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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平汉:左宗棠借债
1881年,左宗棠以不到10%的年息从汇丰银行借了400万两白银,胡雪岩将这笔钱从上海护送到军中,运费每百两才九钱。而4年后浙江追查胡雪岩要求退还“侵吞”的运费,10万两银子运费超过2000两,是胡雪岩运费两倍不止。
中山大学教授梁平汉在《北大金融评论》上发表文章表示,相对于官办的金融,晚清民间金融的效率还要更高一些。清廷不能理解市场运行法则,完善市场秩序,调动社会资源,充分发掘孕育在民间的活力,在内忧外患的局势中无法应对各种冲击,焉能不亡?
借债的背后是信用,即债务人有能力有意愿还款。封建专制社会不存在国债,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皇帝和臣子的地位是不对等的,皇帝可以强制征收臣子的财富,既然可以抢,为什么要借呢?而且,虽说欠钱必还,但是皇帝如果耍赖,臣子怎么办?能去独立的司法机构起诉皇帝吗?因此,当最高权力缺乏约束,私人产权没有保护时,借内债是不可能的。 18世纪,英法两国在世界各地争霸,进行了四场战争,虽然战场上有胜有负,但是英国笑到了最后,法国王室最后财政破产,被大革命摧垮。法国人口比英国多一倍,经济基础更好,人均税负是英国的一半,为什么被拖垮呢?以诺贝尔经济学奖得主诺斯(DouglassC.North)为首的新制度经济学派认为,英国自光荣革命后逐步建立了议会的统治,限制了君主的权力,为商人提供了良好的产权保护制度,从而建立了政府的信用。所以,英国在金融市场上可以以较低的利率发行国债,筹措军费,支撑战争。另一方面,法国处于专制王权的统治下,国王倒也想大规模发行国债筹措军费,但是无法建立信用,也搞不了活跃的金融市场,不能以较低利率获得贷款。事实上,法国在1714、1721、1759、1770和1788年多次债务违约。因此,法国只能靠加税、出售特许权、卖官鬻爵等方式筹措军费,结果进一步扭曲了国内市场。
由此可见,如果一个国家要从臣民手上借债,那么首先需要建立信用。因此,统治者需要让渡自己的部分权力,通过制衡机构(如运行良好的代议机构、独立的司法机构等)实现可信承诺。这就限制了专制权力,保护了私人财产不受统治者任意剥夺,有利于市场顺畅运行。这些制度安排是国债的“基础设施”,为私人投资提供了激励,构成了经济持续增长的制度基础。 因此,英美并不是因为借内债而富国,而是一整套有利于借内债的制度安排推动了国家的崛起。至于外债则不一定产生这个结果,因为外国银行对于产权保护制度并不一定关心,只关心是否有足够的抵押品,而且当时列强还会派遣军舰,保证外国政府偿还借列强的钱。沈葆桢没有发掘出“制度安排”这个“遗漏变量”,所以论辩缺乏说服力,三言两语就被左宗棠驳倒,错失诺奖级的重要发现。 历史证明,左宗棠抓住了极有利的国际形势。当时英俄两国在中亚的大博弈进入白热化阶段,而企图自立门户的阿古柏并没有获得任何一方的全力支持。俄国一边和土耳其打仗,一边在中亚消化刚刚征服的浩罕等汗国,也无力阻挠左宗棠。因此,左宗棠在战场上颇为顺利。尽管如此,最后还是花了6000多万两白银! 左宗棠的借款中,既有向汇丰、怡和等洋商借的外债,也有向胡雪岩的乾泰公司等华商借的内债。朝廷嫌利息太高,有所烦言。实际上贷款利息是金融市场决定的,而且当时不断走低。1881年,左宗棠以不到10%的年息从汇丰银行借了400万两白银,胡雪岩将这笔钱从上海护送到军中,运费每百两才九钱。而4年后浙江追查胡雪岩要求退还“侵吞”的运费,10万两银子运费超过2000两,是胡雪岩运费两倍不止。由此可见,相对于官办的金融,晚清民间金融的效率还要更高一些。清廷不能理解市场运行法则,完善市场秩序,调动社会资源,充分发掘孕育在民间的活力,在内忧外患的局势中无法应对各种冲击,焉能不亡?
本文刊登于《北大金融评论》第5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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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章来源:《北大金融评论》2020年第4期(总第5期)
本文编辑:都闻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