蜀都事故，又会是《不了了之·驯兔记》吗？ | 杨殳专栏
昨天西南首府的学堂事件，在各处刷了屏。
愤怒背后，是无可奈何的悲凉。
蛰伏已久的本号神秘专栏作家杨殳，终于忍不住动笔了。
发霉的花园
文|杨殳
作者简介：杨殳[shū]，一个神经衰弱的大叔，看书，看片，吃药丸，三位一体。最大的爱好是收集古今中外药物说明书。
©Marco Melgrati
01
蜀都名校饭堂用变质发霉食材的图片曝出来，令人恶心。
发霉的菜蔬、肉块，恶心。这种事情的发生，更恶心。
记得去年出过一起，沪上某所学费不菲的国际校用霉烂的西红柿和洋葱给孩子们做饭。搜搜新闻，发现京、赣等地都出过这种事——哪怕用百度搜，都明明白白一条一条。
近几年，网上曝出的事件大多都有曲折反转的戏剧弧光。这让我养成了吃瓜的习惯，开口之前多吃几口，提醒自己先辨真伪，再明是非，认识到情况的复杂性。
不过，发霉菜肉这种事，我建议全民动用想象力，以足够的恶意揣测，甚至可以将其作为恶性杀人事件予以有罪推定——谁在投毒？
©John Holcroft
事发到现在，常规进展迅速完成，只待后续。更换食品供应商，撤职，调查，给学生娃娃们体检。若有幸进一步牵扯出更多，或许能从食品监管负责人揪到更高层级的监管者。运气好的话，打出或大或小一只虎都有可能——但也只是可能。
若噤声不语，或声量不够大，则剧情的发展更有可能进入国产类型片《不了了之》的经典套路：处理一批，承诺一回，赔偿一笔，安抚一阵——毕竟大国小民情况复杂，若要再查，须等下次事发。
02
菜肉不是育苗，一旦发霉，有色有味，看得见闻得到摸得着。因此，菜肉比育苗还恶劣。
能将这种恶心玩意经过一道道工序送到小孩子肚子里，只有一个办法：视而不见。怎么能有那么多睁眼瞎？要么事不关己要么有口不敢言——这大概是无权者所为，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要么有利可图假装不知道——这肯定是有权者所为，睁只眼闭只眼。
©Steve Cutts
当然，还有可能是一种根源性的睁眼瞎：孩子吃什么喝什么会不会生病会不会死原本就不值得关注。很有可能，学生们的吃喝不过是商业链条中的一环，是刚需。无商不奸，遇到刚需那更得奸，在层层外包中奸下去。更何况，为这一箱箱食材买单的人压根儿就不关心质量和安全呢——又没喂给自家娃。
随意揣测，穷尽不了其中的可能性，但可以提出问题了——为什么中国孩子会被如此对待？
03
因为中国孩子自从上学第一天，就不可避免地走上了一条被驯化的路。健康的身体和健全的人格，从来就不是中国式教育的目标。
何为驯化？对宠物、家畜、植物之类的东西进行管理和掌控，使其驯服，按期望成长和繁殖。在驯化的逻辑下，健康的身体和健全的人格都不那么重要，重要的是如何标准生产和产生效益。
©John Holcroft
孩子，或者花朵不过是这环环利益链条或行政任务中的一环。
有个日本的记录短片叫《日本的学校午餐》，讲了日本普通小学生一天是如何上学和吃饭的。从早上带便当、厨师做饭到餐前洗手、分配食物，再到餐后清理和漱口刷牙，整个流程都是称得上精细化管理。
不得不说，这样为健康和礼貌秩序的精细，令人安心。
在吾囯也有精细化管理，但主要用在对孩子身体和精神的驯化方面。比如去年曝出的教室监控摄像头，可精确捕捉教室里每个学生的一举一动，甚至面部表情，并统计情绪——你要老不高兴拉个脸，可能就得调试。
©Marco Melgrati
这种驯化的精细管理，已经不是隐私的“小”问题。
七八岁的小孩终日在镜头前按需表演，想想就恐怖。
要是这份心思和这些费用能花在吃喝上？——不可能，吃喝睡玩，虽是健康的必要，却是驯化的反面。
04
郑渊洁八十年代写过一篇叫《驯兔记》的短篇童话，很魔幻。去年这故事拍成了网络电影。
皮皮鲁在一所小学念书，不听老师话，总想发表自己的意见。很快，他发现自己成了另类，因为凡是听话的同学都变成了兔子。比如，举报同学可以长条尾巴，拥护老师就会冒出只耳朵。
这所学校的教学目标，就是让所有的孩子都按校长和老师的想法成长，都变成兔子。
兔子越来越多，皮皮鲁有点急，爹妈更急，给他喂萝卜吃，房间墙壁刷成红颜色，也不顶事。
后来，连好哥们儿和亲妹妹都变兔子了，爹妈在老师面前卑躬屈膝，皮皮鲁彻底孤独了。
《驯兔记》
故事结尾，他买了个兔子头套，假装是只兔子，上学去了。
这则童话是很多人的童年阴影。其实，它也是成人阴影，是全中囯人的阴影。这是人皮面具生成记，不只是教育，是中囯式人生寓言。三十年过去，阴影丝毫未消散，一代一代人不可逃避的修炼出虚伪习性和多面人格。
一年又一年地见识如此之多难以置信的恶意，我宁愿去以最坏的恶意揣测。我忍不住联想，眼前这些发霉的菜肉，和这么一个驯化农场必定脱不了干系。只有生于长于这农场的成年人，才会不把孩子当人。
我们的祖囯是花园，花园的花朵真鲜艳。可花朵需要和暖的阳光，不要腐坏的泔水。
编辑 | 徐元
排版 | 平行
THE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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