音乐上，这次基本上没用民族乐器，而是电子或者拉丁风格的音乐。”刘江希望能够通过这样的方式，让观众摆脱对年代剧的固有印象，感受到《老酒馆》的与众不同。
另外，这样的表现形式也更符合当下年轻观众的看剧习惯。刘江表示，自己平时都会关注当下的流行文化，并将其视作“创作者审美上的一种修行”，“不断地提高自己的审美情趣，与时俱进，跟着时代走，是一个创作者的基本修养。”
可喜的是，《老酒馆》确实受到了年轻人的认可。百度指数显示，《老酒馆》观众集中分布在20～29和30～39两个年龄段，其中全网90后观众更是达到43.91%。
刘江希望通过这部作品传递给人们，尤其是年轻人爱与宽容的普世价值观。剧中对人性的包容，蕴含的人生道理，对于当下的年轻人来说是一种文化滋养。他强调：“图一时痛快，娱乐至死，对年轻人是毫无帮助的。一个国家如果老是娱乐至死，这个国家是没有前途的。我们需要一些优良的传统文化的滋养，尤其是给年轻人一种好的文化滋养。”
毁部戏缓三年，爱惜羽毛很重要
今年初，在一份名为《2019年中国导演Top100权力榜》的榜单上，刘江入选并名列榜首。
这份榜单以近几年导演作品影响力，白玉兰奖、金鹰奖、飞天奖和华鼎奖四个业内重量级奖项的提名及获奖情况为依据。而媒体之所以会推出这样一份榜单，是因为注意到近两年，在影视资本泡沫和流量明星高片酬浮躁退却之后，名导演在一个项目的核心作用开始凸显，观众对名导演的作品给予厚望。
对于这样的殊荣，刘江谦逊地表示“受之有愧”。在他看来：“武无第二，文无第一。每个人的创作有高潮有低谷，是有起伏的，不是永远不变的。一会这个人高点，一会那人低点，这很正常。”
在艺术水平之外，刘江坦言导演是需要技巧的，“当导演的，除了他创作上的才华，组织能力是非常关键的。你至少要用一半的精力去面对这个事情，尤其是刚刚进入这个行业，你得处理各种关系。”
而对于导演的核心作用越来越被观众重视这一趋势，刘江则表示这是好事。“导演成为品牌，对自己是一种监督和督促，比较成名的导演都更爱惜自己的羽毛。原来我刚入行就听到一句话，毁一部戏缓三年，对于这个行业来说，爱惜羽毛太重要了。”
不仅如此，在当下这个“人人自危”的影视寒冬时期，“导演更要锻炼好自己的手艺，让自己在这个行业里更有竞争力，而且也要有信心，因为再寒冬观众也需要食粮。”所以他呼吁业内同仁，越在这个时候，越要迎难而上，因为“越寒冬，大家越要把自己的活练好。甭管是经济发展的时候，还是经济落后的时候，哪怕是经济萧条的时候，观众永远是需要好作品的。”
刘江还从另外一个角度分析说：“如果这次影视寒冬，能把泡沫挤掉，抬高行业门槛，降低产能，同时让大家都冷静下来，让更专业的人来做专业的事，把那些滥竽充数的淘汰掉，也不失为一件好事。”
THE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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