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晓兰 | 节日的慰藉

『时光捡漏』您生活的笔记本

作者&主播     刘晓兰

节日的慰藉

今年的春节是我成为孤儿后的第一个春节。母亲去世刚刚2个月，我还在服丧期。艳丽的新衣与我无关，震耳的炮竹与我无关，绚烂的烟花与我无关，喜庆的大红灯笼与我无关。总之，热闹是他们的，我什么也没有。要说有，唯有“每逢佳节倍思亲”的深沉怀念和“守孝不觉佳节欢，思亲倍感冬日寒”的落寞凄凉。

 初三回了趟无娘的娘家，在母亲空荡荡的房间里转了一圈又圈，望着挂在墙壁上冰冷如石板的两帧黑白遗像，终于不能自抑，吃过午饭就像做贼似的逃了回来。

还好，悲伤中，有食物做最坚实的慰藉，有书籍做最灵美的慰藉。食物在右，书籍在左，一实一虚，相得益彰，慰我悲心。

佳节里，永远绕不开一个关键词：吃。中国是一个重视情义的国度，最坚实最温暖的情义体现在餐桌上。传统的春节里，更是将吃推向了登峰造极的高度，人们踩着各种吃的节奏欢度佳节:  在自己家吃，在别人家吃;  在小摊前吃，在饭店里吃; 与家人在一起吃，与亲朋在一起吃。美味佳肴，果蔬酒肉，应有尽有。餐桌前，人们觥筹交错，推杯换盏，好不热闹。更重要的是，你放下了工作的重压，可以全心全意感悟吃的美好及意义:在一间不很大但向阳的厨房里，当阳光如爱人温柔的目光穿过澄明的玻璃窗抚摸你娇美的身躯时， 当你用心将猪肉的油香和黄瓜的清香混搭在一起时，当你将极具诱惑色的葡萄酒斟满透明的高脚玻璃杯时，日子就被填补得饱满而丰盈。这时你会发现: 那些粘稠的孤独，复杂的思绪，都会变得很淡很淡，所有的顾盼、怀念都会融进筷子的一张一合，酒杯的一起一落中，它们化作味道夲身，增添你味蕾的层次。此时，所有的思辩，纠结，矛盾都不复存在，它们起先化作你舌尖上的味道，然后再慢慢潜入你的脾胃，成为你独有的审美和情趣，更成为了你节日里最坚实的慰藉。

 不仅如此，在享受食物之前打理食物的过程也是你收敛野心，为爱俯身的最好时段。节日里的团聚，让来自四面八方的爱在短期内围拢在身边。为爱甘做灶下婢，你不必考虑有没有诗和远方。眼前的苟且与尘俗，或许就是诗和远方。那张被油烟熏黑的美丽面庞，那份被尘垢覆盖的闪烁才华，那种被琐碎淹没的超人智识，那颗为爱蛰伏的勃勃野心，或许就是诗和远方，或许就是幸福。正如诗人路也在《晚宴》中所言:

我是黄昏里操劳的女人

挽着袖子，露出细白的臂腕

我从水里捞起嫩生生的菜

刀切在案板上，一下又一下

加重着窗外的暮色

厨房里聚集了对生活的热爱

刚刚燃起的炉火多么温暖

我像只鼹鼠，搬出屯积的食物。

我想在把西红柿和茄子下锅之前

都亲吻上一遍。

烤鸭在印花瓷盘里想着来生。

我找出了颜色焦虑的红糖

准备了一些油盐酱醋，一些葱姜蒜

客人在门厅里。他们和易拉罐一起

等候开饭。

筷子勺子磨拳擦掌

我贤良的笑容是最好的煲汤

在谦卑的屋檐下我找到了幸福

幸福就是包围着我的

热气和油烟

是啊，“幸福就是包围着我的热气和油烟”，幸福就是在食物里寻觅最坚实的慰藉，熨帖的食物带着最原始的功能入肠走胃，让那些无端盈眶的泪水暂时隐退到看不见的内心深处。

文字，用一种美妙的虚幻感始终蛊惑着我的心。我喜欢文字，仅逊于美食。在摊开的书页里我能够寻找到烘干泪水的火焰，在打开的诗句里我能够触摸到灵魂的低吟。文字承担了我许多难以为继的时光里为我排忧解愁的巨任，它如影相随，不离不弃，它是一份最灵美的慰藉。读美文之音韵，如闻山涧水自石上跌落碎成珠矶，如听林间鸟自枝头掠过鸣声远逸；或有金戈铁马之气势，或具杨柳晓风之宁谧;或如行云舒收缱绻，或若流水徐急波折。 我独享其中，顾而乐之。

我最仰慕的大师是季羡林先生和杨绛女士。节日里一本淳朴恬淡，秀色内含的季老的散文专集让我如含甘饮露。在一颗苍老的枸杞树里，我读到了季老与树木相依为命的依靠和匆忙而逝的时光里沉淀的希望与温暖; 在一朵夜来香的幽香里，我嗅到了王妈的悲惨命运和季老对花在人亡的无限感慨;  在一片“兀自万朵怒放，笑对春风，紫气直冲霄汉"的二月兰花海里，  我领略到了季老对人生悲欢的感悟及对生命的豁达态度; 在一片历经4年之久才收获满池红艳的清塘中，我捕捉到了季老坎坷的生命历程及坚信生命顽强与不息的执着。最让我受益的是季老从前后十几年养猫的经历中领悟到的生死之道，他说 :人生必有一死，这是无法抗御的。而且我还认为，死也是好事情。如果世界上的人都不死，连我们的轩辕老祖和孔老夫子今天依然峨冠博带，坐着奔驰车，到天安门去遛弯儿，你想人类世界会成一个什么样子!人是百代的过客，总是要走过去的，这决不会影响地球的转动和人类社会的进步。每一代人都只是一场没有终点的长途接力赛的一环。前不见古人，后不见来者，是宇宙常规。人老了要死，像在净土里那样，应该算是一件喜事。老人跑完了自己的一棒，把棒交给后人，自己要休息了，这是正常的。不管快慢，他们总算跑完了一棒，总算对人类的进步做出了贡献，总算尽上了自己的天职。

 多么豁达的生命态度啊! "老人跑完了自己的一棒，把棒交给后人，自己要休息了，这是正常的"。是啊，在这个尘世最美的天堂里，我们每一个人最终会都会与父母道别，成为永远的孤儿，独自走完没有父母陪伴的余生，而后将生命的接力棒交给下一代，下一代再交给下下一代，代代相传，让生命更迭绵延，让人类生生不息。 深深地感谢季老，感谢他的睿智宛如一轮春阳，将我内心的千年寒冰慢慢融化，成为我节日里一种最灵美的慰藉。

春天不是传说中爽约的情人，迟迟不至。"东风吹散梅梢雪，一夜挽回天下春”。今日始立春，春风送暖，百草回芽，东风解冻，催绿草木，吹暖人心。真好，那个带走母亲令人悲伤的旧年冬天终于过去了，我终于能够铺开美丽的纸张，将希望的诗笺，寄往春天的门楣了。

 一个节日，两种慰藉: 一种关乎身体，一种关乎灵魂，在通往余生的道路上，身与心如平行的铁轨，永远在延展，在成长。

作者简介

刘晓兰，凤翔县西街中学优秀教师，优秀共产党员。热爱读书、写作，有诗歌、散文、戏剧在《秦都》《一览文学》《水晶诗刊》及《时光捡漏》网络平台发表。

  责任编辑：辛   克  

文字编辑：李   强

本期组稿：张忑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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