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工赚钱or陪伴孩子？流动女性的事业与家庭困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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撰文：赵梦晗

责编：靳永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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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上世纪80年代以来，我国流动人口的数量急剧增长。根据国家统计局的年度数据，2018年中国大陆的流动人口规模为2.41亿人，这一规模甚至超过了世界人口规模排名第5的国家。在现今的流动人口中，单打独斗走天下已不再是流动人口的主体，夫妻共同流动和举家流动的情况越来越普遍。

与此同时，与人口流动直接相关的留守儿童的成长、教育问题长期得到学界、媒体的关注。据估计，18岁以下、父母至少有一方外出打工的留守儿童规模达到约6000万。许多研究发现，缺乏父母，特别是母亲的陪伴，对于儿童的学习表现和心理健康状况都有显著的负面影响，而父母依靠打工而增加的收入所带来的生活水平的提高仅能在一定程度上缓解这些损失。

事实上，对于外出打工的父母们来说，他们面临着更加艰难的决策，是陪伴孩子共同成长，还是外出打工赚钱、为孩子的未来发展铺垫更好的道路呢？如果把孩子带在身边，是不是一种更好的选择呢？

在传统的性别分工中，母亲往往是育儿的主要承担者，对于流动母亲来说也是如此，并且直接影响了其在劳动力市场中的参与和收入水平。已有研究指出，流动人口在劳动力市场上的就业和收入存在明显的性别差异，一方面是由于长期以来在就业市场上的性别歧视所导致，另一方面是因为在夫妻共同或举家流动的情况下，家庭内部分工存在明显的性别差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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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为家庭决策的迁移与流动

早期的研究显示，家庭内部成员（丈夫和妻子）在迁移与流动中的得失不同：丈夫往往从流动与迁移中获得更多的经济收入的增长，而妻子的劳动参与和收入水平可能会面临下降的风险。有关人口迁移与流动的新经济学理论进一步强调了迁移与流动决策的家庭集体决策属性，同时指出，人口的迁移与流动并不一定是为了最大化家庭的整体收入，也有可能是在外部环境变动较大、充满不确定的情况下，对于家庭所面临的总体风险的分摊。

在我国经济快速增长时期，外向型经济快速发展，对于密集型劳动力的需求使得中国流动人口中女性的比例一直不低。但是，在传统的家庭分工下，女性（特别是妻子和母亲）在就业和收入上相对男性存在劣势，即便是从事有收入的工作的妻子和母亲，相比于丈夫和父亲也会花费更多的时间在家务上。

与此同时，对于流动人口来说，尽管流入地更好的就业机会和更高的收入提升了其经济能力，但许多国外的研究表明，女性通过迁移和流动获得的经济地位的提升对家庭内部的分工并没有带来显著的变化。家庭照料的责任依然有可能导致流动人口经济状况的性别差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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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家庭照料责任与流动人口经济活动的性别差异

有研究使用中国流动人口动态监测数据进行分析，发现相较于未婚女性，已婚女性没有全职工作的可能性更高，而对男性来说却恰恰相反。而对于已婚群体来说，有婴幼儿的女性没有全职工作的可能性更高，这可能是由于女性在抚养孩子上要承担更大的责任，付出更多的时间。另外，同丈夫一起居住的女性比没有与丈夫一起居住的没有全职工作的可能性更高，这可能是因为在与丈夫同住时，女性需要承担起更多的家庭照料责任。

为了进一步区分为抚养子女所需要承担的经济责任与照料责任，研究纳入了与子女同住的变量。对于那些有孩子但并未与孩子一起居住的女性流动人口而言，没有工作的比例在10%以下，但与3岁以下孩子同住的女性没有全职工作的比例高达35%。男性流动人口中，全职工作者比例在各群体中基本都在90%以上，与子女不同的居住状态对其影响并不显著。

针对已婚流动人口收入的分析结果显示，有孩子但不与孩子同住的女性相比没有孩子的女性有更高的收入，这可能是因为有孩子的女性有着更加强烈的动机去努力工作。而与子女同住则会给女性劳动者带来显著的负面影响，但却与男性的收入水平呈现正相关的关系。

研究进一步发现，对低受教育程度的女性来说，与子女同住所带来的对收入的负面影响极其显著，但这种负面影响在高受教育程度的群体中微乎其微。这可能是因为，有高收入潜力的女性受到家庭照料责任的负面影响的可能性更低。其原因是多方面的：对于较高收入潜力的女性，家庭内部事务的性别分工程度往往较低；绝对收入较高的女性在家庭中拥有更多的话语权，并且在家务上所花的时间更少；收入高的女性所做工作的报酬可能与其投入工作的时间关系不大，而主要在于其掌握的知识和技能；收入高的女性可以负担高质量的日托机构和家庭照料工作者等。总之，出于多种原因，高收入的女性在处理工作与家庭的冲突时更加地游刃有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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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结与讨论

婚姻以及家庭成员、居住状况是理解流动人口在就业与收入上的性别差异的重要方面。与孩子同住所带来的家庭责任往往与女性流动人口更高的未就业比例相关，也有可能对其收入水平带来负面影响，并且这种负面影响在受教育程度相对较低的女性人口中更为突出。而与子女共同居住并未对男性流动人口的就业或收入状况产生负面作用。

女性在平衡工作与家庭之间的关系时所面临的困难与压力在流动人口中有着更加突出的含义——需要在将孩子带在身边和让孩子留守在老家中作出决策。女性流动人口可能会为了更高的经济收入，而不得不把孩子留在老家，促成了中国庞大的留守儿童群体。

参考文献

Menghan Zhao & Emily Hannum (2019): Stark Choices: Work-Family Tradeoffs among Migrant Women and Men in Urban China, Chinese Sociological Review, 51:4, 365-396, DOI: 10.1080/21620555.2019.1635879

赵梦晗

中国人民大学社会与人口学院  

讲师

制版编辑：杨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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