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磊：我一直在和影像搏斗 | 2018集美·阿尔勒发现奖专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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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体动势1700例》，吉林美术出版社，私人藏书。

"1700 Poses Of Human Gesture". Jilin Fine Arts Press.

「编者按」

雷磊的作品《周末》通过对现成影像、档案资料的再创作，模糊了摄影与图像的边界，游走于图片本身和观看方式之间，不断寻找和确认着历史、家庭与个人身份。这组作品在今年的集美·阿尔勒国际摄影季上展出并获得了发现奖。本期轮到你了带大家走进艺术家雷磊的“周末”。

11月25日下午，2018集美·阿尔勒发现奖揭晓，并在厦门三影堂举行了颁奖典礼。生于江西南昌，生活工作于北京和洛杉矶的艺术家雷磊获得这一奖项，并收获20万元的奖励以及在第50届法国阿尔勒摄影节上展出的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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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盆景艺术展览》，盆景艺术展览办公室，1979年。

"Furniture Products Exhibition Album”, Privately owned, 1979

艺术作品（art works）重要，还是艺术文献（art archive）重要？图片（picture）重要，还是关于图片生产的制度及其观看方式与立场重要？

今天的摄影的问题正式让位于图像的问题。《周末》是居住在北京／洛杉矶的雷磊一直在进行的项目，其主题中始终贯穿的某种“怀旧”意识，并不仅说明艺术家对于历史、家庭与个人身份的不断寻找和确定的过程，而可视为艺术家将这一主题进行一种“创造性的思考”，一种关乎未来想象的艺术性的策略，以及今天不可能返乡的情感之间的矛盾立场。如哲学家和艺评家Boris Groys指出的：“生命可以被记录，但不可以被展示。” 也正因为这种矛盾的复杂性，和艺术家作品中表现出不同的图像在静态与运动关系之间的视觉转换和辩证形式，才使得这种“怀旧”真正成为一种在图像艺术实践的当代性媒介。 

——策展人董冰峰

《周末》视频截图1，雷磊

"Weekend” screenshot 1

《周末》视频截图2，雷磊

"Weekend” screenshot 2

《周末》视频截图3，雷磊

"Weekend” screenshot 3

《周末》视频截图4，雷磊

"Weekend” screenshot 4

《周末》视频截图5，雷磊

"Weekend” screenshot 5

《周末》的展厅在主展馆中部，是由一个照射着昏黄灯光的走廊和一间暗室构成。一走进展厅，扑面而来一种怀旧感，在看过一些像是素描画的拼贴图像后转入暗室，里面是一个放着影片的大屏，其中夹杂着旧时期新闻播报、电话铃声以及卡带录制的声音。欢迎来到“周末”。

展览现场。摄影 / Joyce Lanxin Zhao

展览现场。摄影 / Joyce Lanxin Zhao

展览现场。摄影 / Joyce Lanxin Zhao

在怀旧的氛围下，作品涉及的问题却很有当代性。无论是静态照片还是动态影像，雷磊都重新赋予影像意义，或是使其“无意义”。在解构、重构影像的意义中，这些图像又获得了新的生命力。

一进门墙上图集档案的图像拼贴预示着作品将以此展开，随后一系列剪裁、拼贴图像则展示了雷磊作品的工作方法。其中穿插着颇具东方特色的盆栽以及一系列连续动作的“静帧”图片，随即引出了身份认同、家庭记忆和静止与动态的辩证关系等更进一步的议题，包括影片中那个不停旋转、360度呈现给观者，并不断侵入静止画面的速写人物，还有闪出几秒钟就切到黑屏的一系列场景，无不在触摸着影像真实与否的疑问。

与戈达尔的电影《周末》里那些天马行空的镜头和剪辑一样，雷磊的作品也在打破常规和边界，如同在周末里，给人以更多的遐想。

《周末》系列，雷磊

与雷磊的对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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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首先恭喜你获得2018集美•阿尔勒发现奖！获得这个奖之后有什么感受或打算吗？

雷：我获得这个奖还是感到很意外，我觉得集美·阿尔勒非常大胆地把摄影的奖项颁给了movie image。但另一方面我对我的创作也非常自信，因为我觉得这是一个机会能让大家去讨论在当下我们如何去看待图像，我们是应该去探讨图像本身，还是图像制造的机制和过程。

章：《周末》这组作品是源于你父亲的一本素描本，当时是怎么产生做这个作品的念头的？

雷：我觉得这可能不是一个念头。无论是音乐、戏曲还是电影创作，它都不是一个点，不是一个灵感点，而是一系列的系统思考，是一条线或是一个体。

我的工作是对历史，家庭，还有不断寻找和确定我个人身份的一个过程，是很反复、漫长的过程。相信很多人都会有不断地确认自己或是不断寻找自我身份认同的这种经历和纠葛吧，这是我创作的一个脉络。

章：取名为“周末”，这其中有什么特定的含义吗？

雷：因为在影片中我比较感兴趣的是图像和图像之间的空间，观众可以放置自己的情感和境遇在这个空间里面，观众可以去完成这个作品，我觉得这个非常有趣，所以周末它就是一个时间的空间。周末意味着可以有大量的时间供我们去安排，我们可以放置我们的情感在周末这样一个时间概念里。另外我非常喜欢戈达尔的电影《周末》。

章：你似乎对现成图像（档案）以及观看方式比较感兴趣？

雷：其实我比较关注的是一种矛盾和冲突。比如过去和未来，静态和动态，我觉得这个非常具有戏剧性。像你提到的现成品（Ready-Made)，或是 Found Footage（旧片重制），这些在作品中的使用也会造成一定的价值转换或是矛盾冲突。

董冰峰老师在策展语里面也提到了矛盾，他说我的创作是“围绕某种怀旧的意识，是一种关乎未来想象的艺术性的策略以及今天不可能返乡的情感之间的矛盾立场”。我觉得董老师的策展语非常准确，除了图像的冲突和矛盾，艺术家的思考也是非常复杂的，就在这种复杂的矛盾和冲突下，我觉得现成品是最能代表这种复杂的观点。

章：在现成图像这一大框架下，这组作品还进一步探讨了家庭记忆和个人身份等议题，这是你一直以来的作品所探讨的主题吗？

雷：是的。我之前的作品，比如说照片回收就是和法国收藏家苏文合作的，那里面也用到了大量北京银矿档案里的图片，也可以说是现成品，然后照片手工上色也是和苏文合作的项目，用到了一些黑白老照片。这些项目都是利用老照片、档案文献去虚构一段口述历史或是个人回忆，所以从某种意义上来说确实是我最近创作的一个话题。

但另一方面我觉得也不能这样去归纳，从创作者来说，作品是为了回答问题或是提出问题的，可能我最近需要用这样的作品去回答我生活中的问题，去回答关于个人记忆、集体回忆或是和神话，和更宏观的历史之间的关系。这就是为什么我最近的作品都侧重于这个方面，但我觉得这也不是我的一个标签，因为我还会有其他的创作。

章：我从作品中看到，运动与静止的辩证关系也是其中一个很有趣的方面，比如一系列连续动作的图片，或是影片中旋转的静态照片。我是否可以理解为你也在探讨影像与真实的关系？

雷：是的，其实我觉得处理动态和静态之间的关系是非常微妙的，也是很迷人的，有时候需要非常的克制，有时候也需要非常的放肆。我觉得我还在尝试中，感觉一直是在搏斗，在天平里寻找平衡。

另一方面我觉得影像就是虚幻的，像 animate（活跃，鼓舞，赋予生命）的词根就有“赋灵”的含义。在展览现场可以看到这些客体，比如椅子，当它被投影到很大时，投影在一个movie image的影像逻辑里的时候，它似乎就有了某种情绪和含义，好像就赋有了一定的生命，而这个肯定是虚幻的，所以我觉得这也是展览现场最迷人和最有趣的地方。

《周末》视频截图，雷磊

章：你平时在做影视动画方面的工作，你觉得这对你在摄影方面有什么帮助，或者说你认为它和摄影的关系是什么？

雷：我平时的工作其实也不是影视，它不是一个职业，我做的比较多的是实验电影，所以我不会刻意地区分开摄影、动画、录像、电影之间的边界，因为它们都是影像。

我在加州艺术学院的课程里也会和同学们谈论图像，从image到movie image，如何去处理作品里的信息，如何去和观众沟通，我自己也在研究，是希望和同学一们起讨论的问题。所以在我的想象里，它们都不是有边界的，而是共同工作的，这主要是看艺术家究竟想要表达什么，什么语言是最适合艺术家本身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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艺术家简介：

雷磊，艺术家/电影导演

1985 年出生于中国江西省南昌市，
作为实验影像艺术家，他的创作同时涉及录像，绘画，装置和多媒体剧场演出等。
2009 年获得清华大学美术学院信息艺术硕士学位。2010 年动画《这个念头是爱》获得渥太华

国际动画节最佳动画短片奖。2013 年动画《照片回收》获得荷兰国际动画节最佳动画短片奖。

2014年担任萨各勒布国际动画节,荷兰国际动画节评委。同年获得亚洲文化协会蔡国强奖学金。

2016年雷磊的动画装置项目《书上的书》在上海当代艺术馆和东京都摄影美术馆展出，

2017年，雷磊在ocat西安馆举行了个人项目展览《进行中》，

2018年起，雷磊任教于美国加州艺术学院实验动画专业。

个人主页：https://vimeo.com/user1260672

编辑 / 章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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