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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龙岗|杨树随想

周龙岗 时光捡漏 2021-07-31

『时光捡漏』您生活的笔记本


坐在办公桌前,望着窗外那排白杨树,前两天,枝头还挂满了花絮(其实,这是不是花絮,我也不是很清楚,反正是一种絮状的东西),过了一个双休日,突然就换了一身打扮,高高地望去,枝头密密麻麻长满了尖尖的芽苞,最上面的树梢上有几枝已经吐出了新芽,这大概就是植物的顶端优势吧。看着杨树又要吐露新绿,我有一种别样的心情。

几年前的这个时间,我不得不撇下手头繁忙的工作,无奈地躺在病床上。记得医院住院楼的窗外,也有一排白杨树,刚进医院时,躺在病床上,看着白杨树的枝条,除了树干上经年形成的老化树皮显得很斑驳、很沧桑外,树枝是光秃秃的。大概是看惯了这里进进出出挂满愁绪的脸,看惯了人世间生生死死的悲欢离合吧,感觉这杨树没有一点表情,整天就在那春风里木讷地晃来晃去。唯独在料峭的春风中,树杈间那个飘摇的鸟窝中,两只叫不上名的鸟每天在忙碌着,规律地栖居、鸣叫和忙碌,这多多少少带来了一点春的生命气息。

由于妻子要照顾上学的女儿,母亲身体又不太好,所以,我住院是像做贼一样,间或有朋友或亲人来电话,都是要随时找出一些去市里办事的理由来搪塞。更多的住院时间里,我是一个人躺在病床上熬时间,想像着每天挂入体内的药液,如千军万马驰骋疆场,在体内的每一个角落,在一点点地开展着攻坚战。它一点点地把病毒侵占的肌体夺回来,把那些侵蚀我肌体和生命的顽敌在歼灭,在保卫战中一寸一寸地争夺着地盘。我仿佛看到了身体里每一处尸横遍野,全身被战火燃烧着。我幻想着战场的惨烈、残酷,我不自觉地咬紧牙关。记得住院期间,这种恍惚常常是牙关不自觉地咬得酸痛。但每一次幻想的战况都是注定必胜的,这也增强了我战胜病魔的信心。说起这信心,因为我刚住进来时,主治大夫和来巡诊的主任都说了,不要有心理负担,挂几天吊瓶就好了。我知道如果心理上有负担,再好的药也是难以到达治疗的效果,难以奏效的,关键是自己的心理上要配合医生,要树立一定能很快治好的信心。但我也知道,在治病上内因不一定起到决定性作用,唯物辩证法在此不适用。

由于除了挂吊瓶,自己是完全可以下地活动、打饭、解手等自由行动,所以也没有陪护,所以妻子周末只来陪护两天。病情在化验的结果中时好时坏的迁延着,这样的日子在医院持续了将近一个月。寂寞中,我每天大量的时间是透过病房的窗户,反反复复地观看窗外那排和我一样落寞的杨树,反反复复试图去数清每一棵杨树有多少枝桠或有何生长规律,试图去想象树枝的造型是抽象派还是写实派,是工笔画还是油画,或更像水墨画。在无聊的胡思乱想中,这排杨树无意间就成了我排遣住院时光的一种寄托,不知它是不是有感觉,也许它早已看惯了病房里春夏秋冬这种走马灯一样变换的病人,早已经麻痹了这里每天都在发生的悲欢离合,但至少我是在那段时光里,认为这排杨树是我的患难兄弟了。你看它,它在那里,你不看它,它还在那里。不分白天黑夜,不畏春寒料峭,不惧乍暖还寒的变脸,高高地向下藐视着院子里的一切,惯看院中早春各类花草树木的花开花落,即便是躲在楼角那不起眼的小苔花,它也一样用不卑不亢的态度注视着,这白杨分明是惯看世事冷暖、饱经沧桑的智者。

我平日里喜欢独处,与其说那是一种心静,不如说是一种心境吧。但是病房的独处,特别是漫长的下午,暮色将至时,暗下来的病室里,同病室的病友或是扯着恼人的呼噜大睡,或是在家人的陪伴下去院子外边活动,只有自己一个人在床上挺着,这种状态是一种比躯壳的伤痛更加痛苦的心灵深处的煎熬,是一种痛彻心底的隐隐的刺痛。有时我无端生气这排杨树不能说话,不能聊天解闷。但有时回头想想,它不会说话,至少不会惹你不爱,不会因话不投机给你心里添堵。人就是这样,在日常生活中,有时常常会把自己的情绪强加给家人、同事或朋友等身边人,无端给别人平添一份烦恼。唉,人要学会自我解脱。其实,后来每到这种时间,最是有邻床呼噜声响的这个时候,我却认为,这一片死寂的病房中,呼噜声恰是一种生机的体现。

整天一个人躺在病床上,最难熬的还有打点滴。挂着点滴,特别是针扎的不到位时,身体的自由度在一定程度上受到了限制,时间也就显得格外的漫长。每当这个时候,我除了不时无奈的抬头,一遍遍看看药水有节奏的下滴,看看药瓶中液体艰难的在减少,看看伴随着药滴的节奏“嗖嗖、嗖嗖”一对一对地在药瓶中摇摆上蹿的回气泡外,更多的是一种无畏的烦恼,无名的惆怅。不时还会有一种伤感袭来,伴随着一种悲哀,一种愁绪和忧伤会爬满心头,心境很难调适到良好的境界。同病房的病友每天都是挂上吊瓶就进入梦乡,即就是醒着,本就不是很熟悉的,能交流的话题早已经反复过多次了。往往这个时候,最能排遣我寂寞和烦恼的还是窗外那排杨树了。随着时间的推移,我一天天的看着它的芽尖长大、吐絮、长出嫩黄的小芽,又一天天的看着嫩芽长大、长圆,闭着眼我也能想见每棵树枝桠的形状,那逐渐茂密的树叶在春风中像蝴蝶翻飞的样子。杨树这种生命的生发给了我不少心灵的慰籍,也是我躺在病床上对自己过去那短暂的人生旅途,进行了一次全面地内视、回望和清盘整理,使我感触很深,感悟很多。

记得有一天早晨,我静静地数着吊瓶里点滴的冒泡,知道今天的速度慢了。我喊来了护士,她了解了我就为这事喊她来极是不以为然,更自信自己调的速度没问题。我坚持认为绝对有问题,她不耐烦地数了表,随口说:“就是慢了一点,不影响。”但没有好脸色悻悻地走了,我也猛增了不少闲气。有好几次,护士连续扎几针都不行,左手右手换着扎针,我都没生气,现在她倒给我脸色看,真是郁闷到家了。躺在病床上的人素质和修养会下降的,好脾气也会不时变坏的,情绪无常,难以忍耐的发怒时常是难免的。其实我每天躺在病床上数“嗖嗖、嗖嗖”一对一对的回气泡,已经习惯了这个节奏。护士走后,我照例是望着窗外的那排杨树,前两天那个鸟窝有几只刚孵化出的小鸟,时不时伏在窝边,探出小脑袋来,固然听不到叫声,但我总会臆想它们美妙的叫声如歌般稚嫩、婉转,今天看了好一阵不见动静,后来看见那两只大鸟很狂躁的样子,焦躁不安地在树枝上上蹿下跳的大喊着,翅膀斜斜的夹着身体,一副要决斗的感觉。直到中午挂完吊瓶我出去打午餐,路过树下时正好遇见保洁员在清理花坛,嘴里还一边自言自语。我才知道是昨晚的大风把小鸟吹下摔死了,几只粉粉的没有长满羽毛的小鸟就这样失去了生命,被一场风无辜地戗杀。人吃五谷生百病,大自然有时也是残酷的,既然给了生命,却要造化弄人,生出一些疾病和定夺生命的不义之举。不仅感慨人这样高级的生命也如此脆弱,更何况这小鸟在无助中的凄惨,比起小鸟遭遇的不幸,我又何必为护士的不悦而生气呢。

记得后来,同病室换进了一位新病友,从此病室如闹市,更如会客厅。护士也是换了老成有经验的,殷勤频繁,仔细巡查,次数和时间的准点也有保证了。每天早上几乎是医护人员刚上班,就有一位穿着特色服装,异于其她护士装的护士来问候临床的病人,间或有各色人等不时探访。这位病友住进病房第二天起,病房忽然间变了,几乎是车水马龙。不几天,除了一部分鲜花送给了护士和摆在了护士岛外,满屋子堆满了鲜花。这样的日子持续着,满屋子的花香弥漫着,虽然不免嘈杂,但也在乱乱晃晃、嘈嘈杂杂中打发了一段时光。

后来在偶有静下来时,简单的交流后,才知道病友是企业家,本不想让太多的人知道他住院,随便住几天普通的病房就行了,就这不知从何处走漏了风声,以致门庭若市。而那几乎每天都要来病房,穿着异于其她护士特色服装的不是一般的护士,是他多年的老朋友,也是全省为数不多的获得南丁格尔奖的医院护士长,后面跟班陪同的是本科室的护士长,我感觉最欣慰的是从这位病友住进来后,病房的卫生好了,不用自己打开水了,最让人开心的是再未发生左右手换着针头扎不进血管的情况,更没有出现滚针,也是陪太子读书分享了鲜花的养眼和花香的温馨。

据说,人赤条条的来到这个世界时是很快乐的,死亡时也是如此,特别是回光返照的那一瞬间,意识很缥缈、很超脱的,也是一种快乐,这可能就是要到所谓的极乐世界去的一种人生终极的快乐吧。我想从这生命无知的快乐和走向生命死亡的快乐,最重要的莫过于一步步走去的过程,对于每一个人来说,这个过程不就是活着的人每一天、每一秒的所想、所做吗,不就是人活着时生命的意义吗,与其说这是一种体会、感悟,更不如说是一种做人的准则,一种做人的态度,一种用时间来检验的生命的实践活动。

常言说人生要圆满。我常想,这种圆满就是人的一生所走过的轨迹,就是一个从起点走一圈,最终回到起点的圆,这种人生的距离近乎于一个点,生与死的快乐也就那样的相距甚近,人为何还要在这短暂的过程中有那样多的牵挂,那样多的放不下,那样多的奢求,那样多的贪欲,以至于追逐名与利、嫉世妒俗,甚至于有那样多的看不惯、想不开,产生出那样多的心理不平衡、行为过激等等,更有甚者处心积虑的算计人、算计事,不惜伤害别人的感情,图谋身外财物,甚或夺走生命,细细捉摸,实在是把有限的生命在用无谓的身外虚幻的追求去消耗,使美丽的人生在无畏中失去了应有的光华。

望着窗外的杨树,我一个人独坐,常常在想,北方极其普通的杨树,既没有国色牡丹五彩绚烂的花朵,也没有活化石银杏那样美丽骄人的叶片,更没有红树那样名贵的躯体,为何却有如此大的魅力,以至于成为北方的名门望族,大家闺秀。长时间的玩味是我感悟到,杨树不正是由于它那扎根于北方的土壤,不僻贫瘠与肥沃,顶烈风抗干旱,经严冬战酷暑,不矫揉造作的贫民化和不慕奢华的品性,才是它独有一种质朴的顽强的生命力。 

我感喟,平凡的生命正如这杨树,不是因为精彩而活着,而是因为快乐地活着才精彩。 





【作者简介】


周龙岗,陕西宝鸡凤翔人,爱好文学。已过知非之年,感新时代的好政策,重燃文学梦,2018年初开始码字,与做人一样实在无华,有随笔、诗歌在岐山作家、作家导读、诗词中国等网络散见。


责任编辑:辛  克

文字审核:李  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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