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 虎:老 扶 手
老 扶 手
文 / 杨 虎
这是一栋老教学楼了,直上直下四层,说不上颓败,倒也齐整。具体哪年建的,不重要,只晓得我还是青葱岁月刚到这里参加工作的时候,它就已经杵在那了,等我熬白了头,它还在,不蔓不枝,静穆庄严的样子。
砖混的主体,通条的走廊串起一排教室,廊边砖砌的实心护栏,用虎口粗的空心铁管做成扶手面管,朴素,却扎实,满满的安全感。
一下课,憋坏的孩子,沿护栏边上顺溜排成一线撒欢儿,手就搭在铁管上,嬉笑打闹一团。调皮好动的男孩子偶尔也会用拳头击打铁管,听沉闷的声音和微微的震动传导到另一个头,从楼下院子望上去,那些孩子仿佛是一群麻雀蹲在一条电线上,叽叽喳喳不停。有序却又姿态各异。
日子久了,一双双富含胶原蛋白的手把铁管给磨得油光蹭亮,泛着金属特有的光泽,而手抚摸不到的地方,黑褐色,略有锈迹,不太严重。
每次课余,讲授完毕,学生安静作业的时候,我会踱至室外,望望天空,绿树,操场,做个扩胸运动,手就不由自主地搭在铁管上了,眼神也跟着落在了它身上。几十年风雨,它兀自横卧在教室外面,如卫兵,如屏障,默默地给孩子们提供最坚实的保护,陪着他们欢笑哭泣,失败成功。每天,每月,每年,不知道有多少双手在它上面摩挲过,一茬又一茬。风雨雷电,夜露骄阳,它早该有了岁月蚀刻的痕迹斑驳,只是岁月加持给它厚重的沧桑,还来不及结痂,就被莘莘学子们抚平了,而至光滑,圆润,仿佛裹了一层透明的釉水一般,深沉,清澈!
若是讲授工艺美术史论时,不管是殷商的铜器,宋元的瓷器,明代的家具,讲到包浆一词,我会引用教室门前的这条铁管扶手,它是经由岁月沉淀,不急不缓,才褪去贼光,丰盛了自己,惊艳了旁人,一如人生,一如这些刚刚绽放的学子……
文玩圈里都知道盘串,不管是核桃金刚菩提子,还是小叶紫檀黄花梨,翡翠南红绿松石,在手头把玩两天还需存放几天,让沾了手上油脂的钏儿有时间固化,然后再盘,日子久了,它会变色,挂瓷,包浆,进而开片玉化,最终涅槃,成了人见人爱的宝物。
几十年过去了,我,有幸见证和感知,粗鄙冰冷坚硬的这条铁艺扶手,经年累月,终于炫出油润宝石般的色泽……
(作者系松滋市第一中学教师,市作家协会、市书法家协会会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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