造就 | 陈明智：如何成为一个有态度的海鲜吃货
我是来自海南智渔可持续科技发展研究中心的陈明智，我的身份，是设计师，是一个创业者，也是一个在公益路上的前行者。
我今天分享的题目是：如何成为一个有态度的海鲜吃货。什么样的态度？就是有的吃有的不吃，有选择的吃，有观点的吃，负责任的吃，有范儿地吃！
大概在几年前，我对于海鲜这样一种东西，真的了解不多。我所学的专业是城市规划，毕业后在深圳一直从事“规划民工”的工作，从15年开始，奇妙地跨界到海洋，开始跟海鲜水产品打交道，一直走到今天。所以，我今天会用三个不同时期的故事来去讲述，海鲜和环境之间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关系，而我们，又如何在吃的这个过程中，关注海洋，保护海洋。
第1个故事
这是2015年，我从深圳离开后，回到海南去到第1个地方。这个地方非常非常的漂亮，它叫做小海。是海南最大的一个泻湖，当地人觉得它跟海一样辽阔，但为了跟大海分开，所以叫它小海。
小海有多大呢？49平方公里，什么概念，我们上海的徐汇区就是54平方公里。小海是一个泻湖，这里淡水和海水交汇，和整个大海有着一条沙坝之隔，是滨海地区生态多样性最为丰富的一个自然生境。这里有红树林，近海不远有珊瑚礁，有大量的水生生物。
这么丰富的生态环境，自然孕育了很多美味美食。比如说，海南的四大名菜之一的和乐蟹，万宁四珍的港北对虾，后安鲻鱼。都是小海非常有名的水产。所以当地人都把小海这个地方叫做聚宝盆。
这张照片是海南四大名菜和乐蟹，我放了这么一张图片，就是为了证明下这里的物产有多好吃。但是我们今天要讲述的是下面这个场景。
那泻湖，是非常适合去做养殖的一个区域。大家在Google地图上看看沿海周边就知道了，小海也不例外。所以大概从上世纪80年代开始，整个小海周边大约2万亩的滩涂被改造成为了池塘，从这张航拍图上面我们可以感受到当时的那种养殖热潮，密密麻麻地布满了养殖池塘。这个池塘养殖的是我们经常会吃到的一种水产产品，叫做南美白对虾，是我们日常餐桌上非常常见的一个海鲜品类。因为它太常见了，消耗量非常大，这么大的消耗量自然不可能完全靠野生捕捞来去解决，所以要靠养殖才能解决我们吃的问题，于是就出现我们上面说到的大量的滩涂被改为池塘的情况。
我们当地的小伙伴在这个地区做了一些生计和生态的调研，有两件事情让我第一次开始对水产养殖产生了思考。
第一件事就是我知道了，这个地方的对虾养殖饵料系数约等于1.1:1。什么是饵料系数呢？
饵料系数就是当养殖的这个品种，它生长一斤的时候，需要消耗多少的饲料？对虾这个品种的饵料系数是1:1，也就是它生长1斤吃掉了1.1斤的饲料。这是一个很高的转化比，但是，当时给我介绍这个事情的朋友是这样子告诉我的，他说，你吃下这斤虾的时候，大概就是相当于你吃掉了一斤的虾饲料。
当时他的这个介绍，让我在很长时间里无法直视餐桌上的虾。因为我不知道我吃掉的饲料里到底是什么？
第二件事情就是清塘。
什么是清塘？清塘就是在养殖结束后，当地的养殖户会对养殖的泥塘做一次清理。
为什么要去清塘呢？因为在对虾是高密度养殖的品种，养殖过程会投放大量的饲料，总会有没吃完的饲料沉到塘底；对虾吃完会产生大量的排泄；养殖过程会有一些阵亡的虾的尸体，甚至还会有一些药残；这些都会沉到塘底。所以在每一造养殖结束后，如果不及时把底部这些残余的饵料、排泄物，甚至药残给清理掉，那么就会影响下一造的养殖。会容易发病。
所以当我第一次站在池塘边上，看到清塘场景的时候，我被惊到了。像图上的这样，清场工人拿着高压水枪去冲击塘底，激起片片黑色的水浪，而这些混合了各种物质的底泥会沉积在周边的河道，清塘的水会泛着臭味在池塘的河面上形成了一片片的泡沫，这些给当地的环境造成了极大的负担。
所以，正是因为养殖，小海的环境恶化得很严重。很多过去生活在小海里的鱼类都消失了，而小海的水质，也一落千丈。
那是在2015年，我第1次开始真正的思考，我们在生产消费水产品的同时，给我们的环境带来了怎样的影响，而我们，又该如何去和环境更好相处？
第2个故事
那个时候我开始从养殖接触到捕捞。
这张图是南方常见的一种经济鱼类。它叫蓝圆鲹，在海南我们会叫它做巴浪鱼，或者是灯光鱼。这种鱼也是一种很好的寿司料理，所以如果下次你们吃到这种带着蓝白色鱼皮的寿司，你们可以问一下是不是蓝圆鲹。
这张照片里的鱼，就产在下面的这个渔港，是在海南东部一个小渔港，只有100多艘渔船。
因为蓝圆鲹是一种趋光性的鱼类，所以当地会用灯光渔捕的方式来捕捞，这也是我们把它叫灯光鱼的一个原因。每天傍晚，当地的渔民就会开这一种挂满灯光的船，到近岸的海上去进行夜捕。
这些船上装有大量的高功率灯泡，在达到捕捞海域后，大家会等待夜幕降临，在天完全黑下来后，这些灯光船就会打开船上的灯光开始吸引鱼群。这个时候，你在海上举目望去，近百艘渔船在海上亮起灯光，像近百个太阳，真的是一个非常壮观的场景。
人类很厉害，我们懂得如何利用生物的习性来捕捞他们。我们去的那天晚上收成还不错，上半夜第一网下去就收上5000多斤的鱼，而他们这种十几米的小船一个晚上多的时候能捕到2万斤，再大的船，能捕到十几万斤。一个一百来艘船的小港口，多的时候一天就能捕上来几百万斤的灯光鱼。
我们这艘船，当天晚上补上来的鱼，在凌晨12:00的时候就运送回到了岸上，在岸上对鱼进行一个简单的分拣，然后连夜分装、压冰、打包，第二天清晨运到市场。
靠海的渔民特别喜欢把这种鱼用油煎一遍，就是一顿非常美味的午餐，而且，他们会认为小一点的鱼，更好吃。所以这上面有一些很小的鱼，一样是海边人喜爱的美味。
经年累月这样的捕捞，大家就会发现，这个品种的种群开始变少了，体格变小了。渔民也会说，我们所捕到的鱼，这种鱼数量似乎没有以前更多，规格也比之前小。所以在这里面，肯定是出了某一些问题。那就是渔业资源的过度捕捞。
2018年，中国农业部出台了一项《关于实施15种重要经济鱼类最小可捕尺寸管理规定的通知》，其中蓝圆鲹就赫然在列。根据规定，这种鱼的最小可捕尺寸要超过15公分。而根据我们在码头上的蹲点，这种鱼的流通，小于最小可捕尺寸的不在少数。一来是缺乏一定的监管措施，二来是市场会照单全收所有的这些鱼类，不管是不是幼鱼。
甚至，很多兼补上来的，尺寸更小，在市场上流通价值不高的鱼，都能找到他们最终的销售去处，那就是生产鱼粉，在成为饲料，最后进入养殖。
就如同孩子是祖国的未来，这些幼小的、未达到可捕尺寸的幼鱼就是海洋的未来，我们现在这种未经筛选、断子绝孙的捕捞行为继续下去，就会断送海洋的未来，也是在断送我们的未来！
所以到2017年底的时候，我们开始去思考：如果不采取行动，海洋资源还能够被我们这样消耗多久？我们的孩子，我们的后代是否还能够吃到一样的海鲜？带着这样种种的问题，智渔开始尝试探索一条路径，怎么让我们的海鲜生产、捕捞、消费更有责任，更可持续？
我们建立了一套iFISH数据库，从生态友好性、产业健康度、综合管理水平三个方面对水产品种进行评价，我们希望所有每一条我们吃到的鱼，它的过程可以追溯，它的消费可以有选择，在行业之间它的数据能够共享，通过这样子的方式来让它在消费的过程中数据更透明，产业更健康、消费更有保障、对环境更有责任。
我们对56个常见的水产品种，包括鱼、虾、蟹、贝、藻和其他种类做了iFISH综合评分，以这样子方式来指导采购商采购更健康、更有责任、对环境更为友好的水产品。
2017年我们在第二届海洋公益论坛上举办了一场200多人参与的“海鲜煮益”。在这一场活动当中，我们精心挑选了6个品种，分别是小龙虾，扇贝，牡蛎，三疣梭子蟹，小黄鱼，罗非鱼。
我们把每一种品种制作成一张小小的卡片，在上面标注清楚我们对于这个产品的评级，以及我们在消费它的时候应该注意哪些事项，比如尺寸、生产方式、可追溯等。
以扇贝和牡蛎为例。扇贝和牡蛎最主要的养殖方式有两种，一种是底播，另外一种是吊养。那么哪一种方式对于我们的海鲜生产和消费行为来说是友好的？我们会优先推荐大家去购买采用吊养方式生产的扇贝和牡蛎，因为底播的牡蛎会通过拖网的方式来收获，会破坏底栖环境，而吊样则不会有这样的问题。因此当我们去选择吊养的牡蛎时，我们的这一个行为已经是对于海洋、对于生态环境来说友好和负责任的一个行为。
在这个晚宴上，我们也非常高兴的看到通过这样子的方式，大家对于我们日常平时消费的一些海鲜有了更深一个层面的认识。能够再重新去认识、去了解、去知道我们每一个消费行为在背后，它都会对环境产生什么样子的影响。
就像我们前面在蓝圆鰺这个故事当中所讲到的幼鱼，它们是海洋的未来。
我们将浙江省发布公告的6种最小可捕尺寸的鱼类设计了6个形象，这里面包括了鲳鱼、鲐鱼、带鱼、小黄鱼、梭子蟹和大黄鱼。我们将这样的一些IP转换成为我们日常能够接触的到、摸得着用得到的一些产品，比如说我们的手提袋，比如说我身上穿的这件T恤，还有我们相应的明信片，用于向公众倡导。
2018年开始，我们在上海迪士尼的“地球日嘉年华”上开展保护海洋相关话题的主题活动。我们会非常开心的看到有很多的家长会带着他们的孩子来到我们的摊位，小朋友们会非常认真的问这是什么鱼？为什么标注了这么一个尺寸？为什么我们需要去爱护它？
活动之后，有一位家长跟我们反馈说有一次他买了一条鱼，回到家之后女儿跑过来说妈妈这条鱼太小了，它还是幼鱼，我们不能吃它。这个故事让我们觉得非常的开心，也非常的欣慰，我们觉得保护海洋不仅是我们这一代的责任，同时也是需要下一代人共同去完成的一件事情。
在这个分享的最后，我想，保护海洋并不是一个高大上的行为，它可以成为我们的日常，比如选择吃什么，怎么吃。
谢谢大家。
如果你还想了解ifish数据库，你还可以看：
—END—
本文为智渔原创，欢迎转载
转载请后台留言获得授权
感谢SEE基金会、劲草同行计划
爱佑慈善基金会对智渔提供支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