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晓婷｜东湖情思

  东 湖 情 思

文 | 魏晓婷

图 | 大美凤翔摄影团队

凤翔有幸际遇苏轼，便是一段天缘。大千世界、茫茫人海，际遇本是不易，结缘更是一桩美奂美轮的难得情分。感谢上天于九百年前将这样一位旷世才子，如神话般降临凤翔府地。尔后，更如神话般地留下了与杭州西湖并称姊妹湖的凤翔东湖，让世代子民沐泽恩惠近千年。

凤翔先祖感恩戴德，没有忘记苏轼的功业和福荫，翻开凤翔千年史册，有着浓墨重彩光耀千秋的一笔。凤翔后人更是欢喜，不断修葺东湖，除了纪念这位文化大师外，想让更多的华夏同胞来凤翔时，能于东湖承享苏轼的福荫，体味苏轼文化所逸散的独特魅力。九百多年后，如我的普通草芥怀着一腔敬仰之情站在东湖岸边，目及一湖秀水，亭廊桥榭，花红柳绿和翠竹点点，不由心潮翻滚，思绪幽幽......

1061年（嘉祐六年），苏轼应中制科考试，即通常所谓的“三年京察”，入第三等，为“百年第一”，授大理评事、签书凤翔府（今陕西凤翔县。辖地相当今陕西宝鸡、岐山、麟游、扶凤、郿县、周至等市县）判官。那年他26岁。风华正茂，雄姿英发的苏轼，从汴京（今郑州）出发，满怀一腔凌云壮志来到凤翔，踏上了他人生仕途的第一程。和其他离家的青年一样，苏轼同样想念家乡，想念弟弟子由，被黄土高原上“有山秃如赭，有水浊如泔”的荒凉景象所感染，心境更为孤惶，某一日，步至“古饮凤池“上，突然眼前一亮，“入门便清奥，恍如梦西南”。诗人找到了一缕家乡的感觉，却又不敢相信，以为在梦中。欣喜之余，逐动了扩大浚疏“古饮凤池”的念头。于是政务之暇倡导官民，引城西北角凤凰泉水注入，建亭修桥，种莲植柳，很快一处湖光旖旎，美不胜收的园林胜地出现在郡城东，取名“东湖”。一来可灌溉良田，二来可游览休憩，三来还可寄托诗人思乡情怀。如此之幸事，让年轻的诗人文思泉涌，挥毫写下300多字的《东湖》诗，作为《凤翔八观》之一。

因而，毋庸置疑：东湖，为苏轼所成就，又成就了苏轼诗文。苏轼和凤翔结缘，互为影响，并互为成就，享誉人类。东湖和苏轼的这场天缘情分，成了光耀千秋万代的文化统一体。

移步东湖，总有一种别样感受。宛如当年胜境再现，宛如苏轼仍在凤翔。东湖作为国家4A级古典园林，独特之处是苏轼每置一实物美景，都有名篇诗文或逸闻趣事寓意其中。情感志趣思辨皆有所托。

想当年苏轼初来凤翔，是如何样的意气风发，一口气做了四件利国利民的大事，即：修衙规，请求放欠，官榷于民，疏浚东湖。但对于当时政弊诸多的北宋来说，仍有太多不尽如意。怀抱一腔报国忠心的苏轼，犹如烈火淬上冷水，在冷却中尤为疼痛和失落。东湖作为苏轼情感心灵的寄托，常常游览散心。不时生发出“不辞日游再，行恐岁满三”的担忧。诗人以为，三年任满，换个地方就再也看不到这样的美景了。那种留恋不舍的失落感令人感伤。而今，我们有幸站在东湖岸边，无处不感受到诗人真性情所在；无处不感知到诗人情怀和景致两相融合的强大魅力。更别说解读着镌刻其间的诗文，心灵生发的那种脉脉碰撞和神性美。

喜雨亭位于湖北，是苏轼勤政爱民的象征，常令人留恋徘徊。亭内竖一方碑，上刻苏轼的著名散文《喜雨亭记》，皆来源于一段妇孺皆知的美政佳话。嘉佑6年春大旱，眼见要颗粒无收，苏轼心急如焚，四处奔走祈天求雨，不久天降甘霖，一雨三日。“官吏相与庆于庭，商贾相与歌于市，农夫相与忭于野，忧者以乐，病者以愈”。此时，正值府衙内的有亭子建成，遂以“喜雨”为亭名，后迁东湖，苏轼欣然题做《喜雨亭记》，以示纪念。

凌虚台位于喜雨亭后，为时任太守陈希亮登高望远而建。碑刻苏轼所写的《凌虚台记》。诗人联系到古往今来废兴成毁的历史，感叹人事万物的变化无常，认为不能稍有所得就“夸世而自足”，而应该去探求真正可以永久的东西，也即精神永恒的东西。因而，两篇风格迥异的散记都作为名篇收入《古文观止》，享誉千秋。

宛在亭位于湖正中，在诸亭之中，最具诗性美。当年苏轼创建此亭，皆因《诗经•秦风》中有：“蒹葭苍苍，白露为霜。所谓伊人，在水一方。溯回从之，道阻且长。溯游从之，宛在水中央。”苏轼有感于怀，于湖中心建一亭。亭名取“宛在”两字，就是取诗中“伊人宛在”之意，以寄托对故人的怀念之情。如今，宛在亭在水中央，犹如苏轼仍 “在水一方”。如此，人如亭，亭为诗。人、亭、诗于水中相映相照。贯通古今的诗情画意及意境尽收其中，令人赏思不尽，思绪万千。

君子亭在宛在亭以北，也由苏轼创建。苏轼疏浚东湖后于岸边植柳，水中植荷，亭旁种竹。柳、荷、竹均有君子之风，而苏轼也以君子自省、自勉。如亭柱上诗联：“两岸回环君子柳，一湖荡漾君子花。”道尽了其中要义，美不胜收，余味无穷。

东湖柳和水中玉荷的先祖都为苏轼当年亲植。衍化至今，说不清已是当年柳荷的第多少代孙，但生命的意义源远流长；历历天地间的各施其美令人沉醉。游人总是有心而来，春观烟柳，夏赏玉荷。梅兰竹菊各表其性的君子意象，更意味无穷。于碑林赏析到苏轼的梅兰竹菊石刻真迹，更是不尽欢喜，幸甚至焉！

苏轼于凤翔时，正是施展远大抱负，展露才华的最佳黄金期。也是由理想进入现实的思想转折期。其彰显的个性风骨和才情，以及之于凤翔的巨大贡献，凤翔后人无不敬仰和感怀。自北宋以来，历代仕宦名人百姓皆仰慕苏轼品名，在湖内外不断修复，现存建筑物大部分是明清时代修建。如今东湖仍在不断整修之中，其情可歌可鉴。

苏公祠位于喜雨亭西侧，创建于明代，恢宏典雅，门外联书：“道学寓风流当时帝许奇才一代文章高北宋，宦游同石隐此日人怀旧德百年笠履寄东湖。”给予了苏轼最恰切的评鉴和纪念。进入大门，迎目便见壁刻的苏轼《思治论》，以一番气势磅礴的政论见解表达了他的治国方略和鹏程大志。祠内矗立他的塑像，陈列诗文绘画等文物，并配以匾额、盈联，全面展示苏轼在风翔的政绩文史。

碑林位于喜雨亭东侧，建于1997年。入门照碑上刻著名的“苏轼笠屐图”，为苏轼雨天体察民情的质朴形象。入内采用回廊建筑形式，壁间镶嵌有历代文人墨客诗词168通，碑石接宋、明、清、近代四座院落进行布局，主要为苏轼书画瑰宝和历代名人吟诵东湖的诗句文赋。碑林内珍藏苏轼的《念奴娇·赤壁怀古》和梅兰竹菊画作等，让人流连忘返，赞叹不已。

“鸳鸯亭”则是清同治十年创建。苏轼在凤翔为官时携夫人王弗赴任。作为贤内助的王弗，不但照顾好苏轼的日常饮食起居，还在苏轼的为人为政上给予不少建议和帮助。可是，好景不长，王弗早年病逝，苏轼痛悼亡妻，写下了催人泪下的《江城子》：“十年生死两茫茫，不思量，自难忘……”。凤翔后人难忘夫妻二人的恩爱和美满，于湖中央修一亭，命名“鸳鸯亭”以示纪念。

湖上桥为断桥，以“君子亭”为核心，湖面相通巧分为三，亭台轩榭，廊回曲转，三步一亭五步一阁。桥上建有断桥亭，皆仿苏轼后来在杭州西湖所建桥亭。以致姐妹湖既有貌似又不失神似，南北遥相呼应。

“君子亭”西侧，有一株数人方可合抱的“左公柳”，是清光绪年间，爱国将领左宗棠西御沙俄远征凯旋，途经凤翔，有感于苏轼的品性和才情，为示纪念，于东湖岸边亲手栽种柳树数株，唯此株尚存，距今一百多年历史。东岸也有百年“徐公柳”。林则徐“虎门销烟”遭贬，流放新疆伊犁时，途经凤翔，面对东湖，想起自己和苏轼的共同命运，感伤不已，亲手植下这棵柳树，寄托了全部心境和情思。

如今，临湖照影的东湖柳早已名扬天下，为世人称颂。东湖各庭荟萃的泥塑、草编、剪纸、皮影、刺绣等民间工艺，尽显凤翔姑娘巧手巧夺天工之美。二者与闻名遐迩的“西凤酒”并获“西凤酒，东湖柳，姑娘手”之美誉。此外，湖内还建有会景堂、聚贤亭、春风亭、等，皆有不同的纪念意义。

湖内古树名木众多，以柳树为主，乔、灌、花草配衬，迎面尽是雪松、樱花、玉兰、红枫等乔木，榆叶梅、海棠、兰天竹、石楠、丹桂等灌木更多，而牡丹、菊花、珍珠梅、石榴等点缀其间，一年四季第次开放，飞红飘香，与亭台轩榭交相辉映，既有宋词的婉约缠绵。又不失清丽豪放。人行其间，犹如忽来画中游，恍若人间梦仙境。

南湖小岛上的“雁南亭”犹如一只栩栩如生，展翅南飞的大雁，让人不由自主联想到了苏轼的《壬寅重九不预会独游普门寺僧阁有怀子由》之佳句：“忆弟泪如云不散，望乡心与雁南飞......”其情其景切切，令人黯然神伤，一伤便伤千年。这座亭子最形象最真切的寓意了苏轼于凤翔想念家乡，想念弟弟的深情，也不乏对人生的种种感伤。

看苏轼以后的人生，在凤翔算是最顺意最舒心的一段时光，政绩卓越，才情喷发，思想和政治主张日趋成熟，有130多篇（首）诗文留传后世。其中以三记（《喜雨亭记》、《凌虚台记》、《凤鸣驿记》）以及《和子由渑池怀旧》、《岁晚三首》、《凤翔八观》最为著称，深得子民爱戴，赢得“苏贤良”的称谓。离凤后，便是仕途坎坷，被谗罹祸，以罪臣之身屡遭贬谪，尝尽了炎凉世态，经历了比常人更多的生死磨难，以致他在黄州发出“大江东去，浪淘尽，千古风流人物......”的感慨。 

苏轼 “一生身行万里半天下”，来凤翔三年，匆匆如白驹过隙。 “贤良”二字，道尽了凤翔先祖对苏轼的感激之情。东湖不断扩建，寄托着凤翔后人对于苏轼的敬仰和缅怀之情。东湖，承载着历史的印记一路风雨至今，皆以“情”字贯穿始终。

想凤翔，上下五千年，有凤飞翔，瑞兆古今；看东湖，天上人间景，苏轼宛在，护佑千年。

魏晓婷

陕西省作家协会会员，宝鸡市作家协会理事，凤翔县作家协会副主席。曾在《安徽文学》、《散文选刊》、《秦岭文学》、《陕西日报》、《宝鸡日报》等报刊上发表诗文二百多篇（首），多次荣获国家省市文学奖项。出版散文集《绝处风景》、长篇小说《伤城》。

完

【转自凤翔微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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