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宝章：我为什么上了清华并选了建筑系？

我出生在洛阳老城，18岁前基本上没出过远门。在我上清华之前，往东到过白马寺，往北到过老家孟津，南面到过龙门，西面之走到过洛阳涧西区。我上的中学是洛阳一中，但是， 洛阳最好的中学一直是洛阳一高。

我们那届特别幸运，当我们高考时在洛阳一中聚集了一大批因为各种不幸的人生经历被搁置在洛阳老城的高人。我们的物理老师是北工大毕业的北京人，英文老师一个是曾经飞虎队的翻译，一个是复旦毕业的上海的大家小姐，数学老师毕业于郑州大学，政治、中文与生物老师都是市级优秀教师。以后看来要把我们这几届教好，是他们证明自己人生价值的机会。所以，他们当时都拼了命一样的认真地教我们！

我一直是个老实听话的孩子，看着大家学习我也跟着学。估计继承了很多老妈的基因与言传身教，我第一不惹事，第二爱学习，第三不认输。 初一时我的学习挺一般的，初二排全年级地24名（我们那届学生特别多，一中那届有八个班，250多人）。高一排第八，高二排第四，第三，第二，并且始终在第二; 只有高考时才考了第一。

拐回头来说，我们那届的同学也前所未有的优秀。我们考上一本的有8个，考上二本，三本的有一大批。（加一句教过我们的老师也都升级校长，电大校长什么的，那样的教师队伍以后一中就没了）。 我的成绩出来后，估计老师们也都惊呆了，具体他们是怎么开会研究的我不知道，反正他们要求我必须报考清华。

其实，那时我们全老城的人除了知道清华是世界上最好的学校外，也没有人知道该报清华的哪个系。在那之前，我自己心中最想学的是无线电与自动化，信念里我最憧憬的大学是郑州工学院。

当时的考分是475分，我们也不知道好还是低，距我当时的判断，反正我觉得这样的分数报无线电与自动化系是没有任何希望的，因为那是全国的所有考生都要选的两个系。思来想去，觉得如果必须上清华，只能从那些”离脑力活较远，离体力活较近”的差系里选，这两个系当时让我父亲看来就是水利系与建筑系。

我老爹觉得这两个系都是干体力活的，以后不用坐办公室。他最不喜欢戴着眼睛坐在办公室画图的工作，这样对眼睛对身体都不好。 最后，我们觉得选建筑系更保险，因为它没有清华清华水利系知名;再加上水利系都在野外搞建设，比较辛苦；而建筑系只是在城里搞建设，不管在哪儿吧，总可以已经坐火车回到家里见见家人。这样我们就选了清华建筑系作为第一选择，水利系第二！

我报的第二志愿是中山大学法医系，第三志愿是上海纺织学院不知道什么系。我忘了为什么选这些系了，可能同样的无厘头。 不管怎么说，我是个上帝比较照顾的简单而幸运的人。从7岁时害了场脑膜炎大难不死后，不管我的人生有多么的不可控，上帝还总是让我能过的下去。So，Thank you God!

在接到录取通知书后到入学前的几个月里，我的人生怪怪的。因为老城东南域的街坊邻居大概都听说了三复街24号李家的孩子考上了清华这件事情。大家看我的眼光都人怪怪的，不知道是好奇，还是羡慕，还是尊敬。我们班的班主任还专门把我叫到学校，让我在街上走路时小心点，万一有人向我扔砖头呢？！反正我好像有一种本哥就是文曲星的感觉。

在我们街头住的一个戴眼镜的姓钟的叔叔，他是老三届的大学生，我们街坊唯一的真正见过点世面的知识分子。一天他在街口遇到了我，就满脸笑容地问我：考上清华建筑系啦！你知道梁思成是谁吗？我说没听说过。他说你知道上建筑系要学美术，要画画吗？我说我不知道，他那你赶紧补补画画吧！那年夏天我挺认真地借了几本《芥子园》画谱在家里自学国画。我着拿毛笔瞎描了几天也没看出有什么进步。觉得对自己很失望，我后来又找到了一本那时候认为天底下最美的东西，81刚出版的大挂历上的美女，试着画上面的美女头像。怎么说呢？确实是挺难画得像的；怎么说呢？要是那张画能留到今天就好了！现在可以承认了，这是我去清华前的所有美术训练！

最后，记点感人的吧！当清华入学通知书下来的那天下午，我取到通知书就一路跑着到家拿给我妈看。你知道的，男孩的一生吗？基本上都是在做那些他做了他认为自己妈妈看了会高兴的事。我认为这件事我妈妈会特别高兴！

当我把入学通知书交给我妈时，我妈正在缝纫机前给别人做活，她总是给别人做活。我妈妈拿着那张半叶纸大小的油印录取通知书一脸木然的样子读着。

等了半天，老妈哭了，而且哭的很伤心。老妈对我说，我还以为我是为自己养了个儿子呢？你要是没出息，你还能留在我的身边，归我管。现在我这个儿子是国家的啦， 你会远走高飞，不会留在我身边了。我就只当我为国家培养了一个儿子，从今天起你不归我管啦！

李宝章

2016/03/20

本文是李宝章清华记忆之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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