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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诗选粹】谢虹:花开半朵,万物皆为净角

简笺 新诗简 2021-12-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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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给每个愿在诗中光合作用的灵魂。




有火焰之美





谢虹,河北省作家协会会员。保定市作家协会副主席,《方向》杂志主编。出版诗集《温暖的尘埃》, 诗歌入选《2015中国年度诗歌》《2019年度诗歌》《当代精美短诗百首赏析》等多种选本。作品见于《诗刊》《诗探索》《中国诗歌》《诗歌月刊》《诗选刊》《作家导刊》等多家刊物。

诗观:诗歌是追求精神愉悦实现美好镜像的唯一过程。





                    ◆作者已授权◆                         


谢虹诗歌选读 


风生图腾 悬崖边的杜松,树枝垂下来一头麋鹿几只羚羊阔叶丛中瓦状叠生的小木耳无端来风。它制造假象并越来越浓 这一汪活水的午后在某一个时刻忽然静了下来,风怀揣巫术抱紧花骨朵一样的尸骸接着刮,这风从此岸到彼岸一个不小心贱命,就是一生该有多简单,黑暗和谎言错误和天机,有多重就有多么轻 一切似乎都不重要了还青山以绿大地以葳蕤还生命以生命,而春天在这一刻追赶在大地之上,给草木以飞翔的旷远 我轻轻擦拭着墓碑另一种柔软,和风、以及山川秀色连绵在一起  我们降临并用身体活了下来 总会习惯。收集种子、浆果、庸常用身体里的光覆盖金花鼠一样的孩子们在每一丛灌木后面都会发现一个敌人 黄昏像一头逆光的母鹿倒退的大地和松林,沙滩上画过的城堡为爱流下的泪水和收获的赞美这日子眉梢挑动这日子尘土飞扬偶而驻足,时间有高过流云的酱黄风一吹,一小片一小片的纸屑细碎而苍白 草场容纳了魂魄,天空多么高又多么狭窄我们降临并用身体活了下来  日常无常 
我怀揣锦绣而来把葵花、尊严、壁虎、欲念蚂蚁和蝴蝶,难熄的火重新认识了一遍 夜深时我们借助颓败之躯舞蹈或者修行,用一只眼看尽悲欢反复着疼却不发一言那些美妙的辞藻裹挟的流水躺在细窄小径上的霜雪我内心的你你心中迅疾的豹子终是要走散的 落了的花瓣和椿树枝我们摇动一棵树,这些秋锦的飘飞是多么干净啊 
大地铺满了众鸟的羽毛 有火焰之美。来吧风和倾泻的雨水,瀑布和冰蚀的峡谷一切危险的事物都还活着我们翻越山梁赶赴一场又一场盛大的轮回 谁在古寺里诵经,还原土地以金黄痴妄的人总爱装扮美景群山涌动,柞木对明天将信将疑而天空渡我以辽阔 森林边缘,当美好逐渐泛起旋涡大地铺满了众鸟的羽毛  花开半朵,万物皆为净角 闲笔磨损的毛边纸南阳台上百合大朵大朵地开一个人慵懒着被一粒鸟鸣滴醒醺暖。窗子半开,今天想来不会太坏 风悄悄抬高一寸,阳光就会跑过来所有戒律都带着果壳破土的麦苗与酿芽的白花菜都是割舍不下的种籽请给我三分钟时间换一件V字领桔色连衣长裙在早春柔软的慈爱中酿一场花事 这一切不是真的这一切都是真的万物生长、消亡,皆为净角  草地上的阳光布下经文 此时,醒来或者沉睡都是危险的 缓缓上坡的牧马在牦牛、白鹭喝过水的地方嘶鸣,对每一株花草深信不疑蚂蚁将宴席序列铺展草地上的阳光在低空布下经文晴空垂首,牵扯着遥远的乌拉盖沉寂归于洞穴,喧嚣拨开水面苍狼之路直抵天庭 如你所愿,成群的种籽、睡眠木桶、牛奶、羊群每一棵稗子都把光阴分成两半红色的草原绿色的草原而我在形态变换的云朵里自在地打着秋千 
静坐记 在黑暗的最深处醒着止语。四周空寂已无可抓取有些苦是必须的。在大山里雪后会有一缕孤独的炊烟 寻山。隐士寻找着隐士疵物以激其清,曲避以求其道镇其躁。弃平原弃人间淡淡的紫色烟岚,图安 隐。春天的阳光为冬天织一顶帽子几千年了,我们出生而后又死掉月亮的盈亏是一道暗河大道入尘,架桥。渡山卷着水,水卷着汹涌的藻类 有些苦是一定要吃的  在春风里摆下道场 墨兰。把满坡的阳光带回家时好时坏的消息。透明与隐曲噼噼啪啪的炸响而此刻,一个春字就够了 有一种喜欢叫暖再不用一个人纸上勾画红尘三千南墙上的绿藤肢体柔软 风吹乔木, 那个穿裙子的女孩儿她飞奔的姿势是多么美  非常说 玉的鸡骨白、龙纹盘的陶彩那么多无处安放的绝望 或许每个人都会有好的去处他们有新生的骨头和绿色的肺马匹和河流、放肆的笑斜阳中蜜色的酒,连呼着过瘾伤口长出的新肉里都自带着一张床 救不下一个葬礼黄花涝的湿地三镇的风筝和东湖的梅花隔壁空荡荡的房子里一个孩子在哭阳光把人都带走了一只黑猫隔着四层楼的距离作为唯一的旁观者,它动了动头 昨晚我可能死了,没有了痛感和羞耻每一粒鸟鸣都找到了回家的路径风吹树枝,像一张会说话的弓 
桃花签 我去舀水,把影子也舀进水里浮沉正一寸寸暗下去南苑的花草微微喘息着,他们活了 被冬天打劫的山河谷地在午后的一霎那,我敢打赌就是霎那间点燃的粉红引领着温度、神秘和未知,浩荡而来 至于冬天的故事,用桃花水洗过后就忘了吧。美和丑都不如这满院子的欢爱来得及时,一年一度从不误东风西厢已成颓园,而南风尚小尘世间的窄门一直都不声不响半开着你来或者不来,它只管写下绽放和凋蔽我们是懵懂的,桃花不是桃花一茬接一茬亮着飞着倦怠着 粉红色的小女孩走进桃林扬起头一眼就认出了花树上的自己风吹过,花朵们莫名地流下泪来  好久不见 请允许我选择三月的某个夜晚借一缕灯火和柳树的芽苞相互凝视对着夜风说出泥土、麦子和走失的亲人河岸以南的月光现在都是我的落于笔端的文字,找不到一个合适的词把误与丹青说得清楚 此时,绿正从我身体里一点点长出危险那头驰掠的豹子,咬紧牙关 好久不见  倒挂的风 月光汤汤。唯一能让天空野起来的是风。风不怕遇到熟人它越过沟渠、越过芦花和剑柄梦太长了。虫鸣、乌鸦、失心疯那些追风之人可收可省 偏软的时候,风倒挂听异响,人间的八卦已经很旧了至于苦难,皆为重复的窘境林中有鬼出没,降临和死亡都是过程唯有风。风最想去的地方是长河和大漠 我们也倒挂着,听风或能清醒  死亡练习 已经是午夜了。敲钟人把旧外套留给床他留下的还有脱缰的马群盘旋的鹰和无法兑现的青稞酒 现在好了,再也不用担心油彩和木屑当他写下百合、雨雪和嘶哑也同时写下了死亡,至于生市场上兜售的春天才刚刚开始* 江水还是老样子,城池还在床如同哑巴,作为唯一的存在它制造过生动,现在它更像个傻子 悬崖上,会有翅膀带来四时的嬗递会有草籽在宣纸上泛青吗 喜爱和恐惧四处漏风了脱生死,这次第原来简单你不懂我不懂漂浮和弯曲是多么盛大而持久 注:*此句引自加谬《鼠疫》
 

在纯粹的光影中,热爱生命和死亡(创作谈)——谢虹 

和朋友闲话家常,他忽然一本正经地说道,努力从来不是为了超越别人,只是为了给自己一个交代。那一刻我们都有了片刻的静默。其时,我正坐在阳台的小竹椅子上晒太阳,光线从我后背缓缓流过,暖暖的,有着四月特有的温痒。我笑了笑,想起了一句话:时间是证明你来过的唯一方式。但我没有说。

波德莱尔告诉我,“在一面镜子前活着和死去。”对于生命,我们有着无限的热爱和争先恐后,却往往自动忽略了死亡。但这并不妨碍恐惧和死亡会在某一个时辰猝不及防迎面而来,它不管白天黑夜总会用不和谐的噪音敲打着你脆弱的神经线。

庚子年春天,在自我隔离的日子里,唯一能够让我安静下来正面死亡的,唯有文字。我写诗,不分昼夜地写,写在关键时刻挺身而出不惜以命换命、普通而伟大的逆行者,写自我隔离简史,写树林里飞翔的鸟类麦地里生长的白花菜,写主厨的快感和麻叶的制作方法,写身边的亲人隔壁的邻居。写死亡练习和光影流动中对生命的热爱以及对死亡的诘问。    

有一次,诗友们在朋友圈问卷,大意是写作在你生命中占有的比重,细细想来,读书写作已经成为我生命中最多的部分了。它让我拥有孤独并享受孤独,给山丘植上草木,引来流水,使之葳蕤丰茂。这便使任何细节的发生,都富有时间流变的意义。

我们都知道,身体是现实的是生命存在于生活中的一种常态,精神是永存的是游离于身体之外的一种介质,而诗歌就是追求精神愉悦实现美好镜像的唯一过程。

 我写诗是因为我喜欢诗歌完成后的生活品相,那让我陶然而欣慰,面对生活,我无数次问自己:我能够做些什么?在一个午后阴霾的天气里手捧着一本书在窗前坐着发呆,就会听见风消逝时的悄无声息还有隐匿在云层最深处光线的消弭,生命就是这样在我们的的不知不觉之中在我们宽宽的指缝之间很快溜掉了,好在我写诗,写诗的时候身体不存在了时间不存在了那另外一个我在时光之外悄然登场了,我澄明而坦然,从容而自信,这些都让我舒服。

曾有朋友问我:你生存的目的是什么?人生本是桥梁而绝非目的。经历过许多的人和事,还有不会和我们共同老去的时光,终于悟得了人生没有目的只是经过,而所有的经过都有一连串的痛苦和劫难在每一个路口等着你。熬过之后的警醒就是享受经过享受充实的痛苦和充满光环的害怕,坦然地面对坦然地接受,是对生命形式的认可和对命运的不屈从,而诗歌则清新饱满着抛却一些似是而非的东西,以人生的洞见和精神的火焰始于愉悦终于智慧,驾驭着自身的融化保证自身韵律的进行,并且带着诗人一同达到前所未有的高度并达到顿悟。歌颂与赞美,真心与热爱,纠正与偏颇,这些都在我的诗歌里力争本真鲜活地得以呈现着。   

渴望和孤独是精神生长必经的某种途径,现实和梦想的剥离,幻灭与荒凉,起起落落的生死,以及灵魂对光明与温暖的希冀,让我的魂魄很自然地挈入到一种诗意的生命之中。

“谢虹女士的诗歌采取了主观化的写作姿态,通篇充满了个人化和心灵化的意象,看重心灵化的表达和主观感受,其内在的节奏和律动感鲜明而强烈,诗歌节奏舒缓从容、优雅淡定,从艺术上来讲表达非常完整精致,虚实相间的传达出一种想象之美、意境之美,且形成两者之间的或此或彼的相互映照的关系,同时,诗人并没有采取客观的态度和写实的手法进行表述,而是通过心灵化和主观化让读者身临其境,既有着鲜明的在场感,也产生着强烈的审美阅读快感,展现出自己扎实深厚的艺术功力,令人沉醉于诗人创造的审美意境之中。”(解非语)

时节因缘,生命简单至极,该来就来了,该在就在了,我们在时间上打坐,觉而不迷,净而不染,正而不邪又谈何容易,喜欢文字,喜欢文字的墨香,喜欢墨香里的痛、苦、忧、思和突然就滋生出的欣喜,这真的让我愉悦和舒服。

诗歌,因为喜欢,风日洒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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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总第127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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简笺小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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