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忆 | 香港招商局船员起义（一）

1950年1月15日，招商局轮船股份有限公司滞留香港的13艘海轮和500多名爱国船员，在中国共产党的策划和领导下，揭竿起义，宣布脱离国民党的领导，回归新中国怀抱。这是一场震惊中外的斗争，是我国海员工人继香港海员大罢工后又一伟大壮举，受到了毛泽东主席和周恩来总理的高度赞扬。

13艘起义海轮概况表

一

 黎明前的黑暗

国民党统治时期，政府腐败，军警横行，物价飞涨，民不聊生，国无宁日。而国民党在打内战，强迫船员应军差，更使船员们苦不堪言。1948年，解放战争势如破竹，直捣蒋家王朝，蒋军一面顽抗、一面南逃台湾、广州、海南岛等地，船舶就成了他们南逃的主要交通工具。这时招商局的大部分船舶都要应军差。

1949年4月23日我军突破长江天险，解放了南京，国民党军队更是抓船逃命。设在上海的招商局轮船股份有限公司撤到台湾，国民党对招商局轮船股份有限公司实行军事管制，对船员实行残酷镇压，颁布了《非常时期国营招商局实行军事管制办法》。

于是，每艘船都挂上了军队征用的牌子。他们规定船员不准擅自离船，不准有任何额外要求，尤禁聚众要挟，倘有违规，依军法严惩，决不宽容等等。他们派人到船员住所抓人，强迫上船，原“蔡锷”轮的生火工钱如成就是新婚期间在家被拉上船的。他们甚至诱骗部分船员家属到台湾做人质，迫使高级船员为他们卖命。

“中 106”轮

“民302”轮

每次应差，船员的物品、金钱、伙食等都被抢光，稍有不如意，就要遭受毒打甚至遭受生命危险。1948年冬，“其美”号货轮在天津被拉军差，船长施学良和业务主任张光宪稍有怠慢，便被拉到甲板上冻了一夜。

1949年5月31日，“蔡锷”轮接令从高雄空放青岛装兵，航行途中青岛已解放，于是中途改令开灵山。船到灵山，船长左文渊被一国民党军官拉去训话，斥责他没有及时到达青岛是违抗军令，接着又命他装800兵到台湾。船长说船太小难以从命，险遭枪毙。这时乱哄哄地又冲上一批海军陆战队的士兵，要船长开船让他们逃命，声言不立即开船就要炮轰该船。“蔡锷”轮在武装逼迫下开往舟山。船抵舟山时有6名船员不堪受辱集体逃跑，抓回后被打得皮开肉绽。

“中103”登陆艇在运兵中，国民党军队硬说船长和大副搞破坏，把他们两人逮捕要拉去枪毙，后经众船员联名抗议才被迫放人。“中106”号轮在应差中，轮机长龙伯陵检修机器，国民党兵又无端说他搞破坏，将他毒打后拉出机舱举枪就要枪杀他。船员们在餐厅吃饭时，国民党兵又举枪向他们头顶上方射击作乐，一梭子弹正好打在墙上，以此对船员进行侮辱和恐吓。

“民302”轮在应差到达大铲时，一伙国民党兵冲上船来，把船员的衣物、金钱等洗劫一空。应军差使船员们每天都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他们已是忍无可忍。

二

寻找机会，把船开往香港

在这种生存环境下，船员们意识到只有斗争才有出路，于是寻找各种机会摆脱军差，准备脱离台湾。

1949年6月，“林森”轮受命从香港运大米到广州后，再从广州运军用物资到台湾。船员们拒绝从命，不少船员自费乘船回上海。招商局只好调“民312”的船员到“林森”轮去执行任务，怎料“民312”的船员也拒绝执行去台命令，在港停泊的十多艘海轮都表示坚决支持“林森”轮和“民312”轮的行动。

为了声援招商局船员的正义行动，香港海员工会主席张东荃随即向报界发表谈话，斥责国民党当局不顾船员死活，强令船开往台湾的行径，表示坚决支持招商局海员的行动，一场抗命斗争的序幕就此拉开。

“林森”轮

1949年6月，“中106”轮受命到广州黄埔装兵开往台湾，船员们抗命。台北招商局又命该轮开往新几内亚装货去台湾，船员们提出先发6个月薪水再开航，香港海员工会大力支持，一面在船员中开展反军运宣传，一面以劳资纠纷为由创造条件把船留在香港。

在香港海员工会的支持下，“中106”轮先后5次顶住了台北的开航命令，暂时把船留在了香港。但要继续留在香港还要找点借口。于是，船长召集大家商量对策，轮机长龙伯陵吃过国民党的苦头，他斩钉截铁地说：“就说尾轴有问题，必须在香港修理。”大家也认为这是个好主意。就这样，广州港口司令部批准他们7天的修理期限，一拖就成了无限期了。

“海康”轮

1949年4月，“海康”轮被拉差到舟山、基隆等地，船员们早已按捺不住心头的怒火，当场把那面表示“征用”的黄旗扔到海里。为了摆脱军差，业务主任顾文彬通过熟人获得一船运往香港的食糖。

8月，“海康”轮从香港开往印度，但在印度卸完货后又接到去台湾的命令。船员们意识到这一去就再难出来了，于是自己凑钱买了200吨木炭，以有货为借口把船开往香港。当船开到海南岛海域时，突接台湾来电要他们直开台湾。船长一方面与台湾周旋复电称：“有货要到香港，待弯港后返台”，一方面计议对策。这时台湾方面频频来电催促，朱聚遐船长干脆通知报务主任把电台关掉，只收不发。

这样，“海康”轮于10月下旬抵达香港。到港后，马上开出一份维修清单，声称船已非修理不可。为了对付台北招商局，朱船长宣布辞职（实际上他仍留在香港）。

那时，“海辽”轮已经起义，台北招商局知道情况不妙，频频来电催归，香港招商局驻埠船长陈天骏则以“海康”轮无船长不能开船为由拖住，这样，经过反复斗争，“海康”号终于成为第6艘留在香港的船。

“教仁”轮

“教仁”轮在高雄修理时接到去舟山装兵的命令，为逃避军差，船长王俊山与大副谷源松、二副夏文丞配合默契，谎称舵机坏了，不能开航。国民党军队不信，派人到船上检查。

谷源松早已作了布置，要求舵工在船长喊舵令时扳舵要慢，显得重，把不稳。于是在验舵时，船长喊右他左舵，喊左他右舵。

上船验舵的人不懂开船技术，又接受了船长送的高级香烟，只好宣布没有通过检验。“教仁”轮成功地躲过了这次军差。

但不久该轮又接到了去湛江运兵的命令。船到伶仃洋海面，发生触礁。于是，“教仁”轮趁机开进香港修理，修船时又故意苛求修理项目，修好一项再加一项，拖在香港不走。

“邓铿”轮

“邓铿”轮自撤到台湾后一直是走台湾—香港航线。在香港，船员们常收到来自解放了的上海的消息和家书，深受鼓舞。他们挂念着亲人，恨不得马上把船开回祖国。

9月初，台北招商局通知该轮已被军队征用，并命令他们开往汕头运兵。一听说是运兵，船长罗秉球坚决不干。他跑到港口司令部找熟人疏通，并找了一批货到汕头。9月20日船离开台湾。船到汕头，正当船员们庆幸能离开台湾时，货还未卸完，国民党胡王连的兵又冲上船来要他们开往广州。船到广州，因广州即将解放不肯接收这些人，于是又令他们开往北海。10月9日，船抵北海卸完兵后，台北命令他们原地待命。

这时罗船长找大家商量说，国民党是没有希望的了，我们不能等死，现在出路只有两条，一条是回台湾，一条是回大陆，台湾我是不去了。大家同意罗船长的意见，于是他们拒绝执行台北的命令，准备把船开往香港。为了不暴露船位，途中他们关闭了电台，不与台湾联系，加速马力冲向香港，这样，又一艘船驶进了香港。

还有“蔡锷”“鸿章”“林森”“海汉”“民312”等轮也通过加水、加油、修理等借口，经历了种种曲折，先后汇集到了香港。

这时聚集在香港的船已有十多艘，台北招商局感觉情况不妙，便加强了对离台船舶的监控。除了频频去电催归外，不再放船出来，也不许船员家属离开台湾。同时，加强了海上巡逻。

最后一艘“成功”轮更是几经周折，才得以开进香港。该轮走东南亚航线，1949年6月，他们收听到上海招商局总经理胡时渊在广播电台的讲话，得知了上海解放后解放军军纪严明、人心安定，船员家属的生活得到保障，希望他们把船开回上海的消息，个个心情激动，归心似箭。

船到香港后，船长施学良按捺不住内心的激动，决定辞职回上海。台北招商局只好另派徐汉卿为船长。1949年11月25日，船在曼谷装货准备开往台湾，业务主任张光宪接到同行好友顾文彬的来信，告知其已与中国共产党接上联系，香港招商局正在酝酿起义，要他千方百计说服船长把船开到香港参加起义。

于是张光宪向新来的船长建议说，船员已很久未给家里寄信寄钱了，最好向代理行要一些到香港的货，好让大家到香港给家里寄些钱物。正在这时，台湾方面来电要他们把货卸下，立即开台，不得停靠香港。船长因家属仍在台湾同意开台，但遭到大部分船员的反对。张光宪反复对船长说，到香港的货已经装好了，先开香港再到台湾也不迟嘛！船长也觉得众意难违，答应先开香港。但是曼谷代理行经理却强调台湾方面的命令是不许停香港，如要停靠，必须签名负责。

船长和业务主任果断地在开航日志上签上了自己的名字。12月3日船抵达香港，汤传篪、陈天骏两经理动员徐船长留在香港参加起义。徐船长也是一位爱国者，他表示愿意把船交给新中国，但他记挂着仍留在台湾的家属，决定只身回台湾。他一回到台湾，国民党当局就立即以通共罪名把他逮捕了。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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