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也是一名闹市叫卖的小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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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也是一名闹市叫卖的小贩
文|辛 克
夜幕初下，车子缓缓开进南大门，长城超市门前的水果摊依然人头攒动。隔着玻璃，我一眼就看见曾几次品尝过的乾县紫葡萄，最近十几天已经没有看到过如此新鲜的一整车葡萄了。车子靠在路侧，我径直走向泛着露珠的紫葡萄。卖主和我年龄一般，打过几次交道，已经混的眼熟，热情招呼的同时便递过来袋子。我一直很奇怪，最近两年是不是大环境下的经济出现了什么偏差，农民辛苦种植的各种水果价格持续走低，原来水果是按斤论价，而现在直接是十块钱几斤！旁边是一车新鲜的桃子，每个桃子几乎都有我的拳头大小，色泽鲜亮，个体匀称，这么有品相的蟠桃也只是十块钱五斤！我说的都是零售价，可想而知，田间地头的收购价能有多高。自己是农民的儿子，血液里永远都流动着对于农耕种植的不变情怀。站在此起彼伏的叫卖声中，记忆又把自己拽回了曾经熟悉的场景。
九十年代后期，家里苦心经营几年的苹果园开始挂果，经历了疏花、疏果、套袋、卸袋、摘果、贮存、售卖等必不可少的种种环节，一年的劳作才看到了最现实的回报，一万多元意味着什么？父母从正月忙到年底腊月，唯独春节可以休息十几天时间，一年当中的350天几乎都耗费在果园里。全家可用的劳力全部付诸三亩果园，劳作一年仅仅收入一万多元，这是一笔不小的收入，在自己看来绝对够得上天文数字。
从七月下旬开始，早熟品种开始上市，现在市场最普通的嘎拉是从九十年代后期开始小范围栽培的，父亲为了在有限的能力范围内提高收入，果园中的四分之一树木全部嫁接为嘎拉品种。正是能够提早上市的原因，每年七月中旬至八月间，早熟品种便是果园回馈家人的第一笔收入。时值暑假，我也跟着父亲加入了走街串巷的小贩队伍，母亲找来两个盛装蔬菜的竹筐，每个筐子可以装三四十斤的苹果，木棍两端固定两只筐子，简易的架子横在自行车后座上面，大小苹果分开住，不一样的品相，不一样的价格。对于叫卖，自己从来都很在行，无所谓什么面子，七八岁就开始摆书摊，把自己积攒的几箱子小人书摆在村子的皂荚树下，一本一分钱的阅读价格让自己多少有些胆量。母亲倒是放心不下，总以为我驮着两筐苹果出去，下午还会原封不动地驼回来，这倒是小看我了。从果园出来，我就一个劲猛蹬，一溜烟的工夫窜到了离家一公里远的六冢村，选择这个村子的原因是没有熟人，我倒是可以无拘无束地大声叫卖，要是碰见熟人，自己反倒有些不好意思了。第一笔买卖出奇的顺利，早先在果园路边卖了几年苹果，对于杆秤活自是不在话下，手脚麻利地称重，准确无误地算账，这让老老少少的顾客对我这十二岁的小娃刮目相看，自己反倒成了买主教育自家娃儿的榜样，“看这娃娃，年龄才多大就出来卖苹果，账目算的清楚，手底下利索，看看你，比人家还大，就知道耍，还好意思跟我要钱买苹果？过几天让你爸给你整俩筐子卖菜去”，和自己父母年龄差不多的买主往往是在筐子里挑着苹果，一边数落着自己的孩子，我倒是成了他们教育孩子的榜样！呵呵，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我只用了不到一个小时就把两筐子苹果卖的一干二净，当然，自己对于零头都是一概大方地抹掉，临了还送一个小苹果，这让大叔大姨们心底乐的一塌糊涂，自己第一次叫卖就这么顺利的完成了。回到园子的时候，母亲笑的合不拢嘴，左右隔壁的哥嫂们也对我刮目相看，自己有些蠢蠢的自豪了，父亲比我出去的早，回来还晚两个小时，筐子里有十几斤没有卖完。父亲说，剩下的苹果虽然看起来不中意，有人出五块钱全部带走，父亲非要坚持八元钱，最后闹得不欢而散。父亲舍不得自己辛苦种植的苹果以这么廉价的结局被人带走。无论是品相一流，还是满身瑕疵的次果，父亲总是这么爱惜，就像自己亲手抚养的小猫小狗一样，每个苹果都浸透着他的汗水和辛劳。
一连那么多的假期，我都在走街串巷的叫卖，我从不因为自己是个小贩而不自在，也许最初有过自卑的念头，那是因为处在好面子的青春期，偶尔见到同学会远远的绕道而行，但那只是出现过一两次的尴尬体验，再以后有此类情况，我会老早喊着同学的名字，双手递过去最漂亮的苹果，呵呵，当然有过女同学的情况，自己倒是落落大方，毫不在意。母亲打从我记事起就常常会说这么一句话，用自己的劳动换取的回报是最硬气的，这是穷人的志气，更是奋力挣脱贫穷窘状的底气。
家里的果树已经挖掉近十年了，这一块浸润着全家十几年心血和希望的田地依然存在，只是改种平常不过的小麦。每年夏收秋播之际我都会与这片田地来一次记忆深处的对话。站在地头，我依稀看得见自己的模样——戴着草帽，满脸都是一路呼啸而过的拉煤车刮过的煤尘，脚蹬着一双露出大脚趾头的布鞋，裸露的小腿全是树叶划过的血痕，少年迎着八九点钟的晨光，一脸开心地等待着买主……
夜已沉，估计雍兴路边的小贩们还在借着路灯坚持着一天中最后的希望。自己在往事记忆中又走街串巷地吆喝了一通，每天能在三两个小时中找回自己的样子，对我来说，这何尝不是幸福的事情？当一个人频频回忆陈年往事的时候，可能意味着他的年龄已经偏大，也可能代表着他对平淡生活的感悟和触动，我不知道自己属于哪种可能，两者兼而有之吧！在平淡中忆起曾经的艰辛，把种种看似不顺心、实则根本不值得费神的琐事拿来与曾经的自己相比，烦躁就会逐渐褪去，平静重上心头。
我就是这样的一个人。
辛 克，80后老青年，有梦想，从未实现；有理想，现实骨感；有遐想，缺乏勇敢。咕咚运动APP撰稿人，一位有信仰，爱跑步，爱生活，爱思考，爱旅行的男子。乐于平淡，崇尚简单。走了一些地方，邂逅了不一样的风光，遇见过自认为最美的风景，接触过形形色色的人群，喜欢用寥寥文字与自己对话，沉浸于奔跑时刻的唯我世界。做好自己，才能拥抱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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