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母亲的胭脂河｜秦少波

母亲的胭脂河

文 / 秦少波

昨夜，我又梦见母亲，泪湿衣枕。

梦醒，久久难眠，我披衣起床，出门而去，信步走在空旷的大街上。 

母亲，你在天堂可好?夜很静，心不宁。

此时，我似茫茫大海中漂泊的孤舟，一行清泪，湿了面庞。

仰望苍穹，孤月高悬，格外清冷。 

那时，嶂山下，胭脂河。夜也静，月也明。母亲总是笑意盈盈地静静地站在“扁担丘"上，眺望胭脂河。也许，她觉得一大家子人住在一起，日出而作，日落而息，互相帮衬，其乐融融。即使平平淡淡，也是苦乐年华。犹如胭脂河，虽无磅礴之势，却平静中经年不息，养育乡亲。 

印象中， 母亲特喜欢胭脂河。每当傍晚，母亲操劳完家事，就搬了椅子，到胭脂河边坐下。此刻，炊烟袅袅农人归，那是一幅清朗的画啊。 胭脂河一路蜿蜓而来，一路低吟浅唱，养育着一河两岸的子民。更见落霞，洒落在河面上，波光粼粼。暮色渐舍，一群群的鸟，扑楞楞地扇着翅膀，从河面上一一地飞过，在河面投过了鸟影朦胧。那时，我坐在母亲身边，母亲微笑地望着我，我则享受着。 

今晚，月色依旧，胭脂河平静得很，但是，母亲呢，母亲在山那边的坟里头。

记得十岁那年，我和小伙伴下胭脂河抓鱼，连续三天三夜发高烧，额头烫得如一块火炭，母亲抱着我去了村头的卫生所，打了几小针后烧是退了，胸口却堵得慌，整夜整夜的咳，吵得一家人无法入睡，尽管母亲已几个晚上没沾过床。卫生所的医生大概是把所有的药都用了一遍，我的病情却还是不见好转，便劝我母亲:“这病就是送大医院也不见得医得好，你们还是听天由命吧。"我家当时很穷，母亲自然无法把我送进大医院，但又不忍放弃，最后说可能是丢了魂，要给我招魂。 那是子夜时分。母亲紧紧地抱着我站在胭脂河边，喊着我的名字“波儿呀，回来啰，吓到了就回来啰…"然后自顾地扯着嗓子回应:“回来了!”那声音在寂静的午夜里和着胭脂河哗哗的流水声苍凉而悠远。

第二天我却真的莫名其妙地好了起来，那一刻，母亲的眼泪滴在我的脸上，我却不管，只是喊着:姆妈，我饿。母亲听了，一会就象变戏法似的，端上一碗鸡蛋面。母亲看着我吃完，脸上露出了久违的笑：孩子好了！我不知道是体内的药物开始发生了疗效，还是母亲虔诚的呼唤真的唤回了我的灵魂，但我更愿意相信是母子连心。 

还有一次，我和村里的哑巴在胭脂河畔打架，弄得满身污泥，母亲看见了，没有安慰我，却从地上拾起一条竹鞭打我的手脚。母亲打得很用力，我忍不住哭了。母亲，我不明白为什么你那狠心下得了手。你平常不是对我百般呵护的吗?晚上睡觉时朦胧中看见母亲坐在我床边，小心翼翼地挽起我的裤管，轻轻抚摸着我脚上留下的红印，我分明瞥见，母亲扭过头，擦着眼泪。 长大以后我才明白，母亲是爱我疼我的，却没有因为爱我而宠坏我。

夜色中，就这样，我不知走了多少，任凭思亲的思绪疯长。及至听见那熟悉的流水声，才觉已然回到了嶂山胭脂河畔。 我停下脚步靠着那颗古老虬枝的杨柳树站着，木木地站着。曾经，母亲也靠过那棵杨柳树。我寻找着，嗅着，期望寻到母亲的味道。然，胭脂河尚在，母亲在天堂。

母亲，你的胭脂河啊！

（作者系湖北红安四中教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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