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假如鲁迅是雄县人……

2017-04-08 凤凰房产北京 地平线

文/潘家杰

真正的勇士,敢于直面惨淡的人生,并用奋斗改变之,而非靠炒房


“深蓝的天空中挂着一轮金黄的圆月,下面是雄县的楼盘,都贴着一望无际的黄色的封条。


其间,有一个三四十岁的中年人,项带金链,手提一箱钞票,向一个中介的员工用力地抓去。那中介却将身一扭,反从他的手下逃走了。”


——《闰土》




雄县的酒店的格局,是和别处不同的。都是当街一个还算干净的大前台,前台便预备着电脑和座机,可以随时接电话。前台的人,傍午傍晚散了工,每每花十块钱,在美团上订一份尖椒肉丝盖饭,便无所事事,上网闲着。


这是几天前的事,现在每个标间要涨到几百上千块一晚。


这几日,外地人靠售楼处站着,盯着还有没有在售楼盘;倘肯多花5000,便可以买一间破屋,或者危房。如果多出3万,那就能买一栋像样的二室一厅,但这些顾客,多是外地人,大抵没有这样耐心。只有戴大金链子的,才溜进售楼处隔壁的房子里,要现金,要全款,慢慢地与业主商讨。


我从12岁起,便在雄县的格林豪泰里当伙计,对面就是某售楼处。


掌柜说,严禁炒房,怕伺候不了炒房客,再有人来,就说没空房了吧。


售楼处外面的短衣主顾,虽然容易说话,但唠唠叨叨缠夹不清的也很不少。他们往往要亲眼看着执法人员把封条拿出,看过封条贴严实没有,然后才走。


在这严格监督下,炒房很难。


(图片来源:央广网)



我整天地站在柜台里,专管吃我的盖饭。虽然没有什么失职,但总觉得有些单调,有些无聊。掌柜是一副凶脸孔,炒房的也没有好声气,教人活泼不得;只有孔乙己到店,才可以笑几声,所以至今还记得。


孔乙己是站着炒房而穿西装的唯一的人。


他身材很高大,青白脸色,皱纹间时常夹些伤痕,一部乱蓬蓬的花白的胡子。穿的虽然是西装,可是又脏又破,似乎十多年没有补,也没有洗。


他对人说话,总是满口经济杠杆,教人半懂不懂的。


因为他姓孔,别人便从民间“温州炒房团”这半真半假的传说里,替他取下一个绰号,叫作孔乙己。


孔乙己一到售楼处,所有的人便都看着他笑,有的叫道:“孔乙己,你贷款又被银行拒了!”


他不回答,对销售说:“温两杯咖啡,要一沓户型图。”便排出九文大钱。


他们又故意地高声嚷道,“你一定又想跟政策对着干了!”


孔乙己睁大眼睛说:“你怎么这样凭空污人清白?”


“什么清白?我前天亲眼见你签了何家的合同,付全款。”


孔乙己便涨红了脸,额上的青筋条条绽出,争辩道,“不能算炒……炒房?市场经济的事,能算炒么?”接连便是难懂的话,什么“刚需泡沫”,什么“供给曲线”之类,引得众人都哄笑起来,售楼处内外充满了快活的空气。


听人家背地里谈论,孔乙己原来也读过书,但终于没有考公务员,又不会创业,于是愈过愈穷,弄到天天加班了。幸而写得一笔好字,便替起点写写霸道总裁文,换一碗饭吃。


可惜他又有一样坏脾气,便是钻研楼盘。坐不到几天,便连人和户型图,一齐失踪。如是几次,看他小说的人也没有了。


孔乙己没有法,便免不了偶然做些炒房的事。但他在我们业内,品行却比别人都好,就是从不拖欠,虽然间或没有全款,暂时记在账本上,但不出一月,定然付清,从粉板上拭去了孔乙己的名字。


孔乙己喝过半杯焦糖卡布奇诺,涨红的脸色渐渐复了原,旁人便又问道,“孔乙己,你当真认清形势么?”


孔乙己看着问他的人,显出不屑置辩的神气。他们便接着说道,“你怎的连半个房子也捞不到呢?”


孔乙己立刻显出颓唐不安模样,脸上笼上了一层灰色,嘴里说些话,这回可是全是抓紧抄底之类,一些不懂了。在这时候,众人也都哄笑起来,售楼处内外充满了快活的空气。



在这些时候,我可以附和着笑,掌柜是决不责备的。而且掌柜见了孔乙己,也每每这样问他,引人发笑。


孔乙己自己知道不能和他们谈天,便只好向孩子说话。


有一回对我说道,“你贷过款么?”我略略点一点头。他说,“贷过款,我便考你一考。现在首付比例多少成,怎样规定的?”


我想,搅乱市场的人,也配考我么?便回过脸去,不再理会。孔乙己等了许久,很恳切地说道,“不能写罢?我教给你,记着!这些事儿应该记着,将来申购的时候,要用。”


我暗想,我和掌柜的等级还很远呢,而且我们掌柜也从不炒房;又好笑,又不耐烦,懒懒地答他道:“谁要你教?”


孔乙己显出极高兴的样子,将两个指头的长指甲敲着前台,点头说:“雄安周边的限购闭合圈是哪些,你知道么?”


我愈不耐烦了,努着嘴走远。孔乙己刚用指甲蘸了酒,想在柜上写字,见我毫不热心,便又叹一口气,显出极惋惜的样子。


有几回,本地居民的孩子听得笑声,也赶热闹,围住了孔乙己。他便给他们户型图看,一人一张。孩子看完图,仍然不散,眼睛都望着。孔乙己着了慌,伸开五指将销售宣传单罩住,弯腰下去说道,“不炒了,我已经不炒了。”直起身又看一看豆,自己摇头说,“不炒不炒!炒乎哉?不炒也。”


于是这一群孩子都在笑声里走散了。


孔乙己是这样的使人快活,可是没有他,别人也便这么过。



有一天,大约是清明后的一两天,中介还在慢慢地驱赶炒房客,门一关上,忽然说,“孔乙己长久没有来了。”


我才也觉得他的确长久没有来了。一个中介的人说道:“他怎么会来?他进局子里了。”


“他总仍旧是炒。这一回,是自己发昏,竟炒到容城和安新去了。它们的房子,能准炒么?”


“后来怎么样?”


“怎么样?先是逮捕,后来是查,查了大半夜,再批评一通。”


“后来呢?”


“后来上了报纸了。”


“上报怎样呢?”


“怎样?谁晓得?许是跑了。”


掌柜也不再问,仍然慢慢地算他的账。


清明之后,春风是一天暖比一天,看看将近花季;我整天地靠着火,也须脱掉保暖裤了。一天的下半天,没有一个顾客,我正合了眼坐着。忽然间听得一个声音,“温一杯咖啡。”


这声音虽然极低,却很耳熟。看时又全没有人。站起来向外一望,那孔乙己便在柜台下对了门槛坐着。他脸上黑而且瘦,已经不成样子;穿一件破夹袄,盘着两腿,下面垫一个蒲包,用草绳在肩上挂住,又说道:“温一杯咖啡,不要加伴侣。”



掌柜也伸出头去,仍然同平常一样,笑着对他说,“孔乙己,你又‘死性不改’了。”


但他这回却不十分分辩,单说了一句“不要取笑”


“取笑?要是不炒,怎么会让媒体曝光,被全中国人知道?”


孔乙己低声说道,“没炒,没,没……”他的眼色,很像恳求掌柜,不要再提。此时已经聚集了几个人,便和掌柜都笑了。我掀开盖饭盒子,端出去,放在门槛上看着。


他从破衣袋里摸出四张项目宣传单,放在我手里,见他满手是泥,原来他便用这手走来的。不一会,他喝完咖啡,便又在旁人的说笑声中,坐着用这手慢慢走去了。


自此以后,又长久没有看见孔乙己。到了这几日,掌柜取下粉板说,“孔乙己还欠咖啡钱呢!”到第二天的晌午,又说“孔乙己还欠咖啡钱呢!”到今日,可是没有说,再到后来也没有看见他。


我到现在终于没有见,大约孔乙己的确是不炒了。


——《孔乙己》(鲁迅 笔 写于2017年4月清明节后)



孔乙己也好,闰土也罢,许是这些人,我也好久不见了。


炒房的“无功而返”,陆陆续续地撤回了北京、天津、河南、东北等地方去,雄县又恢复了往日的宁静,既没有成为冒险家的乐园,更没有成为投机客的天堂,黄发垂髫,其乐融融。


我仍是在酒店做着小伙计,倒是偶尔码码字,写点文章,吃着盖饭,发点细碎的感慨。


文人作文,商人交易,本是平平常常的,若照相之际,文人偏要装做商人,玩什么加杠杆假离婚;商人则在地上盖一栋楼,炒作成豪宅庄园之类,就要令人肉麻。


想来,房子这东西,本就是该拿来住的,不该是拿来炒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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