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悦读】寒风深处一炉火｜陈春霞

寒风深处一炉火

——读刘亮程《寒风吹彻》有感

文 / 陈春霞

“我知道这一时刻之外，我其余的岁月，我的亲人们的岁月，远在屋外的大雪中，被寒风吹彻。”关上书，脑海里一直盘旋着这句话。

作家不动声色，在漠风中站定了，让那股雄浑苍劲的暗流自笔端缓缓流出——从“我”紧围着火炉写起，写我的小心翼翼；写十四岁那年，“我”冻坏了一根骨头；写一个年暮的老人被严冬永远地留下了；写几年后的冬天，姑妈死了……每个人的生命里都有过这样的苍凉，而在悲凉之中愈加勇敢，愈加充满生之渴望以及爱人爱物的心境，这才是对生命真正的尊重。那位老人已经结满冰霜、寒气透骨，却因为“我”的善行，在临终前，有过一堆生火、一杯热茶的温暖；姑妈年老了，但她仍然渴望春天的来临，天热了，还有一群人能陪着她说说笑笑。这些微小的希望从寒冷的凛冽与残忍中突围出来，化作寒风深处的一炉火，温暖往后的岁月。

这样的时刻，也深深印刻在我的记忆里。

坐在电烤炉旁边，我想起着二十多年前一个普通农户家的女孩。在齐大腿深的农田里，她小手握着一把秧苗，顺着样绳，弯着腰慢慢往后退；在没过膝盖的雪地里，她拖着鱼篓，立在寒风中，用冻红的双手拾捡爸爸网上来的鱼虾；在灯光清冷的寂寂长夜，她打着哈欠，蹲在一堆木头中间，用小刀削着流水线上送下来的木板的毛边……

在无数个这样的画面中，女孩抬起头看见的永远是父母微笑的脸庞和坚定的眼神。多年以后，女孩跳出农门，从闭塞的小山村走向繁华的城市，落地生根。一个人从来不会轻易地被生活所打倒，在充满爱的人生中，希望长存，苦难会开出坚韧的花。

此刻，窗外寒风吹彻，奏起了一曲冬的歌。在一个叫做熊河的小镇，我一个人承受着冬天的雨雪和病痛，也和一双双温暖的手相遇。抽不开身的时候，齐老师的家就是女儿的乐园，她八岁的孩子就是女儿暖心的大姐姐。在我的手机视频里，饭桌上的女儿撒娇让姐姐喂饭，姐姐笑呵呵地把勺子递过去，一旁的齐老师温柔地说：“不挑食的小朋友会长高长漂亮。”落雨的时候，张老师开车送女儿上幼儿园；带女儿看医生的时候，老师们帮我代班，低落的时候，领导和同事春风化雨般地关怀。这些温暖，是寒风深处的一炉火，为我照亮每一个匆忙赶路的漫漫长夜。

冬天马上就要过去，护城河畔的柳枝抽出嫩芽；九龙渊公园的春水泛起碧波；老南门外的樱花巧笑嫣然；千里江陵的我，会和千年的古城墙再次重逢。

“我静坐在屋子里，火炉上烤着几片馍馍，一小碟咸菜放在炉旁的木凳上，屋里光线暗淡。许久以后我还记起我在这样的一个雪天，围抱火炉，吃咸菜啃馍馍想着一些人和事情，想得深远而入神。”在对生之价值与意义的探寻中，刘亮程有苦闷，有酸涩，更有着奔涌的热情。在巨大而无力的“寒冷”面前，那些细腻的真切温柔、势不可挡而又异常坚稳，就像冰天雪地里一炉升起的火。

寒风深处一炉火，岁月在火光中渐渐深刻和醇厚。

（作者单位：江陵县熊河小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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