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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者按」在今年的丽水摄影节上,有这么一组作品获得了特别收藏大奖,他的作者是一位金融工作者,却对宜家的生活体验馆产生了兴趣,并用独到的视角表现了私人与公共,窥视与被窥视之间微妙的关系。这组作品就是《和谐》。“和谐”一词的含义在当下的语境中发生了微妙的变化,而谭秋民的这组摄影作品《和谐》,则是从监视的角度出发。美轮美奂的宜家生活体验馆场景,里边的人事物之间一派和谐,而画面中最不和谐的,是一位与周遭环境“格格不入”的中年大叔。他悄悄“闯入”已被他人当作自家的体验空间,用现在很多人擅长的掩饰方式——看手机,来操控相机,以代替自己的窥视。这种声东击西的方式让自己成了一种非介入的介入,不在场的在场,而他本身的“出镜”,也促成了一种自拍式的曝光,把窥视者本身,也暴露于众,使自己也成了被窥视的一员。通过这种方式,也间接指向了相机镜头的窥视,使得三者之间的关系更加错综复杂。在这个空间里,人们已然模糊了私人与公共空间的界线,应该说,这个空间本身就模糊了界线,一个本质上是公共共享的空间,却披着私密的外衣,致使人们发泄着他们的占有欲,并且对擅自闯入的第三者视若无睹,给窥视以机会。舞台、机位已经布好,“导演”已经就位,就等着人们来自投罗网。「与谭秋民的对谈」轮:在你这种独特的创作过程中,有被被摄者识破的经历吗?谭:应该说没有被人发现过,也没有碰到任何阻力。但是有一次,现场比较安静,相机连拍的时候有声音,当时有个带着小孩的大人非常警觉,他朝着相机的方向看,小孩甚至凑到我相机前,这时我发现不对,马上停止拍摄,他们再凑近听听,没有声音,便也不加以理会了,因为他们不会想到藏在这里的相机会用遥控拍摄。还有一次,藏着的相机被人看到了,还要过去拿,以为是谁落在那里了,于是我马上过去说是我落下了,他们也没有多问什么了。轮:为什么他们能对你本人视若无睹,或者说,他们为什么会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谭:实际上你看到的这些图在大量的图片中挑选出来的,真正要碰到这些场景也很不容易,所以拍摄的成功率也较低,有时一个上午只能拍到一两张,这些图片是我在三个月时间中利用了很多节假日来拍摄的。拍摄时,我把机位什么的都弄好,然后坐在里面,人们都不回避,因为这也是商场里的自然状态,他们很放松,看到很多喜欢的床或沙发什么的,旁若无人,这时我就可以摁下快门了。有时候我是闯入式的,就是从外边进来,这时有些人会注视着我,但不会认为我在拍照,而是对我这个人产生好奇。尤其是作品中那个光着脚的女孩,发现我的存在,扭过头来看我,于是我觉得这样的画面更为理想,按下了快门。和谐,谭秋民轮:你以这种有点窥探别人隐私的意味的方式拍摄,是不是有意而为之呢?如今,在比宜家更为私密的空间里,人们的隐私更多地被窥视、被暴露,发达的网络通讯对这一行径推波助澜,从而使本该是私人的扩大为公众的,有些成为企业的盈利工具,有些成为公众的谈资。这种现象是你的作品试图想表现的吗?谭:是的,这个作品主题指向也是很明确的。我那么接近他们,他们竟然不知道我在拍照。在现实生活中,由于科技发展带来的便利性等因素,每个人都有这样的问题,比如发个朋友圈、购一次物,点击一条新闻,都留下了蛛丝马迹,而这些蛛丝马迹都会被大数据所应用,很多资料信息就此流出,以至于谁家生了个小孩,第二天就有各种电话打到你手机上,还有一些录取信息、诈骗等,甚至可能让你付出生命。我这也属于一个善意的提醒,在我们享受现代化便捷的同时,我们的隐私也正被窥视,这正是本组作品的主题,而我也正是得益于科技的发展,才能拍下这些画面。如果大家看了我的作品能从这方面想,有所思有所悟,那么我的目的就达到了。轮:从作品中可以看出,你自己是被“和谐”的一个对象。你是以何种身份或者元素介入“和谐”的场景的?你认为因为你的介入会对原有的空间产生什么影响?谭:我就相当于一个警示的符号。每张照片里都有我这个以固定的姿势,穿着同样的衣服,看着手机的人存在。在一个非常和谐的场面里有我这么一个符号出现,我们就应该用多元性去理解,怎样算和谐,这要给观者去思考。轮:莎士比亚说“人生就像一个大舞台,每个人都有自己想要扮演的角色”。宜家就像一个缩小版的人生舞台,每个人在这里有不同的身份表现,这也是你所关注的一个点吗?谭:坦率的说,这也是我拍摄的初衷。我有个1.0的版本,叫作《宜家剧场》,在那组作品里,我自己没有介入,而像个观众或导演。宜家的场景已经搭建好,来来往往的人就是演员,至于他们会演出什么,怎么去演,就是一个非常有趣和令我期待的东西。像有很多情侣、夫妻、整家子来这里,会在里面规划,把这当做以后的家,去享受、体验、提意见,这个过程就是一个非常真实的场景剧,我只是截取场景剧的拍摄者,或者记录者。如果真让我去导演,肯定做不到,因为生活本身已经太丰富多彩了,有些是我想都想不到的。宜家剧场,谭秋民美国的一位知识分子刘易斯﹒芒福德也讲到:城市就是“社会活动的剧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