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我和父亲（令人泪水潸然的情感美文）｜周家萍

我 和 父 亲

文 / 周家萍

父亲已八十高龄了，依然身板硬朗，神采奕奕。这是除了女儿外,上苍给我的另一份恩赐。

父亲的幼年是凄凉的。父亲才一岁多，我的祖父就不幸病逝，他一直和他的小脚母亲过着相依为命的孤苦生活。小小年纪，便跟着祖母在地主家帮工。大冬天里，光着脚丫在山上放羊砍柴，依然温饱不济，受尽了欺凌和白眼。十六岁那年，父亲迎来了他生命中的春天，他投奔了共产党，成了一名光荣的中国人民解放军战士。从此军歌战马，双枪齐发，开始了他平凡而又精彩的戎马生涯。

幼年的磨难，十年的军旅生活，养成了父亲坚韧不拔，刚强无畏的性格。而童年缺失父爱的遗憾，成了这个铮铮铁汉记忆深处最柔软的痛。当他初为人父的时候，他格外看重“父亲”的那份责任，他把他的爱加倍地给了他的孩子们。我们兄弟姐妹七个，个个都是他的掌中宝。特别是他四十一岁那年，母亲为他生下了最后一个小女儿----我，他的那份父爱，更是表现得淋漓尽致！

记忆里，父亲是严肃的，可严肃里又透着一份慈爱与温柔。小时候，父亲每次回家，对我来说都是节日。他总忘不了给我带一份礼物，什么发夹啊丝巾啦，花裙子小皮鞋什么的，他每次都像变戏法似的从身后掏出来，高高举过头顶逗得我团团转。那时我们家并不富裕，甚至可以称得上贫穷。可父亲宁愿自己苦点累点也不肯让他的孩子们受委屈。他总是想着法子把我打扮得像个小公主。穿着小花裙子坐在父亲的自行车横梁上，在同伴们羡慕的目光中急驰而过，那是父亲给予我的最初的骄傲与自豪！

我十二岁那年，辞职下海的父亲事业已达到了巅峰，他成了我们那个乡镇的第一个“万元户”。那时父亲常住宜昌，一个月难得回家一次，父亲没有更多的时间陪我们，他只能把他的爱他的歉疚，更多的表达在那一份又一份的礼物中。我在学校里是第一个戴上手表的，第一个骑女式单车的。他给我买那个夏季大城市最流行的柔姿纱连衣裙，让我成了校园里最亮丽的一道风景；他给我买的羊毛绒大衣，让那个寒冷的冬日也变得格外温暖。每次放学回家，路边供销社的女营业员都会叫住我，在我的衣服上摸来摸去，满眼都是艳羡的神色。那时的我学习也很争气，次次考第一，年年拿奖状。富裕的家境，优异的成绩让我成了老师同学眼中的宠儿。我的中学时代，就那样一路鲜花一路掌声的走过来了。

十六岁那年，我考上了一所公费中专。那时我们的生活费是五十块钱和三十二斤粮票，都是学校发的。父亲怕我吃不饱，每个月又给我两百。在别的同学用那五十快钱精打细算过日子的时候，父亲又拎着大兜大兜的水果零食来看我了。他每次带来的东西都堆得跟小山似的，我们寝室五个女生要一个星期才能吃完。他每次走时都会再三的叮嘱我：不要吃独食，和同学一块吃，吃完了爸爸再买。所以每次他一出现在寝室门口，不仅是我，所有同室的女孩都会欢呼雀跃起来，他成了我们大家心中最慈爱的父亲。

父亲的慷慨与慈祥，培养出了女儿一颗热情善良的心，幸福中的女儿把她的快乐分给了周围的每一个人。很快我的身边就聚集了大批的朋友，班里班外，男生女生都乐意和我交往，我成了大伙儿心中的“安琪儿”。学校里组织募捐活动，我掏光了身上所有的钱，太新的衣服老师不收，我剪掉几颗扣子再送上去。第二天父亲收到了他宝贝女儿的加急电报“爸爸，救救我吧，我穷得连根冰棍都买不起了。”父亲看完哈哈大笑，第二天就出现在了寝室门口。当他听说我把钱都捐了出去，一个劲儿的点头说好，满脸都是自豪的神采。

毕业时，同学间互赠留言，我的留言本上写的最多的一句就是：赠人玫瑰，手留余香。你的热情善良，你的慷慨大方，让我终身难忘。谢谢你！现在偶尔翻出来看看，那些真情的话语依然让我温暖而感动。我想我应该感谢父亲，是他的慷慨成就了我的大方，是他的赞许坚定了我的善良，让我做了自己想做的事，能帮自己想帮的人。

父亲的爱伴我走过了二十年无忧无虑的青春岁月。而这二十年的骄宠溺爱也养成了我不谙世事，天真任性的性格。二十岁那年，刚走出校门的我，狂热地爱上了一个远近闻名的浪子。所有熟识的人都善意的提醒我，可我充耳不闻，依然我行我素。一向对我百依百顺的父亲此时一反常态，对我的恋爱极力反对，百般阻扰。在经过无数次的冲突之后，我把父亲当成了仇人。历经一连串“醉酒”“绝食”，甚至“跳河”的种种激烈事件后，无奈的父亲，终于选择了妥协。尽管他并不满意这门婚事，可依然为我举行了盛大隆重的婚礼。他送给我的嫁妆，大到房子电器，小到一碗一勺，丰厚得让旁人眼红。有朋友对此很不理解，他们已预见了这是一场用钱打水漂的游戏。父亲只是轻轻的叹了口气，“谁叫她喜欢呢？我希望他能对她好点，至少看在钱的份上。”他如是说。

然而生活并没有向父亲祈祷的方向发展，当日常琐碎揭开爱情的面纱，一场以功利为目的的婚姻很快就露出了它狰狞的面目。一年以后，当我抱着孩子，满身伤痕的徘徊在小城的街头巷尾时，父亲焦急的找到了我，用他温暖的手牵着我回了家。他很平静的拥抱了我和孩子，没说一句责怪的话。父亲心疼我那没有父爱的女儿，把她当宝贝似的宠着爱着，那份疼惜，那份怜爱，一如当年对我。很多年后，当我回顾那段不成熟的感情时，埋怨父亲当年的态度不够坚决，没能阻止我冲动幼稚的选择。父亲苦笑着说“当年的你太倔了，爸爸怕你做傻事，那样爸爸会更后悔。”一语道出了他当年的无奈与辛酸！可怜的父亲，他太爱自己的女儿了，因为爱，所以唯恐失去。他害怕自己的固执会让同样固执的女儿走上一条不归路。看到女儿满眼都是情窦初开的幸福神采，他怎么忍心去折断女儿那追梦的翅膀？所以，他只能选择退让，选择成全。哪怕知道她最终会受伤，他也要竭尽全力帮她飞这一回。因为他知道，受伤的心，可以用时间用亲情去慢慢修复，而凋落的花朵，却永远无法再挂在枝头！

几年前，父亲因车祸折断了腿，住进了医院。从不爱早起的我每天清早起床，做好他爱吃的早餐送过去，半个多月风雨无阻。看着父亲咬牙忍受着痛苦的折磨，我心疼得直哭，哭得像个孩子。母亲在旁感慨的说：“看来你爸没白疼你。还记得那年你在武汉住院手术吗？”母亲告诉我，那一次手术只是剖腹探测，连医生都无法预测治愈的几率有多少？做手术也许只有一线生机，而不做，则一点希望都没有。面对那一线生的希望，父亲握笔的手犹如千斤重，他犹豫着不肯在手术书上签字。第二天父亲拉着母亲去了“归元寺”，军人出身从不信神的父亲头一次跪在了佛像前，眼含热泪祈求神灵的佑护。我听了鼻子直酸，望着父亲日渐苍老的脸，忍不住热泪盈眶。父亲，谢谢您! 您的肩是我一生的天，您的爱，是我这辈子都难以忘怀的温暖。希望您长命百岁的活着，健健康康，快快乐乐地守护在女儿身边。

如果还有来世，我亲爱的父亲，请允许我还做您的女儿。只是，我不会再刁蛮，不会再任性，不会再让您为难让您操心。我会努力走好人生的每一步，做一个让您放心让您骄傲的好女儿。

（作者单位：松滋市新江口镇康缘大药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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