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乌龙!历代名人狂吹的鲈鱼,才不是松江鲈鱼呢!
小时候背书,背到文人墨客常拿鲈鱼来吹牛,什么"江上往来人,但爱鲈鱼美"啦,特别是听说西晋有个打工人张翰,竟然因为馋老家的鲈鱼而闹离职,我就想这鲈鱼该有多好吃啊,想着想着,嘴角流下了真情实感的泪水。
张翰的故事最早出自《世说新语•识鉴》,文中并没有具体讲是哪种鲈鱼,但无论是曹操,还是苏轼、杨万里还有范大成等文人,都纷纷盛赞一种“松江鲈鱼”,大家自然把它和“莼鲈之思”的鲈鱼联系到了一起。
很多人认为,张翰吃的,就是一种学名为松江鲈鱼( Trachidermus fasciatus ) 的鲈鱼。
这种鱼到了繁殖季节,成鱼的腮盖膜,也就是腮盖骨后边的两小片肉质软膜,会出现橘红色斜带,看起来就像是外露的腮瓣,所以也被叫做四腮鲈鱼。
它是一种降海洄游鱼类,自然环境下,幼鱼在浅海出生,随后上溯淡水吃饱饱养肥肥,一年性成熟,同年就会折返浅海产卵。有意思的是,雄鱼一般会比雌鱼提早抵达产卵场,找到安全的产卵地点,像是牡蛎等贝类堆叠而成的手掌大小的洞穴就很合适,它们在那里镇守着,等到雌鱼产下卵离开后,它们依然会继续守护卵块,一个月之后才会去溯河索饵。
幼鱼孵化后先经历一段浮游的漂泊生活,再转变为底栖,过程中,透明的身体渐渐绽放出松花蛋般的黑色素,直至拥有褐色的底色和黑色的斑块,它们会像父母一样,踏上溯游溪流、河川的征程,开启往复的生命之旅。
味道鲜美加上外形奇特,松江鲈鱼因而名声大噪。但是多年来过度捕捞、环境污染以及河道水利工程建设导致它们的洄游通道被阻隔等原因, 松江鲈鱼的产量越来越低,低到英国女王伊丽莎白二世1986年访华的时候,提出想吃松江鲈鱼,结果出动300艘渔船,一尾都没寻获。现在松江鲈鱼已经被列入国家二级保护动物了,吃野生松江鲈鱼,就是法外狂徒哦 (不过还有养殖的可以吃)~
虽然但是,张翰是吴中人(今杭州与苏州一带),吴中有个地方叫松江,也就是现在的吴江,据杨万里和范成大的描述,那里盛产一种鲈鱼,什么样子的鲈鱼咧?“白质黑章三四点 ,细鳞巨口一双鲜”,“洁白松软”。
怎么看,这种鱼都很接近通体青白,身上有不易脱落的细小栉鳞,侧线上零散分布着黑色斑点的花鲈嘛!作为地区名产,在当时它也被叫做松江鲈鱼。
花鲈?不是鱼露是鲈鱼哦!学名叫日本真鲈 (Lateolabrax japonicus)。但野生的花鲈鱼大多栖息在半咸淡水区域,所以市场、超市里会把它叫做海鲈鱼。我国最常见到的鲈鱼就是它,和游戏里设置的一样,它全年都能捕获,而且吃肉,进食凶猛,是条狠鱼,饿起来连自己小孩都吃。
所以张翰吃的到底是哪一种鲈鱼呢?
“莼鲈之思”的典故里提到,张翰是“因思吴中菰菜羮、鲈鱼脍“而辞官的。脍是啥?就是刺身啊!鲈鱼脍,也就是鲈鱼做的刺身!没错,吃刺身才不是霓虹国的发明,我国至少从周朝开始就吃刺身了。
当时人们可不管淡水鱼的血吸虫,这算个啥,人生得意须尽欢,好吃就完事儿了。像鲤鱼、鲈鱼之类肉质肥厚的淡水鱼,都是“脍”的好食材。但是你看看松江鲈鱼吧,一年性成熟,体长最长也不超过20厘米,片下鱼肉做刺身?只怕得微雕般的手艺了吧。宋朝诗人胡仔就比较识货:“三尺鲈鱼真好脍”。也就是说三尺的鲈鱼最适合用来做刺身,宋代的三尺,相当于现代的一米左右。这一米高的个儿,松江鲈鱼再多穿几双增高鞋可能都赶不上吧。
而结合范成大的描述:“鲈鱼,生松江,尤宜脍。洁白松软。” 也就是说,对比松江鲈鱼那黑褐色涂装的小矮个儿,肤白、个儿高的花鲈,更适合做刺身,就连松江鲈鱼那“四腮”的招牌,花鲈也有,只不过花鲈的假腮没有醒目的橘红色。传说中鲈鱼脍的官方指定用鱼,只有花鲈了!
松江鲈鱼冒领花鲈的彩头,一闹就是上千年,虽然一直也有一些学者、美食家勘误,但声音不大,直到现在还是有多美食爱好者慕名尝试松江鲈鱼,哎呀其实文人墨客赞不绝口的美味,出门左转,超市菜市场,轻轻松松就能买到啦!
除了松江鲈和花鲈,现代打工人还经常会吃到的另一种鲈鱼,是在纯淡水环境生长的大口黑鲈 (Micropterus salmoides),现在很多中档餐厅做的酸菜鱼、柠檬鱼之类的鲈鱼料理,用的都是大口黑鲈。
该鲈原产地北美洲,也被叫做加州鲈鱼。上世纪八十年代初期引入我国后,已经成为最重要的淡水养殖品种之一。它同时也是钓鱼爱好者们满足自身抖m特质的对象,因为它吃饵果断,但是又有“洗腮”的传统艺能,经常像这样,一离水就疯狂甩扭,鱼竿都给你甩断,然后拍拍屁股走鱼,刺激very much!有次看到一个标题——大口黑鲈即将取代草鱼成为四大家鱼之首,噗,至于有没有这个可能嘛,就让我们拭目以待吧,一个外来女婿在本村闯出生天的本子我已经在写了!
本文虽然没能涵盖市场上所有的鲈鱼种,但至少大家以后下馆子的时候,也能稍微和朋友掰扯掰扯了,像这样—— oh,您瞧,这盆酸菜鱼是多么地,多么地诱人啊,我想,它一定是用原产北美的大口黑鲈做的,oh,您看看,这标志性咧到后脑勺的大嘴,是它没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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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参考资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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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维基百科 (松江鲈鱼、花鲈、鲈形目)
[2] 萨尔茨堡的鱼. 古人交口称赞的鲈鱼,你或许见都没见过. https://www.guokr.com/article/448692/
[3] 孙帼英等 (1980年). 松江鲈鱼繁殖习性的调查研究. 水产学报. https://www.cnki.com.cn/Article/CJFDTotal-SCKX198001008.htm
[4] 王武等 (2001年). 松江鲈鱼 (Trachidermus fasciatus) 的研究进展. 水产科技情报.
[5] 上观新闻. 5万尾松江四鳃鲈上市,“中国四大名鱼”首聚沪上.
https://www.thepaper.cn/newsDetail_forward_1400957
[6] 张辰亮. 海错图笔记.
[7] 上海地方志. 四鳃鲈鱼——华夏第一名鱼.
https://www.sohu.com/a/124795377_534720
[8] 澎湃新闻. 三道吴中风物,千年历史误会——菰菜、莼羹、鲈鱼考. http://www.thepaper.cn/baidu.jsp?contid=156268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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排 版丨李佳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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