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者(2024.12.18):张老师,不知道后台能否看到留言,我最近很无助,想请问下能否给点建议:今年七月份,老公因黄疸入院南京八一医院,影像学检查肝门胆管癌侵犯门静脉左支,后转入江苏省人民医院做了引流,然后做病理,病理取出为炎症。后我们又去了上海中山医院,胆道外科完成术前评估后直接手术,但是家人不放心,喊我们手术先不做回来再做病理,结果胆道活检病理仍然是炎症。没办法继续等,复查CT基本无变化,但人不知道是否因为引流关系,上个月突然高烧,去医院复查,换管子回来后,最近没有力气,比较疲倦。下面我们就不知道何去何从,想着不观察了直接去手术,又觉得五个月无变化会不会就是良性炎症,每天都生活在担忧当中,真的熬心,全家都没有好心情。毕竟老公才48岁,太年轻了,总怕选错治疗方案。我(2024.12.18):一般来说,癌的手术、放化疗等治疗,前提必须是确诊。从医学的角度,首先是寻求对疾病的确切诊断,或者除外某种可能性。但是,确诊并不是我们想象的那么简单,因为它需要医学证据的支持。
起初黄疸,这是肝胆类疾病,尤其是肝胆类恶性病变的一个重要症状。找到医生后,医生让你们做了相关的影像学检查,可能是B超或CT。按你所说,检查结论是“肝门胆管癌侵犯门静脉左支”。这个结论,是你叙述的时候,由于不理解确诊的原理,直接写成确诊为肝门胆管癌了,但你们拿到的检查报告肯定不是这么写的。报告上的表述,可能是“考虑肝门胆管ca”、“肝门胆管ca?”、“建议进一步检查除外肝门胆管ca”等。有可能检查医师内心认为其实就是肝门胆管癌了,但他在书写的时候,依然不能肯定地说一定就是或一定就不是肝门胆管癌。因此,影像学报告肯定不会这么写,这是一个常识。
所有的影像学检查,包括CT、B超、核磁、PET-CT,都不能确诊。因为,只有病理,才能达到确诊的证据级别。
你们拿到检查报告后去找医生,医生一看报告,就知道检查医师倾向于认为是癌症,但是毕竟没有经过病理检验,还无法达到确诊。于是医生让你们一边引流,一边用积液做病理。接下来,省人民医院引流的病理检验,未发现癌细胞。未发现,依然还是不能确诊,即:如果发现了,那么可以断定是癌。但是如果没发现,却不能说一定不是癌症,因为完全有可能癌细胞并未脱落至积液中,或者仅有少量癌细胞脱落至积液中,病理检验无法捕捉到。后来,你们又去上海中山医院,医生看了前期的检查资料和报告,综合认为癌的可能性大,虽然尚未取得病理,但决定为你们手术。到这,就引出一个问题——尚未确诊,能否手术?
临床上,有的癌症非常难以确诊。比如,甲状腺癌,有的患者B超检查发现甲状腺结节,分级比较高,于是按照医嘱穿刺病理,但是常常穿刺不到,于是再次穿刺,还是穿不到。我经历过一位患者,穿刺多达6次,才最终找到癌细胞。还有乳腺结节,也经常出现这种情形,有的患者,多次针吸,但就是找不到癌细胞,不放心,去做手术,结果术中冰冻病理或术后大病理检验中,证实为癌。
存在一种情况,有时,有经验的医生,只用触诊,就能对乳腺结节予以准确度很高的诊断,她们在诊室中,只需要几秒钟就能给出很肯定的判断。所以,多找岁数大一点的,一周出诊好几天的医生,她们训练有素,很灵敏。通常,对于居间的情形,即影像学检查不好判断的情形,临床上倾向于更频繁地利用术前病理检验先确诊再治疗,而对于影像学检查明确提示高度符合癌变的情形,常常直接手术。但是,这样的处理方式,也有可能术后病理发现不是癌症,这是需要患者来承担的一种决策风险。临床上,医生这么做,没有责任。比如肺结节,很多肺结节,确实难以通过影像判断性质,例如磨玻璃结节、小结节、多发结节,但是,也有的肺结节,高度符合癌变的影像学特征。那么这种情形之下,临床上多直接手术,而未必先穿刺病理再手术。中山医院决定要手术了,家人不放心,让你们先不要做手术,家人的意思,是考虑如果不是癌症,做手术就不好了。于是你们回来又做胆道活检,病理结果是炎症。到这,理论上还是不能排除癌的可能,因为胆道活检,只是去了一小部分组织进行的病理检验,如果做活检的医生,正好没取到病变的部位,那结果就是癌变。综上,你们的问题是:影像学检查支持癌变可能;病理学检验尚未发现癌变;担心万一是癌变贻误治疗时机;做手术又下不了决心。
1.既然病理检验均尚未发现癌变,暂不贸然手术为好。如果说引流积液不好捕捉到癌细胞,那么胆道病理,医生通常都会尽可能按照图像的引导,前往病变位置多点钳取组织,结果未发现病变。那么,暂时就得先尊重这个检查结果。但是,只是当下可以暂不手术,接下来还要密切观察,尽可能寻求确诊。2.不知道你们是否做过PET-CT检查,这个检查虽然也不能确诊,但能通过核素摄取,给出一些提示,如果检查结果中提示高代谢,代谢值显著高,就要考虑癌的可能性更大。3.还得返回到影像学上来。你们多次检查、复查。检查以后找的临床医生,这是不行的。临床医生的阅片能力,远不如专业的影像医师,就是每天在检查室灯箱下看片子的医生。我们很多临床医生,连片子都不看,直接看检查报告。还得找到给你们做检查的医师,让他们在电脑上认真给你们看看片子,当面听听影像医师的意见。一般,当面问,医生会把自己的真实看法说给你,形成文字落实在报告上,通常留有余地。此外,你们也有必要多找几个其他医院的影像医师给看看电子影像。4.如果按照上述步骤,最终认为癌的可能性稍小,则可继续密切复查,如果最终认为癌的可能性大,则需要你们自己来决策,相应地,风险也是你们自己承担。医生和我,都只能把如何正确地得出决策的途径讲给你们,而不能最终为你们决定如何做。
5.你提出“5个月复查无变化,会不会就是良性炎症”,这个不是判断的依据。即使真的是癌症,也未必发展很快,或者也有可能病变进展处于较为缓慢的时期。7.胆管炎可以引起突发高烧,但是你们不能认为可以除外癌变,毕竟影像学初步提示癌的可能性大。
8.每天生活在担忧当中,全家没有好心情,我能理解。你们是成年人,需要自克自解。病人 ,心理极端重要。心理,可引发和加重一切不适。
结束语:本文,患者家属还算比较智慧的,但是依然遇到很多问题,主要是他们对癌的诊断以及治疗的原理不清楚,引起很多困惑。并且,至今拖了快半年了,二次病理检验后,心存侥幸,未能寻求有效诊断,只好熬心。我的每个回答,其实都是一次创作。这个问题,如果问最先进的AI,不知道能达到什么程度,有兴趣的读者,可以尝试看看,我不太会用,但是很希望知道。AI既然已经发明出来,如果能让它提供的答案高度拟人,体现出周全、关照,还需要人自身来给AI不断赋能。也许,我的很多答案,能给AI提供素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